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の望み》修西问

3、遇见良太郎

　　橘色的阳光给周围熟悉的风景镀上了温暖的色泽，野上良太郎以往的每一个黄昏一样，推着破旧的自行车缓慢地往回走，身下的影子在夕阳下拖得很长。
　　“今天还是老样子……”良太郎无奈地看着前几天刚用打工钱换来的新车由于自己微弱到已经不存在的rp而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皱着眉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衣服又变得破破烂烂了。看着系在腰间的衬衣已经报废成了褴褛的破布条，估计姐姐又要唠叨了。可怜的良太郎在今天运气达到新的最低点，创造了一天连撞3棵树的新纪录之后，衣服又被卷进了路边的垃圾箱拔不出来不幸连人带车以及垃圾箱被路过的一辆卡车刮走，最后在努力之下终于和卡车车门得以分离，可是在落地的一瞬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跟随了自己一路的垃圾箱以及内容丰富的各种垃圾从天而降。
　　好不容易从垃圾堆里挣脱出来，良太郎不禁感谢上苍自己居然还活着。虽然此刻已经狼狈得随时都有被警察强制拖进流浪汉收容所的危机。
　　揉了揉酸痛的腰背，不留神又碰到了肩上的淤青。良太郎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五官扭曲。
　　“不过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MOMO他们呢……”良太郎小心翼翼地避开嘴角的伤口自嘲地笑着，心里想着要不是这些天来高强度的作战训练估计今天这种状况早就昏死了几百次了吧。
　　此刻在Den-liner上的众人不禁有些黑线。
　　“良太郎也太难为自己了吧……”HANA皱了皱眉，撑起下巴，满脸担忧。
　　“喂喂，不是良太郎难为自己。”桃塔罗斯支愣着二郎腿，挥了挥手，“是运气。运气问题。”
　　浦塔罗斯凑了上来，“要不我们每天都轮流附身良太郎吧，呐？”
　　回答他的是金塔罗斯的鼾声和HANA的排山倒海无敌摧魂掌。
　　浦塔罗斯正待发作，却被收起了戏谑表情的桃塔罗斯伸手按住。
　　“这个气味。有异魔神。”

　　正在此时，沮丧地低着头的良太郎被面前的阴影挡住了去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唉？异魔神？”听到MOMO他们紧急的呼唤后良太郎不敢置信地抬头，赫然看到了自己头顶上方那张不属于人类的脸。
　　手中的自信车咣当落地彻底完成了光荣使命四分五裂，良太郎不由自主地后退三步，站定。待得看清了眼前的异魔神之后，脸上瞬间肌肉紧绷，三秒后“扑哧”笑出了声。
　　这个……这个顶着一个酷似显示器的脑袋加上两只酷似鹰的翅膀的正在向良太郎逼近的异魔神，肩膀上矗立着的管状物愈发诡异地熠熠生辉。那个是啥，试管还是中子弹？
　　良太郎终于顾不得眼前的危机笑得前仰后合浑身酸痛，“MOMO还是你来吧，我，我不能忍了……”
　　一阵红光闪过，MOMO良太郎登场。“喂，我管你是什么样子我们打上一场再说……”说到一半却发现这个造型充分彰显了抽象美的家伙正支愣着脑袋盯着自己看，居然没有任何进攻意图。
　　“喂，你怎么回事？”MOMO不耐烦地张了张嘴，“要上就上啊磨蹭什么老子都快等不及了！”
　　“居然是电王……”眼前的异魔神晃了晃脑袋仿佛十分无奈地叹息着，展开翅膀，瞬间就消失在天空之上。
　　MOMO保持着张嘴的形态忘记了合上。
　　“谁，谁能告诉我这是啥状况？”不向电王进攻的异魔神？有这种东西存在么？
　　嘛，还是算了。虽然没能痛快地打上一场，至少领略到了比良太郎更惊天地泣鬼神的想象力，也算赚到了点心理安慰。
　　MOMO晃了晃脑袋，让良太郎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不过既然已经实体化了，那么也就是有了契约者了吧？”良太郎微蹙着双眉思索着，“会是什么样的契约呢？”

　　不远处的高楼顶端，刚刚出场了片刻的异魔神正打量着良太郎若有所思。
　　“本来以为上次那个摊上了零诺斯的家伙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这次轮到自己居然是电王……”
　　已经被迫接受了如此华丽的形态的异魔神感到自己几乎就要仰望天空，内牛满面了。
　　苍天啊，谁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完成那该死的契约者的愿望？真是欲哭无泪的境地啊。
　　谁说异魔神里面就没有和某些人类一样点背的……唉……

　　——
　　干净优雅的咖啡馆也许并不是太少见，但是营业时间人也不至于拥挤嘈杂，这样的景象在东京闹市区却凤毛麟角。
　　四周温馨的布景，墙边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书籍，清一色全是关于星星的。斜斜透入的阳光正好洒在摆放在窗台边的一架小型望远镜上，衬着黄铜的底色，别有几分古典韵致。看得出来，这样精巧的布置，店主一定有着玲珑的心思，并且还对头顶的星空带有不一般的执著。
　　手中精致的咖啡杯有着细腻的触感，扑面而来的属于手磨咖啡的醇厚香气，混合着面前专注的女子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藤丸突然明白了为何这家不起眼的咖啡馆为何会让很多人流连了。
　　“请，高木君。”眼前美丽温婉的笑容让藤丸瞬间失神，不自觉地用左手去接却无意碰翻了咖啡杯，滚烫的液体顺着白色绷带流下来，厚厚的绷带被染成了褐色。
　　面前女子脸上出现了惊惶的神色，急忙用手帕擦拭藤丸的左手，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四周更是一阵手忙脚乱，不同声音的“爱理小姐别急”“我来帮忙”此起彼伏，然后藤丸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多了很多大男人嘘寒问暖，不禁有些失语黑线。
　　野上爱理，这家咖啡店的店主，大概也是Milk Dipper如此受欢迎，尤其是受年轻男子欢迎的主要原因……藤丸感叹着，美丽的女子总会让他想到曾经的生物老师玛雅，但是那种美是妩媚，带着某种诱惑和危险性。可是爱理小姐的美却是完完全全的另一种，就像这家小小的精致的咖啡屋，干净明澈，温婉而且带着某种神圣的让人心安的力量。
　　而此刻，这个美人正在用水色氤氲的大眼睛充满关切地看着自己，呃，于是藤丸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因为一起射向自己的还有各个角落意义不明的同样来自男性同胞的目光。
　　“呐，高木君，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呢？”爱理指着藤丸缠满厚重绷带的左手，小心翼翼地问道。眼前这个少年和宝贝弟弟差不多年纪，所以忍不住想多关心他一下。
　　藤丸闻言一怔，抬起自己的左手，神色有些复杂。
　　从当初在那个不愿意去回想的日子用力地撞击导致左手多处严重骨折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吧。左手一直缠着厚厚的绷带，从开始的完全残废状态到现在的能轻微活动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要不是每次小遥都紧蹙着眉头催促自己去医院复诊并且定期做些康复训练，也许藤丸根本就希望自己的左手永远不要回复知觉。现在虽然能做些简单的动作了，但是医生说左手的灵活性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恢复到最初的水平。也就是说，天才黑客猎鹰真的不复存在了。
　　现在留下的只有和小遥相依为命的高木藤丸。
　　半个月前，藤丸和小遥从东京城区原来的住所搬到了这里。因为父亲去世了，都还未成年的藤丸和小遥需要一个新的监护人。他们还在世的唯一的亲人，藤丸和小遥的舅舅，三浦一家就住在这里。藤丸记得自己搬家的那一天，third-i的人几乎都放下手中繁忙的工作赶到了。雾岛警官用力地拍着藤丸的肩膀，“如果那边的生活不如意，请回来。Third-i一直在你们身边。”身后的加纳和工藤都点了点头。葵抱着小遥，看着藤丸，微微红了眼睛。但是藤丸只是笑了笑，拖着行李，牵着小遥的手消失在了夕阳里，再也没有回头。
　　不是没有留恋，而是有太多的沉重的记忆不想带走。
　　然后藤丸就和小遥一起在这里定居了。没有和舅舅住在一起而是另外租了一间房子，所以相关的事项总是很多，还好是暑假，自己和小遥转学的事可以稍微拖延一些。但是种种搬家琐事还是把藤丸累得够呛。三浦舅舅虽然有些不务正业——自称平成年间的安倍晴明——有点雷，但是总体而言还是对自己和小遥相当温柔。
　　现在的生活相当安逸。感觉似乎，离那段日子已经好远。但是藤丸知道，在自己的左边胸腔还在跳动的那里，有些东西，没有消失也不可能消失。
　　也许舅舅和小遥也是因为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有点闷，才会提出带藤丸出来走走，而后来到了这家三浦舅舅常来的咖啡屋了吧。

　　看着藤丸盯着左手仿佛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回应，爱理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高木君？”
　　藤丸突然想起来他似乎还没有回答某个问题，抬起头来发现爱理并没有任何气恼，于是也回报了一个微笑，“唔，不小心摔了。”
　　爱理微笑着点了点头，“和我的弟弟一样呢。他总是遇见一些很倒霉的事情，我想，是幸运星还没有出现，所以才会经常遭遇不幸。”说完回到吧台重新倒了一些咖啡递给藤丸，“请喝吧。咖啡们完成了最后的工作所以觉得很幸福，如果能让自己开心，那么幸运星迟早会出现的吧。”
　　藤丸接过咖啡，手心一片温暖。果然是个美丽并且灵秀的女子，难怪三浦舅舅会如此迷恋她。
　　那样温暖而具有治愈能力的笑容，耀眼得好像阳光一样。
　　和记忆深处那不可磨灭的微笑依稀重叠。心底一阵抽痛。
　　到底，还是忘不掉的。

　　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阵风铃清脆的撞击声，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小良，你回来啦~”爱理立刻惊喜地迎了上去，然后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嗔怪和担忧，“怎么又弄得这样破破烂烂的呢，真可怜，快点过来，姐姐给你准备了卷心菜汁……”
　　看着那个少年瘦削的身影被爱理拖到面前，藤丸突然觉得这个身形，太过熟悉。
　　“姐姐，三浦大哥，尾崎大哥，你们都在啊。”少年接过爱理递过的杯子，抬起头，笑了笑。温顺而可爱。
　　藤丸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那张面容。
　　明亮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嘴角的弧度，微笑时无意中露出的不甚整齐的小碎牙，还有，眼底的那抹俏皮的温柔。
　　这张脸的每一条表情每一个角度都曾经在自己的梦境里无数次出现过，被自己的眼泪一次次蜿蜒触摸，熟悉到刻进了自己的灵魂。
　　而现在，居然就这么比梦中哪一次都要生动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音弥——”手中的咖啡杯清脆地落地，藤丸不顾一切地扑向前去，紧紧地抱住那个魂牵梦萦的身体，用力地仿佛想把对方揉碎在怀里。
　　多好啊，居然不是幻影，而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
　　藤丸知道自己又一次哭了，在音弥面前总是止不住眼泪。但是这一次，却是无比惊喜的。

　　“阿诺……”不知所措地倒退着几乎撞到桌子的良太郎看着这个扑上来的人非常非常不明所以，心想着今天真是倒霉啊都回来了居然上天还安排了一个让他被陌生人拥抱过紧然后窒息而死的悲惨机会……然后眼泪汪汪地试图把自己的小命从对方魔爪中解脱出来。
　　“能不能稍微松……松开些……“
　　藤丸感觉到自己怀里清瘦身体的僵硬和不安扭动，稍稍松开了怀抱。良太郎呻吟着挣脱开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看向面前差点杀了他的罪魁祸首，睁大眼睛，“那个……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仿佛从头到脚被冰水无情浇下，藤丸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无力地垂下了头。
　　是啊。音弥，早就已经死了。为了救自己而死在面前，这早已是不可挽回的事实。
　　我还在，愚蠢地期待着什么呢。藤丸唇边缓缓凝出一个凄凉的自嘲的笑容。
　　良太郎看着刚刚抱了自己的少年突然陷入了沉郁，有些错愕。那个有着精致眉眼和苍白脸容的少年，居然笑得如此沧桑而悲凉。然后良太郎怔怔地看着他咬着唇角夺门而出，飞快地消失在门外，眼角湿湿的，仿佛还挂着泪，心底有一点点莫名的悸动。
　　“那个不好意思啊爱理小姐，良太郎君。”三浦有些无奈有些抱歉地挠了挠头发，“我那外甥的父亲刚在几个月前去世，听说遭遇了很大打击的样子。情绪一直有些不稳。”
　　良太郎望向窗外少年消失的方向，没有动。
　　是什么原因，看到自己会如此激动，而后失神，最后竟像是落荒而逃呢。
　　身旁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良太郎一愣，然后明白过来，应该是那个少年的遗落的吧。

　　藤丸从Milk Dipper里飞奔出来，直到确信了自己再也看不到那张熟悉的脸才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
　　自己刚才一定是在做梦。或者眼花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存在如此相像，甚至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不可能的。
　　擦了擦脸上因为奔跑而纵横蔓延的泪水，藤丸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开。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藤丸的肩膀。见鬼，藤丸僵硬了一下，居然连力度和角度都如此熟悉。他突然间不敢回头了。仿佛半年前的那个少年会在下一秒跳到他面前，驾轻就熟地搂上他的肩。
　　“那个，高木先生，你，你的东西掉了……”
　　怯怯的带着几分紧张的少年声线，柔软而羞涩，和音弥的低沉优雅截然不同的嗓音。
　　果然刚才是幻觉啊。
　　藤丸自嘲着回头，面前出现了那个和音弥有着同一张脸的少年。此时他正脸色潮红地急促呼吸着，应该是追着藤丸跑出来的，而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藤丸的手机。
　　藤丸的眼底一瞬间掠过一丝紧张的神色，劈手拿过自己的手机，紧紧握在手里。手心感觉到手机机壳上一点凹凸，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儿，贴着一张他和音弥的大头贴合照，也是唯一的一张。
　　还记得那次是被葵和小遥拉着逛街，然后两个女孩子吵吵嚷嚷地要拍大头贴，还硬是把音弥和藤丸叫上了。当时藤丸一脸憋屈地叫着男生是不稀罕这些小玩意的，而音弥则是看着他一脸宠溺地笑。这些片刻的心绪后来都准确地反应在了照片上。因为上面的音弥笑得格外灿烂真实，所以藤丸一直珍藏着这张大头贴。
　　尤其是，再也见不到这张笑脸了的现在。
　　看着藤丸神色黯然地握着手机，良太郎有些不安局促，但是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做个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是野上良太郎。”说完期待而紧张地看着藤丸。
　　藤丸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呃……”良太郎还是试探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高木君，我刚才看到了你的手机背面……我是不是，和上面的人长得很像？你们是朋友么？”
　　藤丸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复又黯淡。
　　“不，不是。” 片刻沉默之后，藤丸轻轻挤出两个音节，然后在良太郎错愕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音弥，不是朋友，甚至不能说是挚友。
　　因为，那是爱人。带来最痛的回忆的挚爱。

　　良太郎怔怔地看着藤丸失落而哀伤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总觉得这里闷闷地有些难受呢。”良太郎有点疑惑地用手覆盖着左胸的位置。
　　似乎电车上的异魔神们也在议论纷纷。
　　“什么？！不是的啦，不是什么心动的感觉，浦塔罗斯你不要乱说……”
　　良太郎皱着眉头否认着，双颊却微微红了。自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在意那个名叫高木藤丸少年的过去。
　　也许是不自觉地被吸引着吧。

　　“呵呵……”不远处的街角，一个黑影轻笑着，几个纵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