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城事》西桥先生

5、第 5 章

　　“Madam，这个案子还要跟多久啊？”冼弧看着面前的一叠叠卷宗，转头向旁边位置上的组长问道，眼神中有一些哀伤的企盼。也是，这宗绑架案已经跟了一周了，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对于素以效率闻名的香港警察，是很丢脸的一件事。
　　“喂，不要用那种宠物式的眼神看着我，我现在可没骨头饼干给你。”回答他的是一名女警，也就是冼弧这一组的组长沈叶，曾在香港警局OCTB，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O记工作，任职于D组，并曾经与HT一起接受过飞虎队（SDU）的室内近身作战（CQB）训练，是香港警局的一把好手。
　　冼弧素来佩服这位以干练飒爽著称的组长，只是一直闹不明白，为什么组长这么厉害，能力强，出身好，经验丰富，却被调到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月坂分区警局任一个小小的组长。但是沈叶一直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冼弧也就没有去打听，只是觉得摊上这样一个强悍的组长是自己这一组的福分，也就在工作中，更加听话地跟着沈叶。
　　“组长……”冼弧一脸受伤，闷闷道，“这次这个富商女儿被绑架，案犯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怎么查嘛，头痛啊。”
　　“所有的线索都是人找出来的，要是明明白白放在那里让你去捡，那就不是线索了，是陷阱。”沈叶瞥了他一眼，手下不停，继续翻看报案人送来的资料。
　　“不过听说这个富商也不是什么好人，听说他前几年派往非洲的寻宝队全数染疾，可他却提前收回了回程的飞机，完全不管那一队人的死活，那么可能是寻仇也说不定啊。”冼弧索性将手上的文件夹一放，双手枕在头后，看着天花板道，“这样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解决去，真是不想帮那个人渣啊。”
　　“小狐狸，”沈叶转头，一字一句道，“我们是警察，我们只用把罪犯缉拿归案，其他的恩怨不是我们的范畴。”
　　“Yes，Madam！”冼弧从椅子上跳起来，冲沈叶敬了一个礼。

　　“Madam，你姐姐来了。”一个组员推门进来。
　　“小叶。”一女子身着教师套装，左手提了一盒便当，右手拿着一本书和几张纸，正是沈叶的姐姐，小学国文教师沈纤，“编辑那边又来邮包了，说是最近进度有点赶，所以让你抓紧一点。”将便当放在桌上，把书和纸页递给沈叶。
　　沈叶看也不看，直接把书和纸页塞进一个文件夹，伸手取过便当盒，正要吃，门外一个敲门声道：“Madam，报案人送照片来了。”
　　沈叶把便当一合，放到一边，道：“进来吧。”转头对沈纤道，“姐你先回家，我等今晚这个案子结了就回去。”“嗯。”沈纤点点头，转身出门了。
　　“小狐狸，准备卷夹。”沈叶对冼弧道，伸手接过富商递上来的人质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长相很秀气，丝毫看不出与面前这个肥头大耳的富商有什么相同之处。少女被绑在一张有点残破的木椅上，嘴上照例贴着封胶，光线很暗，看不清身在何处。少女眼中充满了惊恐，沈叶不由皱了皱眉。
　　“单看这张照片，这样的地方在香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冼弧凑了过来，摇摇头。
　　“小狐狸，拿上资料，和我去趟鉴定科。”沈叶伸手取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冲冼弧一摆手，看也不看富商一眼，径自出了门。

　　“Madam，你想到怎么破案了？”冼弧跟在沈叶身后，问道。
　　沈叶也不回答，走到鉴定科前：“到了。”一推门，将照片扔给正埋首在电脑仪器前的警员，走到挂墙大屏幕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操着双手，道：“把这张照片放大。”冼弧见沈叶胸有成竹，也在旁边坐下。
　　“Yes，Madam。”警员拿了照片，放在了集光灯下，一边调整着镜头距离，一边计算着数据。一幅照倍数放大了的照片图显示在了屏幕上。
　　“眼睛放大。”沈叶道，“再放大一点。嗯，再大一点。好了。”
　　冼弧看着屏幕上被放大了数倍的眼睛，心底有些瘆，却猛然在瞳仁眸心发现了一个人影，惊奇道：“Madam，这是？”
　　“眼睛的瞳孔成像原理。当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一样事物上，那么就会因为通过晶状体接受和折射光线，从而将事物的影像发送到视网膜上，形成一个‘录像’。德国人曾经用鸽子做实验，在阳光下，将鸽子眼对准窗格，然后立即将它杀死，解剖后果然在视网膜上发现了窗格的影像。”沈叶耐心解释道，“所以我才会让那个富商以确定女儿是否已被害为理由，让绑匪给人质照相，从而使绑匪的影像映在人质视网膜上，定格在照片上。”
　　“Madam，你，真，神。”冼弧眼中发散着崇拜的光芒。
　　“少来。”沈叶白了冼弧一样，对鉴定警员道，“把这个人影大致绘制出来后给我。另外，把人质脚边的阳光碎片放大。”
　　“Yes，Madam。”
　　“小狐狸，给你个锻炼的机会，”沈叶嘴角带笑，指了指屏幕，“看看这是哪里。”
　　“这片阳光看来是被照片视野外的某种植物遮挡住了，”冼弧很认真的思索了起来，“而这个遮挡的阴影形状是竹叶状，土壤中有些白色的灰烬，有点像是香灰。难道是月坂竹禅寺？”
　　“不错，有进步。”沈叶拍了拍冼弧肩膀，起身，“走吧。今晚就可以结案了。”

　　傍晚。
　　沈叶、冼弧归队，全身疲累不已。将救出的人质交与富商后，二人换上便装，来到警局旁边的一个小酒吧，各自点了一小瓶酒，坐在吧台上慢慢地啜饮着。
　　冼弧看了看沈叶，又看了看手里的酒杯。杯中酒光漾漾荡荡，就像是自己欲言又止的话语。
　　“小狐狸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沈叶兀自转动着手里的玻璃杯，看着光线折射在脸上成了一片迷蒙，“你这样欲言又止的样子还真女人。”
　　冼弧定定神，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对沈叶道：“Madam，今天你是故意放走那个绑匪的吧？”
　　“嗯？为什么这么说。”沈叶笑笑。
　　“以madam你的身手，不可能会制服不了他，反而被对方伤到手臂。而且你从归队以来，便对这次行动抓捕失利只字未提，也没有什么怒意。”冼弧道，“这不是你的作风。”
　　“小狐狸果然变聪明了呢。”沈叶伸手摸摸冼弧的头，也不解释。
　　“Madam，为什么。”冼弧急道。
　　沈叶摇摇头，不说话。
　　“自madam到这里来的第一天我就跟着你，就是因为我服你，我服madam你说的那一句‘我们是警察’。但是今天这件事，我对madam，很失望。”冼弧将酒杯重重地往吧台一放，转身出了酒吧。
　　看着冼弧离开的身影，沈叶苦笑了下。
　　角落里另一双眼睛也紧紧盯着离去的冼弧。
　　这时一个警员来到了面前：“Madam，你姐姐失踪了。”

　　月亮照着月坂街，街旁有一间房屋前停着一辆警车，犹自闪着灯光。
　　沈叶翻检着姐姐沈纤的随身物品，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对同行的警员问道：“是谁发现她失踪的？”
　　“是来家教的孩子。”警员答道。
　　“嗯。”沈叶点点头，姐姐沈纤除了在小学教国文之外，也接了一份家教，是从傍晚六点半开始。看看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警员答道，“家教的教案本仍是工工整整摆在桌上，没有打斗痕迹。”
　　“教案本？”沈叶疑道，接过警员递来的薄纸教案本翻了翻，正是姐姐沈纤常用的类型，“嗯？这里是？”沈叶指尖停在一处，感觉有些凹凸不平。

　　“谁！”感觉有人跟踪，冼弧停下脚步，回身喝道，却冷不防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吓得退后了几步。这是…是，人么？只见“它”立在冼弧面前，全身毛发略略呈浅黄色，隐约有着铜钱大的圆形斑纹，咧开的嘴里犬牙森森地发亮。
　　“你，你是？”冼弧感觉自己腿有些不听使唤。
　　“我就是今天沈叶警官放走的那个绑匪。”“它”居然如人一般开口说话了，冼弧一阵恍惚，“我叫闵延，两年前的非洲寻宝队的一员。在寻宝途中因为水源断绝，我们都陷入了一种脱水的状态，后来我们发现了一个湖，于是全队人都畅饮不止。后来，我们都开始发高烧，经当地人说明我们才知道，那个湖是有豹群刚刚洗过澡，所以再饮入人体会产生一种叫作‘豹热症’的疾病。我们就和那个富商联系，让他用直升机将我们接回香港治疗。谁知他听到我们生病后，竟然不顾我们的死活，把飞机撤走了。之后我的同伴们都因为扛不住而陆陆续续死去了。只剩我身体勉强算好，捱了过来。但是身体也开始产生异变，慢慢的开始出现豹的体征。去年回国后，我就开始筹划着要报仇，在一周前终于寻到机会，做下了这次绑架案。”
　　冼弧听得一愣一愣的，像是在看一场科幻电影，偏偏又无比真实。
　　“像我这样的症状，要不了一年，我就会完全异化成一只豹子。不过这样也很好。”闵延续道，“我跟着你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另外，沈叶警官的弟弟在两年前曾是我的队员。”

　　“Madam，经过鉴定，教案本上突起的地方，是因为曾放在其中的一张纸造成的，这是鉴定科对于那张纸的复原图。”
　　沈叶接过，愣了一下，是一张复古样式的烫印车票：“2039年6月22日，晚八点，F8K41列车，月坂南——望月城，人数1人。”背面是姐姐沈纤的名字。

　　“这是……”沈叶猛然想起什么，快步来到电脑前，鼠标连击，打开一个对话框，“十二，我是断夜游人。你《望月城事》那一卷里，主人公是不是因为收到一张车票，从而出发去望月城的？”
　　少顷，对话框里跳出一行：“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您联系。”再查看对方的资料，发现签名档里写着：“到望月城的车票居然真的出现了……”再往下拉，只见《顾盼影事》责任编辑秦雅的签名档里也写着一样话。
　　一股子凉意从心底升了上来，沈叶冲站在一边的警员吼道：“帮我仿一张与这个一模一样的车票出来，背面印我的名字，要快！”
　　警员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条件反射地回答道：“Yes，Madam。”
　　“等等，”一个声音进门来，“是两张。”

　　“另一张，赢冼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