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里藏刀》云*

4、四面楚歌

　　兰杜嫁入赫王府月余，已经基本摸清了祁略的生活习惯、饮食偏好及日常喜好。祁略性子温和恬淡，吃穿用度不挑剔，服侍他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确切的说，他根本用不着别人服侍。他的作息时间极其规律，每日的事务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兴致偶发听兰杜弹上一曲，或是给她的画作题上几句词，其余时间不是在书房里就是去了军营。从他严于律己的习性就可看出其治军的严谨。严谨则可防止散漫。上下一心，其力断金。难怪可以屡战屡胜。以前是她的想法有误，以为气势威严方可震慑于人。其实靠凶悍并不能令人从心底顺服，像他这般才是智者所为。

　　随着相处时日渐长，兰杜对他可谓刮目相看，敬仰与日俱增。只有一点令她不解，他对她的好感与爱护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却迟迟不见他行夫妻之实。森严的家教让她对这种事羞于启齿，虽有疑问也只能保持面上的平静。

　　此外，还有一件事出乎兰杜的意料。祁略事务繁多，难免冷落了娇妻，他为此深感愧疚，不时劝说兰杜多回相府与二老一聚，同时也替他略尽孝义。俗语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常回娘家走动无疑不合礼数，容易招来非议。但兰杜知晓祁略虽识礼明义，却是不拘于世俗礼教之人。因此在他的诚心劝谏下，她于月内走了三两趟娘家。

　　兰相对祁略此举亦是费解。这些年来祁略在朝堂上行事低调，虽有功却不争宠，甚得一些稳重朝臣的称颂。若说他没有半点野心，看惯了尔虞我诈、朝堂之争的兰相却是不信。尤其还是一个有才能胜任储君之位的人。是以他无论如何不会将此事看成是一桩纯粹的孝举。可平日处事如此谨小慎微的人，何以会让妻子去做这等有碍礼法的张扬之事。叫外人看了很难不往“与岳丈频繁来往有所密谋”上头去想。他是真的单纯磊落至此，还是别有一番计较，兰相承认自己看不懂了。

　　这日，兰杜正在房中看书，忽闻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未几，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便到了跟前。或许是为了讲求效率，即便没有急事，他的步伐也比常人略快。说来也怪，想是他面色镇定的因故，别人步履急促显得急躁轻浮，他却只给人行色干练爽利之感。兰杜不觉惊诧于自己的心思，短短月余，最初的印象已完全被颠覆，心中的天枰已不知不觉倾向于他。

　　温厚的嗓音唤回了她的神思，她尚有些恍惚，他已牵起她的手，不容置疑地往外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赫王府占地面积宽广，走遍每一个角落需耗费至少大半日的时间。不过那个地方却距他们居住的主院不太远，就在中心花园的湖边。那里有一座气势巍峨的山峰，与其他王府那些刻意雕琢的人造假山不同。它毫无装饰性可言，存在感也不强，只静静地屹立在那里。

　　祁略牢牢牵住兰杜的手，一直带她绕到这座山的后头。她以为会就此停住，谁知他竟走到一处不起眼的位置，拨开纵横交错布满石面的枝叶，露出了足够一个身量不高之人通过的洞口。兰杜不禁面露惊讶，却见祁略用手撑住那些枝叶，示意她先进去。他们进入山洞后，那些枝叶又垂回原处掩住了那个洞口。

　　祁略重新牵起兰杜在黑暗的山洞内前行。大约是防她摔倒，他的手握得很紧，兰杜只觉得他掌心上滚烫的感觉几乎要从她的手心熨贴到她的心里。她跟紧他的步伐，把自己放心地交到他的手中，无论他要带她去哪里，也决不畏缩后退。

　　两个人结伴而行，路程总是显得特别短。明明走了不少距离，兰杜却觉得仿佛只是一晃神的事情。前方渐渐亮起来，出了山洞，横亘在眼前的是一叠叠望不到头的奇形怪石。祁略紧了紧她的手，低声说：“跟紧我。”

　　两个人的手心都握出了汗，他却不曾松懈分毫。兰杜跟着他在那群堆叠的石柱中穿梭，不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莫非这是他特意布下的石阵？她将心中的疑问道出，得到他一记赞许的目光。他布下这个阵来，是不想被人闯入吧。如果没人带路，谁能走出这迷宫一样的地方呢？

　　石阵的尽头又是另一座山的洞穴。站在石阵出口，祁略缓缓放开了手，表情凝肃地回望她：“现在让你回头，走得出去么？”
　　兰杜心下一跳，坦诚地摇了摇头。
　　祁略依然面色紧绷：“出去的时候我再带你走一次，这次务必记下。”他顿了下，解释道：“如果遇到危机时刻，这便是你的藏身之处。”
　　兰杜疑惑地睁大了眼，祁略却在此时放松了脸部表情，带上他那惯常的笑容：“有备无患。来，我们进屋。”

　　与前一个的荒芜不同，这个山洞内竟是一间布置齐整的卧房。祁略告知她，这里储备有足够的食粮，待上几个月不成问题。

　　兰杜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祁略面对她一心求解的眼神，笑容渐至收敛。他叹了口气，望向屋角摆放的一把琴，“杜儿，可愿弹一曲《十面埋伏》？”

　　兰杜额头轻点，走过去坐下，手动音出。接下来，祁略的心绪随着琴音百啭千回，那种危机四伏的情境恍如就在身旁。一曲终了，他眉间的皱褶依旧不见平缓。

　　兰杜来到他面前，忍不住伸手轻触他的额间。“杜儿可否为王爷分忧？”

　　祁略身躯一震，将她的手轻轻摘下握于掌中，并低头亲吻了手背一下。“杜儿，你可知这四平八稳的生活终非长久，或许下一刻便会四面楚歌。我只恐会带累你。”

　　兰杜浅淡一笑：“王爷若是看得起兰杜，这样的话请莫再提。”

　　祁略不再多言，猝然伸手将她打横抱起。兰杜眼前一花，慌忙扶住他的肩。祁略的唇边出现一抹促狭的笑意。兰杜就被那笑容顿住了视线。他是何时把她轻置于床榻，又是何时垂在她的视线上方，她根本没留心。

　　“杜儿，这里——是真正的‘洞房’。”

　　兰杜脸颊一热，如何听不出他的一语双关。

　　他温润的唇，如涓涓溪流，由她的眉眼开始，缓缓地往下淌。她轻咬唇瓣，双手抓紧身下的被褥，耳边只听得到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不知何时开始，这涓涓溪流演变成了炎炎熔浆，每到一处都令她炙热难耐。她默默地承受，他给予的欢愉和痛楚。

　　就在今天，他们合为了荣辱与共的一体，从此两个人的命运被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有人提到每章字数过少。嗯呐，那是因为本文的篇幅设置本就不太长。想讲一个精妙的故事，奈何笔力十分有限，还请各位多多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