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晖兰

4、二、若雪[下]

　　“咯吱”一声，门开了。
　　莫赞恩眯起双眼，有些不适应突然侵入室内的明亮。
　　“你醒了啊？”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线缓步走来。走到床边时，莫赞恩看清了她的模样。
　　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青纱蒙面，银装素裹，莫赞恩只能看到一头黑发和一双灵活的眼睛，露在面纱外的肌肤却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快躺下，你还不能起来。”少女声音不大，却是命令的语气。扶他躺好后，她拉高袖口，纤细的指尖按住他手腕内侧，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渗入脉门。
　　莫赞恩盯着她怪异的装束问：“你是护士？”
　　少女奇怪的看他一眼。“什么是护士？”
　　“不是护士……那你是医生？这么年轻就通过专业认证了？”
　　“我是医生，专业认证是什么？”
　　“你无照行医？”
　　“什么是无照行医？”
　　“无照行医就是……算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莫赞恩放弃鸡同鸭讲，决定把重要的先问清楚。
　　少女替他把棉被盖好，转身照看炭火上的瓦罐。
　　“你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清灵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困惑。“你既然醒了，倒是让我先问问你。为什么会从天而降，砸在我的药摊上？”
　　莫赞恩没听懂。“你说谁从天而降？”
　　“除了你还有谁？不然你那一身的伤哪儿来的？”
　　莫赞恩呆了半晌，心里却是一片混乱。万般头绪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顾不得痛，他硬是撑着床板起身。拜托，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
　　“你怎么又起来了？”少女按住他肩膀责怪的说。
　　“扶我出去看看。”
　　“可是……”
　　“扶我出去看看！”他拔高了声音，满头大汗，不知是痛的还是急的。
　　少女迟疑片刻，拿过一件棉袍给他披上。“我开窗给你看，看过后要立刻躺回来。”
　　扶着他来到窗边，少女把窗推开。
　　窗外一片天寒地冻，看不到半点绿色。几片枯黄的叶子被风卷起，在窄窄的街道上打着旋。对面是一排院落，矮矮的石墙后是几间平房，房顶覆着厚厚的茅草。院里蹲着个孩子，正和一堆石头玩得自得其乐。
　　莫赞恩盯着那孩子看了许久。
　　孩子突然抬头，仿佛看到了他。
　　“娘！异人醒来了！异人醒来了！”孩子尖声叫嚷着冲回屋子。
　　顿时，开门声此起彼落，充斥了原本安静的街道。人们纷纷涌出家门，眨眼工夫，窗前便聚了一群男女老少。他们好奇的盯着他瞧，窃窃私语，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少女仿佛说了些什么，便关上窗，将失神中的莫赞恩扶回床上。
　　她帮他擦掉额上的汗，有些担心的问：“你还好吧？”
　　隔了许久，就听莫赞恩喃喃自语：“不可能……南岛不会有这样的地方……”
　　“南岛？那是哪里？”
　　莫赞恩恍若未闻。既然知道痛，便不是梦，所以他必须对这一切提出个合理的解释……他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说话因呼吸急促而有了破音：“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少女吃痛的皱眉。“你先放手，我再告诉你。”
　　待莫赞恩把手松开，她转身将瓦罐移到桌上，倒出一碗浓浓的药汁。
　　“把药喝了再说。”她端着碗回到床前，毫不让步的与他对视。
　　莫赞恩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这是什么地方？”他再问一次。
　　“寒泉镇，北城地界。”少女答道。
　　“……北城？”没听过，想必不会在赤道附近。谁能想到，一场突变竟将他带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来……如果空间的转移已是事实，那时间呢？
　　“有没有日历？”见少女不解的歪着头，他改口道：“有没有可以查日子的东西？”
　　“你要看黄历？”
　　“对，黄历。有没有？”
　　“我没有，要去隔壁借。”
　　不一会儿，少女拿了本黄历回来。莫赞恩只看了两眼就开始头痛。繁杂的方块字还勉强认得，内容却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只想知道现在是不是2065年……”他多希望少女说“是”，但直觉告诉他希望渺茫。所以，当少女说出“北冥历十九年”这个陌生的年份时，他并未显得太过震惊。此时此刻，“穿梭时空”一词似乎也没有过去笃信的那般荒谬了。问题是，他是否还有回去的机会？
　　“所以说，我从天而降，掉在了北冥历十九年的寒泉镇，北城地界……”
　　“我的药摊上。”少女补充强调。
　　“抱歉……”明知自己并非故意，但莫赞恩觉得有必要问清楚。“我砸坏你不少东西？”
　　“只是几只药罐，帮你疗伤倒用了我不少药材。”
　　“一个大活人从天而降，你仿佛不是很惊讶？”
　　“怎会不惊讶？我哪儿知异人会砸了我的药摊？”少女面纱后的表情很模糊，但莫赞恩猜她在笑。
　　“为什么叫我‘异人’？刚才那孩子也这么喊。”
　　“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有个怪人路过镇上，挨家挨户的敲门说，‘三月初七，天降异人’。你掉下来那日，正是三月初七。”
　　“那今天是……”
　　“你昏迷了两日，如今已是初九了。”少女答道。
　　“你是这镇上的医生？”
　　听他如此问，少女突然踌躇起来。“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别再说话了，你需要休息。”很明显，她想结束这个话题。
　　“我的伤还要多久才好？”
　　“少则三天，多则五日。可你若不配合我的治疗，十天也未必下得了床。”
　　不顾少女话中警告的意味，莫赞恩在她欲离开时扯住她衣裙一角。
　　“最后一个问题。”
　　少女默默的望着他。或许因为他语气中的坚持，她勉强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莫赞恩问。
　　“……若雪。”少女轻声回答，仿佛刻意避开他探询的视线，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