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晖兰

7、五、身世

　　“半仙，就是人和仙所生的孩子。”
　　火盆里，橙色的火苗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将四方的斗室映得朦胧而神秘。已将湿衣裳换掉的莫赞恩坐在若雪对面，一边取暖一边听这个称自己为半仙的女孩讲故事——关于她的身世。在听完整个故事之前，他决定保持沉默。
　　“我娘是仙，药仙，但我爹是凡人。十八年前，我爹娶了我娘……之后便有了我。可娘在我很小时离开了我们……我不知她为何离开。我想爹是知道的，但他不肯说。我从懂事起就和爹一起生活，几乎忘了娘的样子，直到我在爹书房里发现一幅画像。画上提着‘雪嫣’二字，落款是我爹的名字，还有他的印。我想那画中人应该就是我娘。
　　“我不敢去问爹，我怕他像过去一样每当我提起娘时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一锁就是一整天，饭也不吃，话也不说。我只好偷偷在家仆中打听，终于从最疼我的乳母那儿得知，我娘是我爹从后山捡回来的。那时我娘仿佛什么都不记得，既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家住哪里，却偏偏识得各种药材。嫁给我爹后，她在城中替人诊病，一向是药到病除，被全城的人视为神医。可就在我两岁那年，我娘似乎一夜之间想起了什么，隔天便离家而去，再无人知晓她的行踪。
　　“乳母把她知道的都告诉我之后，我决定进后山找我娘。当时想的是，既然娘是爹从后山捡回来的，没准又回了后山也说不定。后来……我真的在后山见到了我娘……才知道她不是人，是仙。”
　　讲到这里，若雪抬起头来。蒙着面纱的脸被炭火映成淡淡的红色，漆黑的眸子在跳跃的火光后仿佛有光芒闪动。
　　“你仍是不信，对不对？”她望着莫赞恩问。
　　莫赞恩不知该说什么。他不是不信，而是……不知如何去信。仙也好，半仙也好，在他一个科学至上的现代人听来，凡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都是不可信的。你要他如何在一夕之间推翻自己笃信了二十八年的原则？
　　“那好，我证明给你看。”若雪说着摊开手心，伸到火盆之上。
　　莫赞恩不知她要做什么，等发觉她是要将手伸进火盆时，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你疯了！”他大叫着架起她的胳膊，将火盆踢得远远的。
　　有些粗鲁的将她的袖口扯开，他盯着她被火炭烫伤的手心。他感到十分愤怒，为她伤害自己这件事，谁管她究竟想证明什么！正想呵斥她两句，就见那本应血肉模糊的掌心渐渐起了变化……红色的伤痕在他的瞪视下一点点缩小、淡化……直到消失。
　　“这不是障眼法，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若雪平静的说。
　　“特异功能……这绝对是特异功能！”莫赞恩有些激动的喃喃自语。盯着若雪素白依旧的手，他仿佛仍不相信这是真的。
　　若雪露出不解的表情。“何谓特异功能？”
　　“特异功能就是……就是超自然的能力……”
　　“那是你们南岛人对仙术的叫法？”
　　“不，我们那儿没有仙术……”
　　“但有特异功能？”
　　“是的……”莫赞恩突然觉得气馁。兜了一大圈，结论似乎没什么改变。他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你就是用这能力帮人疗伤的？”
　　若雪视线飘开。望着火盆的方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使用这能力是不是很伤身？”莫赞恩想起她救了小柚后的虚弱模样，顿时紧张起来。“那你现在有没有怎样？要不要吃点儿什么？或者躺下休息？”
　　“我没事……”若雪抽回自己的手，缩进衣袖。“半仙虽不是仙，也不是那么容易死掉的，只要救人后泡一泡热水便可恢复元气。况且我和我娘一样识药材、懂医术，并非每次都要用到仙力……倘无意外，我可比常人多活百岁以上。”
　　说到百岁时，若雪目光黯然，仿佛因这二字想起了什么。
　　活过百岁有什么不好？莫赞恩本想如此问，可若雪眉目间的忧伤令他不忍。以后有机会再问吧，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或许……因为你不是北城人吧。”若雪抬起头，望着他说。“没有人知道你来自何处，为何出现在这里。你穿奇怪的衣裳，用奇怪的东西，说奇怪的话……对你而言，北城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我想你一定很想回家乡去，是不是？”
　　莫赞恩一时怔住。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谈起“回去”这件事。答案当然是肯定的，还用说么？可为什么当他和对面的女孩目光交错时，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卡住，居然说不出一个简简单单的“是”？
　　没得到他的回答，若雪又一次垂低视线，将某种特别的情愫藏于眼眸深处的暗影之中。“倘若你真要回去……我帮你。”
　　“你怎么帮我？”莫赞恩问。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并不似他以为的那般喜悦。
　　“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我娘。”
　　“你娘？”
　　“我娘和我不同……她五百年修得仙命，是真正的药仙。就算她不能助你回去，我想她能指点你的也该比我多。”
　　“你娘住哪儿？山里么？”
　　“她住在药源谷。”若雪说。“离寒泉不远，却是凡人找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