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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中秋佳节是自古传统的节日,胤禩前段时间忙着吏部的事情就跟陀螺一样的转,有时候实在忙狠了就歇在吏部里头,连着几天不回府都是有的,瞧着他一天一天的瘦下去,若瑶心疼至极,但这毕竟是他公事,再心疼也不能让这些事情远离,只能变着法子的做些好吃补身子有营养的东西给他送去,可是即便如此胤禩原本就是一个清瘦的人,现在却越发显得消瘦。难得佳节,吏部里面的事情也告一段落,胤禩这才清闲下来。
      中秋节自然是丹桂飘香,芬芳透人心脾。若瑶的兰息阁、她的屋外便种植着一株百年海棠,郁郁葱葱,而院子里还遍植其他的花草,其中自然是少不了丹桂,在这金黄色的闲适的季节里隐藏在青葱的枝叶中的小巧而娇贵的花朵娇羞的散发芬芳,丹桂秋菊组合成最美丽动人的风景。
      若瑶抚着胤禩消瘦单薄了的肩膀,疼惜道:“这些天你都瘦了不少。”
      胤禩拍拍她的手,微微闭目在躺椅上养神,姿态闲适安然:“这句话你都念叨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别提前变成老太婆。”
      “你嫌弃?”
      “呵呵。”胤禩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眼里的光芒难以被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遮掩,有着深情、有着笑意,像是如果能这样就此生足矣的样子,“当然不会。”胤禩拉着若瑶的手,轻轻摩挲着,清淡温和的声音里充满着对现在的满足,“我们就要这样一直变老,然后在你院子的紫藤架下冷月清风细细的说着这辈子的事情,对我们的孙子孙女们说玛法和奶奶以前就在杭州拈花寺的那个像院子里的海棠树下相遇的。”
      若瑶一时无语,由着胤禩拉着自己,想起日后的日字,心里喜忧掺半,也忘记了为胤禩捏肩膀的事情。她自从回到京城以来心里就一直不曾安宁过,总是会不自觉的对这个紫禁城胆寒,那个古老的皇宫里面充满了太多的黑暗和血腥,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张着一张血盆大口等着将他二人吞噬的尸骨无存。现在的胤禩平和安然,云淡风轻的处世态度固然是好,可以后呢,这样的胤禩到底会维持到何时?那个充满野心和权谋的八阿哥又究竟会何时变成自己的枕边人?她总是担心终有一天她醒来时发现枕边躺着的是一个陌生的人,有冰冷深邃而充满权欲的眼神,如沐春风的笑容,却没有这样的深情安然和淡泊。她反反复复的梦到胤禩倒在血泊里面的样子,面上悲怆,神情眷恋,仰首望天,像是不甘心,也像是要挽回什么,那剑从他胸口穿过毫不留情,而她动都不能动,待看到那个将胤禩刺死的人时赫然发现那竟然是胤禛的模样,他冰冷充满仇恨的看着自己,看着胤禩的尸体和渐渐冰冷的鲜血,笑容轻蔑,身上是明黄的龙袍,高贵也冰冷。这些时候她总是被噩梦惊醒,看着身边熟睡的俊逸的脸庞,一遍遍告诉自己会好的会好的,他娶了你,没有娶历史上的那个叫郭络罗的女子,你知道历史,你不会让他成为历史上那个模样。
      “怎么了?”见若瑶出神,面容上带着胤禩看不懂的神色,他总觉得心里有种不安,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若瑶很好的掩去眼底的惊惧和骇异,笑容嫣嫣,面容上还做出苦恼的模样皱着眉头道:“在想今天的中秋家宴我们可不可以不去,好不容易你能回府好好休息却要被这什么捞子中秋宴打扰。”
      胤禩也很好的将自己心里的疑问掩饰起来,只是摇头失笑,有些宠溺道:“你呀。”然后才正了正神色:“这是你第一次以八福晋的身份出现,即便是不耐这些繁文缛节也要好好应付一番,不过也不若你想的那般难熬就是。”
      “知道了。”若瑶撅撅嘴像个孩子一样的有些不情不愿的应承着。
      宫宴是何等的模样若瑶自然是没有真正的见识过,只是原来在现代的时候在那些古装电视剧里看过这样的盛景,如今身临其境竟然觉得当年的那些电视剧比起这真正的皇家高贵威仪竟然是半分也没有办法模仿和比拟,这皇家的金碧辉煌哪里是那些电视中的场景可以阐释一二的,当真是威仪天成,肃穆庄严却辉煌耀眼。无论是雕栏画壁,还是区区宫灯,到处都充斥着皇家的尊贵和宫中的礼节,竟然是一丝一毫也不得马虎。
      这是一场家宴,肃穆倒是少了些,有阿哥妃子,还有一些宗室皇亲,倒也是热热闹闹,尤其是有十三和十四康熙宠着的两个阿哥,也是两个混世魔王带着一众小阿哥闹腾,气氛当真是活跃。
      若瑶往康熙的那桌上瞧去,见宜妃和德妃依次坐在康熙左右手,而后是德妃身边的惠妃,令众人惊异的是良妃竟然坐在宜妃身边,她宛如一朵娴静不沾人世烟火的梨花,姿态高洁端庄,一身素净的衣饰勾勒出旁人难以企及的气韵,令娇俏的宜妃都黯然失色,她默默无语,带着浅得恰到好处的笑容,并未与任何人交谈,也未将一众人的窃窃私语放在心上,好似那些人讨论的都不是自己一般。
      似乎是察觉到若瑶的目光,良妃抬起头像若瑶浅浅一笑,见良妃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若瑶也安心的点点头,陪同胤禩应付凑上来的十三和十四这两个小魔头带领着的一众小魔头。
      “八嫂,上回儿你同八哥成亲,我们这一众小阿哥什么甜头都没有尝到,听十三哥和十四哥说八嫂你为人豪爽大方,堪称女中豪杰,自然是要补偿我们这一众兄弟的。”说话的是张的虎头虎脑的十五阿哥,说来这个小孩子模样看着憨厚老实,若瑶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她不由的暗自感叹康熙教子果然是十分的成功,难怪后世那么多人都要学习康熙教子。
      “小十五,你这是被你十三哥和十四哥忽悠住了。”若瑶语重心长,敦敦教诲,摆出一副你很可怜的被骗了的样子。
      虽然比平常家的小孩子成熟,但也毕竟是孩子,孩子的天性还没有缺失,好奇心的催使下小十七胤隅歪着头,完全不管那旁胤祥和胤祯的颜色,只是问:“忽悠?什么叫忽悠?”
      他睁着大眼睛,水灵灵的看胤禩和若瑶,胤禩轻轻别过头去,这么可爱的孩子他可不想去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若瑶见胤禩一副溺爱弟弟,毫不打算帮忙的模样,忍不住对顶上的柱子翻白眼,耐着性子回答这个瞧着我见犹怜的孩子:“忽悠的意思呢就是你十三哥和十四哥跟你们开着玩笑呢,他们说的话可不能信,你们八嫂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子,天天盼着你们八哥呢。”说着还冲胤禩眨眨眼,胤禩嘴角抽了又抽才忍着没有笑出声,不过却被若瑶那有些怪异的声音弄得有些遍体生寒,勉强对十五阿哥胤隅投来的疑问的目光点点头。
      十五阿哥正要说话,却听到上座的康熙朗然笑出声来,对旁边笑容娇俏明媚的宜妃道:“当真?难为这孩子有心,如此便允了吧。”康熙虽然是对着宜妃说话,可眼角的余光却冲若瑶兴味的看来,若瑶心一紧,便瞧见康熙身边的小太监冲郭络罗初雪那桌跑去,心里也大概了然,而身边的胤禩却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握住,在初雪走到殿中朝胤禩看来的时候却是在一众人的看好戏或者忧心或者无所谓的目光中无声的对若瑶道:“无妨。”若瑶也报以灿烂一笑,回卧她的手,仿佛没有瞧见初雪的挑衅,旁人的鄙夷,眼里只见着这么一个人,他此刻对自己说无妨,只要这一句话,什么都够了,再也不会害怕和担忧。若瑶招来跟着的竹韵,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又想什么坏注意了?”胤禩看若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又见她招来竹韵,心里明白她自然是有对策的,不由凑过去低声的问。
      “什么叫坏主意。”女子嗔怪的看他,眼里笑意浓浓,那妩媚娇憨的模样令身边卓越的男子也跟着低低笑出声,这副美好和谐的画面落在殿中央的初雪眼中就是极度的刺眼,那个张着异域人眼睛的商家女子的明媚的笑容,高贵的气度,在她眼中就是一根刺,那根刺不仅仅存在眼里,也慢慢扎入心中,总归是不除不快。还有那个男子看那个女子的深情一生的缠绵眼光,直教她银牙咬碎,她是多想那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双似乎流溢着七彩光华的琉璃色的眸子能注视着自己,眼里也只有自己。
      初雪握紧手中的鞭子,暗自想:不管你是叶若瑶,还是那个一代文人大家的族人纳兰若瑶——惠妃的远方亲戚,你身边那个叫胤禩的男人我郭络罗初雪要定了,我们之间的斗争也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这天下有几个人能抵挡住许给他的江山万里?何况是皇家的人?八阿哥不是无能也不是没有野心的碌碌之辈。
      初雪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是笑容笑容款款朝康熙盈盈下拜:“郭络罗初雪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康熙捏起桌边酒盏,抿了一口酒方道:“郭络罗府的格格最有我们满人格格的气魄,你小时候跟着安亲王就已经紫禁城里盛开的草原之花,如今却是越发的出挑了。”
      初雪恰到好处的勾起嘴角,笑容张扬却不失礼:“皇上过奖了,初雪不过就是个没有礼数的小丫头而已,如今也是唐突的。”
      “好好好。”康熙想来是心情极好,连说了三个好字,抬抬手道:“方才宜妃说你要给朕送个里,你想给朕什么中秋礼物?”
      “初雪不才,那些端庄家女子的刺绣女工都是拿不出手的,也只有骑术和些拳脚能入得了皇上的法眼,如今这骑术自然是不能的,只好用区区拳脚来丢人现眼,只求博得皇上莞尔罢了。”初雪对康熙抱拳,模样学得十足十,一身骑装也真是飒爽英姿。
      “那便开始罢,若是朕觉着好给你个赏赐。”
      “多谢皇上,若是皇上觉得初雪略有些本领可否满足初雪一个要求?”
      听初雪这样说的,一众人各有各的神色,看好戏有之,担心有之,不动神色有之,若瑶和胤禩相对一眼,默然而笑,心里都明白像初雪这样心高气傲的格格是不会像康熙提出请求赐婚的旨意的,她定然是要让胤禩心甘情愿的娶她进门才行,此次不过就是向若瑶挑衅而已。康熙自然是意识到这一点,也存了些看好戏的心思,欣然应允。
      之间殿中红衣舞动,初雪的鞭子如有实质绝对不是平常女子的花拳绣腿,一般男子也未必能及得了那鞭子。不论是招式,还是速度都毫不逊色,让殿中的一众热血青年更是血液沸腾,气氛比原先更加活跃,不少人已经顾忌不到圣颜开始抚掌大呼快哉。
      那边正是龙虎生威,胤祥凑到若瑶身边,宠她眨着眼睛:“怎样?你平常不是最是欣赏魏晋风流名士、江湖侠义情怀么?今儿可拿什么同这郭络罗格格斗上一斗?”
      若瑶毫不客气的给他一个爆栗,敲的胤祥揉额头,眼睛却是不看胤祥只是注视着殿中毫不在意道:“等会儿瞧着就是,今儿就让你们大饱眼福。”
      一旁的胤祯正要说些讥笑的话却被若瑶一个凌厉的眼神扫得缩缩脖子,拉着胤祥到一旁去了,便说还边摸摸鼻子,暗中道:那眼神,可不比四哥的差啊。
      舞鞭结束满场大声的喝彩不绝于耳,康熙也是笑容满面的样子似乎极为的满意,同身边的宜妃说了几句话,之间宜妃更加的笑容娇艳,回了康熙几句。
      “初雪,你这鞭子舞得竟是让男子折服了,这身拳脚即便是上战场也是不为过的,安亲王岳乐教出一个好孙女。”康熙接过李德全递来的茶水润润嗓子,便道:“说说你的心愿。”
      初雪朝若瑶看来,挑衅一笑才朝康熙拜下:“听闻八福晋秀外慧中,初雪想见识见识。”
      康熙正要说话,若瑶已经站起来微笑道:“初雪格格都说儿媳秀外慧中,儿媳若是再藏拙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何况儿媳也想借花献佛送皇阿玛一份礼,博皇阿玛一笑。”
      “如此甚好。”
      若瑶结果竹韵拿来的焦尾琴,席地而坐,神情自若,抚摸着琴身上焦糊发黑的部分,低低的笑:“此乃焦尾琴,是儿媳一次偶然所得,此番便用这把琴献丑了。”
      语毕琴音已起,众人凝神一听竟然是那曲《凤翔千仞》,那些懂得乐理的人不由的面露惊诧与敬佩,三阿哥甚至是一脸向往之色。只见若瑶一身汉服,广袖长裙,发丝挽起,几根青丝恰到好处的调皮的垂下,侧面看去整个人美丽而妩媚,看不见她眉宇间的英气时就觉得这女子是个端庄贤淑之人,但若细细窥看有不尽然,她眉目之间勃发的英气和神采让人即便是面对她柔弱纤细的模样也不由感慨飒爽英姿巾帼英雄。一曲《凤翔千仞》自她指下如泉水一般流出,叮叮咚咚不绝于耳,指法娴熟,意境皆现,乐曲朴实率真,活泼欢快,令人欣欣然,格调清新奇特变化多端,跌宕自由清丽旷远而空灵的感觉引发人的无限遐思,让人真的觉得那百鸟翱翔高鸣,凤凰展翅而来,心境阔达高远,超然于世俗之外。
      康熙眼中一直蕴藏着笑意,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已经看出来康熙对这个儿媳的一番表现已经不能用满意来形容了,光是那出嫁时的比照着公主出嫁的排场就已经看出康熙对这个儿媳只怕喜爱之情不在所有的格格公主们之下,今次康熙又明显的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八福晋的欣赏和喜爱,在众人看来这个英明神武乾纲独断的帝王除了对太子之外这分殊荣这个女子还是第一人,暗自里的小算盘又悄悄的拨弄起来。
      康熙屈指眯着眼睛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桌面,细细听竟然是和着若瑶的曲子的,他神情之间似乎是极为的享受这样自由旷远的意境,琥珀色的眼里流溢出夺目的令一众人都未曾见过的奇妙神色,环顾四下,低沉着声音问:“既然若瑶奏了这曲子,朕也顺便来考考你们的学究,谁来说说《凤翔千仞》?”
      三阿哥胤祉一向以文人雅客自居,府中有不少文人名士,自己也精于此道,先前听若瑶能将此曲凑出如此意境已是心心相惜,内心深处的文人风骨冒了出来,听闻康熙这样问自然是想要站起回话,却不料别旁边的大阿哥胤褆拉住按在座位上,胤祉原本是个文人有些清高的模样,此番却是面有愠色,但碍于大阿哥胤褆也不好发作,只能暗自压下。
      只听大阿哥压着平日里洪亮的声音带着笑意低声在胤祉耳边提点道:“你瞧瞧哪个人会起来。”
      胤祉心头一亮,环顾一番只见平日里无论是学富五车还是谦和敦厚或者冷淡默然的人此刻都眼含笑意的看向胤禩,包括此刻康熙也是用着一种温和如同平常人家的父亲一样的眼神看着胤禩,胤隅这才恍然大悟,了然的点点头暗中觑了那边的若瑶一眼,跟胤褆交头接耳:“原来皇阿玛是这个意思。”
      那厢胤祥和胤祯两个人都在撺掇胤禩站出来,胤祥没大没小的拍着胤禩的肩膀一副豪气云天的模样:“八哥快点快点,瞧着兄弟们都将这么个难得的机会让给你来上演一段夫妻琴瑟和鸣了,还不起来答话。”
      “十三弟。。。”胤禩哭笑不得,他根本就不想要这样一个出风头的机会啊。
      “八哥,给。”胤祯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胤禩的萧拿出来递到他面前,一副我理解你的人小鬼大模样,“我知道八哥这是羞涩了,你的萧在兄弟中是一绝的,那就用萧合奏便是。”
      胤祥眼睛一亮,一种好像见识的表情,扯着胤禩的衣袖:“八哥,难得机会,这可真是琴箫和鸣了。”
      胤祯见劝说胤禩不动,冲一直在一旁的十五阿哥胤隅使了个眼色,胤隅立刻了然,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看着胤禩:“八哥,上书房里面的师傅都说八哥你通读典籍、学识渊博难有人及,更是精通音律善奏萧,可惜我入上书房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一直没有见识到,这可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你就当可怜可怜弟弟吧。”
      胤禩无奈至极,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摸摸小十五的头,给了胤祥和胤祯一个在他们眼里不足畏惧的冷睇,接过胤祯手中的萧,站起身,依旧是带着文雅温和的笑容,和康熙一模一样的眸子正好同若瑶的低首相撞,各自情义流转一番,才对上康熙,温纯如春风的声音自薄唇中吐出:“《凤翔千仞》之画乃仇英所作,此人与沈周唐寅文徵明为明四大家,此图描绘的是秦穆公的女儿弄玉在凤楼上吹箫引来凤凰的故事。仇英擅长山水人物画,作品丽而不俗,人物细腻,色彩鲜艳,作品往往是山水人物故事相合,雅俗共赏,《凤翔千仞》可以说是其中的佳品,女子神态描绘独到,景色富丽文雅,画面流畅。”
      胤禩顿了一下,接着道:“《凤翔千仞》古琴曲是‘泉鸣调’定弦,曲谱载于明嘉靖二十八年的《西麓堂琴统》第二十五卷,此曲在唐时便流传,当时称《凤云游》。在《凤翔千仞》曲谱后面记载‘《凤云游》虞皇所制也,唐人薛易简年十七能精此弄,是由知名,易简天宝中以琴待诏翰林,所著《琴决》至今传之,兹此曲由来当有自云’,在《西麓堂琴统》中有解《凤翔千仞》云‘太华之阿,何人吹箫?凤凰翼翼而来,彩云卷卷出岫。徘之徊之,鸣之舞之。傍挟日月,嬉游于天地之外;追摩星汉,翱翔于六合之间。此曲高古,虞皇所制。神仙境界,不似人间’。”
      康熙点头,脸上全是激赏,口中道:“好一句‘神仙境界,不似人间’。”又带着笑意觑了胤禩手中的萧一眼,方道:“瞧你是要以萧和之了,如此朕也瞧瞧能让翰林院那帮泥古不化的老头子称颂,裕亲王赞叹心性好、不误矜夸的小八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真正长大了。”
      胤禩抿唇而笑,谦和而不张扬,低声道:“皇阿玛那是师傅和皇伯父的过誉,皇阿玛莫要拿此来取笑儿臣了。既然皇阿玛想听,儿臣献丑便是。”说罢便抬手,玉箫贴着薄唇,箫声拔地而起,清丽遥远,旷古而令人神往,似乎那箫声是从远古而来,破空悠扬的令人心醉沉溺。
      胤隅几人脸色一变,相互对望一眼,都看见了眼底的迷惑:这分明不是《凤翔千仞》,又是什么曲子?
      在看场中时若瑶的指法也已突变,竟是和着胤禩的箫声,琴声更加悠远绵长,时而如同欢呼,时而如同策马奔腾,时而温情,时而豪气云天,两人合奏竟让人浑然忘我,只入那琴中意境,如临仙境,只觉得不染尘埃逍遥自在,那闲适之情,那傲然之意,那情意绵绵深情几许浓得化不开,令人灵台清明。
      烟雾弥漫、朦朦胧胧中,似乎是一池碧水清澈见底,池畔垂柳海棠环绕,柳絮翩飞,海棠娇艳,青红掩映中湖心亭台人影绰绰,吹箫之人长身玉立如同白玉高洁温和,席地抚琴的女子眼角眉梢带着数不尽的情义和娴静,还有几分掩不去的娇俏,十指纤纤,琴音不觉于空际。琴箫合奏竟在碧池上空有火红的凤凰和银白的巨龙,相互亲昵,遨游于九天之外,即便在这天地之间如同蜉蝣,却是相诉情义,令人欣欣然向往那自在闲适不受拘束的阔达之情。
      若瑶与胤禩的眼中再也难以看见任何人,周围是富丽堂皇的金銮殿,还是污垢不堪的山间破庙,在他们的严重都没有了任何意义,两人就如同入定一般用眼神和琴音箫音诉说着数不尽道不明的纠缠和情义。跨破时空,穿越时光的彼岸,在时间和空间的银河中跋山涉水,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回到了那远古之时,两人相识相爱相知,碧水池畔的垂柳和盛开不衰的海棠见证他们之间的情义和翱翔九天的胸襟气魄。龙凤交颈,情意绵绵,世间最难跨越的东西都难以阻挡这对名字刻在三生石上的有情人。
      一曲终了,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众人还未从那一曲中抽回游离的意识。
      若瑶和胤禩对望一眼,都看见彼此眼里的茫然和疑惑,箫声响起的那一刻,胤禩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住入另一个人,刚才的合奏中意识思想不受自己的控制,似乎回到很久以前,插入一段朦朦胧胧的记忆,那段记忆那样熟悉,像是属于自己,但他却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没有过那样的场景。那个地方其实他一点也不陌生,正是遇见若瑶之前反反复复做梦梦见的那个池子,那片经久不衰的海棠林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两人凝望,终究是彼此展颜一笑,相携而立,惊为天人,羡慕了不少人,也让一旁的初雪满心的恨意和不甘。在康熙的大笑声中胤禩和若瑶坐回原位,不经意的若瑶看见初雪对上自己的那种充满恨意和志在必得的眼神时,心里衍生出从未有过的不安,她总觉得这个女子会在她和胤禩之间划下一道永远也磨灭不了的沟壑。还未让她多想,胤禩就捏捏她的手心,冲她安抚一笑,若瑶看了初雪一眼,迎上他有些担忧的眼神,方道:“我没事,只是好久没这么认真抚琴,一下子有些累罢了。”
      胤禩看周围人一副促狭的样子,招来青竹,附在他耳边嘱咐几句,才转身对若瑶道:“我让青竹去跟李德全说声,看看咱们能否先回府,我也乏了。”
      不一会儿青竹回来在胤禩耳边说了几句,胤禩点点头,同周围的兄弟说了几句话,喝了几倍酒便趁人不注意带着若瑶偷偷的溜走。
      月朗星稀,暗香浮动,正是中秋佳夜,屋外虫鸣唧唧不休,树叶摩挲着嘶哑没有节奏的声音,廊下的琉璃灯一圈一圈的转动,在地上投下悠长的影子,好像搁浅了时间的轮子。
      清风明月处,情人低语时,若瑶窝在胤禩的怀里,环着他纤细却不瘦弱的眼神,蹭了个好位子,嘴角的弧度忍不住越牵越大,抬头看看已经睡了的人,摸摸他的下巴凑在他唇边一吻,轻声而满足道:“晚安。”
      一句温和一句深情。不用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只消相互依偎,低诉衷肠。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相爱,相依偎。
      同时明月处,却有人冷月清风惆怅无限。
      胤禛望着窗外的一弯明月,心里隐隐泛痛,回想今天殿中那两个人并立在一起的身影,那么明显的情义谁都能察觉出来,他们之间哪里还有旁人插足的地方,何况那是自己的弟弟和弟媳。
      也罢,事成定局,悔之晚矣。胤禛摸着手腕上若瑶曾今送的佛珠,往昔历历在目,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终究是要深深的埋在心里不得见光的。
      “四爷。”唐蕊暗自深吸一口气,走到胤禛身后唤他。
      胤禛眉头一皱,秦川是欠收拾了。将手背在伸手,衣袖挡住那串圆润的佛珠胤禛恢复平常的冷淡的模样:“何事?”
      唐蕊低着头,眼中隐隐泛着泪光:“我知晓我是江湖之人,粗鄙惯了,及不上京城中的大家闺秀,可我对四爷之心却是从来未曾掩饰过,至少我喜欢过,努力过,便谈不上后悔。我本以为四爷虽然面冷,却是有魄力的人,如今这般对影自怜自叹自哀还及不上我一介乡野之人。既是喜欢,结果如何不论,却何不表明心迹,心里事不吐不快,闷在心里独自烂死哪里是大丈夫所为?”
      唐蕊每说一句话胤禛的脸色就更加要冷上一分,待他说完胤禛的脸色已经可以用冷若寒冰来形容了,他声音按捺隐忍,却是寒气逼人:“出去。”
      “四爷。。。”
      “出去!”胤禛疾言厉色,声音更寒上一分。
      唐蕊似乎是怕了,怯怯的看胤禛一眼,但瞧见胤禛一闪而过的挣扎默默地闭了嘴退出书房。
      待唐蕊离开胤禛才寒着声音厉声道:“秦川。”
      秦川忙从屋外进来,不消胤禛说便跪在地上俯首请罪:“请爷责罚。”心里却在埋怨唐蕊:这唐姑娘怎能这样,用拳脚功夫来欺负人,让自己一动不能动,遭了主子的责罚。不过这份推诿的话他自是不敢跟胤禛说的,自己主子的性子,他服侍这么些年多少还是知道,自己请罪领罚指不定还少受些罪,若是说了方才那番话,自己的脑袋也未必保得住。
      “十板子,自己去领罚。”胤禛说罢就不耐烦的挥挥手,转过身去,秦川也不敢多言连忙退下给胤禛掩好门。
      胤禛吹了会儿风才让自己因唐蕊一席话而动荡的心归于平静,深深吐口气才关了窗,将屋外的一轮圆月和那圆月两圆的景象从脑海中驱除。
      胤禩是让清晨的鸟鸣声吵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从帐子的缝中穿过,落在他眼睛里让胤禩一阵恍惚。
      坐起身来才想起吏部官员亏空的案子已经办完,自己也得了几日的清闲,不用起早贪黑甚至是一夜不睡,揉了揉额角正要开口唤青竹帐子已经被人拉来。若瑶一身浅粉色的汉宫装,发髻上别了几串桂花,芳香四溢,明眸皓齿的冲他笑:“醒了?你这下可该是睡足了,想来你也是累坏了的,不然也不会睡到现在。”
      “什么时辰了?”胤禩结果若瑶递来的衣服自己穿上拒绝了她帮忙,口中随意的问。
      “辰时快三刻了。”
      胤禩手一顿,懊恼的咕哝一声:“我可真是累坏了。”
      若瑶明白他想什么,只是一笑。胤禩的作息一向准时,即便是有时候休息的晚些也是早早的起身,这都是在上书房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想这样一睡到现在确实罕见至极。
      把洗脸的帕子拧好递给胤禩,口中道:“这些天倒是可以好好歇息一番。”
      “哪里能。”胤禩低叹一声,想到什么棘手的事情眼睛不自觉的眯起来,眉毛往中心收拢。
      “怎么了?”若瑶给胤禩摆着筷子,已经起的这么迟了,也就不去厅里用膳,只在这儿凑合一下。早餐十分的清淡,薏米粥、几样糕点和几碟腌制的小菜。
      胤禩坐下,见没有若瑶的碗筷想来她已经是用过了,不过还是给她夹了一个她比较偏爱的栗子蛋糕,若瑶毫不介意的结果,看着胤禩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前段时间吏部官员亏空,被御史告到皇阿玛处,皇阿玛命我彻查,如今那亏空的人是查出来了,但缺了个职位却被虎狼环绕,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那个位子,偏偏皇阿玛让我这几日好好想想让谁去替那个官员,名册拟好给他,为此索额图和太子甚至是大哥都向我示好过。”胤禩本不想说这些事情,但若瑶这样看着他他也难以拒绝,何况这丫头一向古灵精怪,对他而言这般棘手的问题说不定用她精怪的法子倒是能解决,虽然自己多少也想好了该怎样做。
      若瑶几不可闻的蹙起眉心,大阿哥自从明珠被撤去大学士之位以后越发的不甘寂寞了,当年明珠和索额图同朝为相,两党相争,郭琇弹劾明珠一党,列明珠把持阁务,卖官鬻爵、控制言路等罪,当时明珠当备受打击,却还是对郭琇进行了报复,分别制造了私书案、冒名案和钱粮案,一心想除去郭琇。可郭琇高风亮节,一再抵抗最后任湖广总督,可见康熙还是保护郭琇。如今康熙明显还是偏向太子,大阿哥就算是想要和太子斗也太过于急躁了些,但索额图也逐渐在引起康熙的厌恶,太子日后会渐渐失去帝心。康熙最痛恨兄弟相残、结党营私,胤禩这下确实是有些棘手。他本就为朝臣称颂,无论推举谁康熙若追究起来都有结党营私之嫌,而现在回据太子和索额图也不明智,至于大阿哥,他的母妃是胤禩的养母,胤禩也难办。
      “你有法子了没?”若瑶将蛋糕吃尽撑着脑袋问胤禩。
      胤禩点头,放下碗筷擦擦嘴角上的油渍:“索额图、太子的面子不能不给,大哥也不能不理会,那便都不得罪便好,然后再从吏部里提拔一个做事牢靠的人上来,列个替上的人的名册。当然,最后结果如何还是要皇阿玛自己决断。”
      “胤禩。”若瑶捏捏胤禩的脸,“嘻嘻,你真聪明。”
      胤禩瞪她一眼,也没有多说由着若瑶去了。
      最终太子和大阿哥举荐的人康熙没用,胤禩从吏部提拔一个做事一直勤恳的人顶替那个亏空的官员,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仿若不存在一样的揭了过去。
      岂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十月的时候康熙命胤禩和胤褆二人率八旗兵丁协助修建永定河河堤,这一去又是半个月。
      北京城刚刚开始起北风,树叶打着飘往下落,枫叶越发的红了的时候,这天傍晚若瑶刚刚用过晚饭胤禟便匆匆忙忙的赶来没等得及人通报就找着若瑶。
      “八嫂。”平日里尊贵的九阿哥现在哪里顾得及自己的仪容,大冷天额角汗珠晶莹,面色因运动而发红,更让人觉得此人长相美丽动人。
      若瑶心里一惊,下意识的问:“是不是胤禩出事了?”
      “刚才八哥身边的人来说八哥在永定河河堤巡视的时候刺客围击,受了些伤,皇阿玛派了太医过去。”
      若瑶脸色一沉,身后的兰心和竹韵不消吩咐就去准备马车带些药材行李,心中都不由的道:小姐今天就说心里不安,莫不是八阿哥出事了,这下可真是一语成谶。
      “八嫂。”胤禟看若瑶这样有些失神的样子还是有些担忧的,忍不住开口要劝,却听若瑶问道:“那些人是冲着胤禩去的还是冲着大阿哥?”
      胤禟一愣,而后才明白若瑶所问何意,沉着声音道:“传消息的人没明说,不过不像是冲着大哥去的。”
      “嗯?”若瑶眉目一凛,竟然让胤禟觉得她有些积威。
      “似乎当时大哥不在。”
      若瑶还要再说什么,竹韵已经走来:“小姐,东西都已经准备好,可以动身了。”
      若瑶眼眸一转,冷声对竹韵道:“你带着药材去胤禩那边,若真是冲着胤禩来的,我可是要好好的在这紫禁城里候着,等那人折腾些幺蛾子出来。”竹韵二话不说便转身准备,若瑶这才转向胤禟:“今儿多谢九弟来报信,不过你还未建府,现在出来已经有违定制,未防被有心人利用还是早些回去为妙,我不便日日呆在宫中,额娘那边劳烦九弟照应着些。”
      胤禟也明白其中的厉害,什么也未多说点点头就向若瑶告别离去。
      若瑶看着晃动着的要挣脱树枝的枯叶,还有阴蒙蒙的天,神情凝重。
      终究是不再平静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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