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你没商量》朵滢然

3、Part 03

　　*

　　“五百万？五百万可以买下一家小型体育场了——”

　　这种讹诈的事要搁在平时，何迪非肯定会扯住他们，抢回相机，不管是菲林还是存储卡，都不会放过。可是此刻此刻，他不想动用武力，被人看出是没大脑的一介武夫。他大笑起来，“这些

　　‘证据’你们自己留着吧，我没有钱给你们。”

　　男人眨巴眨巴小眼睛：“那……三百万也行！你们这些踢球的，每年不都是百万入账的嘛，三百万只不过是个零头。”

　　“哈哈，可笑！你们以为我是什么世界级巨星吗？百万入账，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了。”
　　女子拍拍男人手中的相机，“那你说你能给我们多少？不然的话，这里面的东西满天飞，你有再多的钱也摆不平的。”

　　“假新闻，小事一桩，打不垮我。”

　　何迪非望着对面这两人游移不定的眼神，猜测他们并不是什么正规媒体的记者，心中逐渐轻松起来。

　　足球圈子里，类似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每年都有那么几个倒霉的运动员被稀奇古怪的丑闻涂抹一通，结局好坏，最关键的是看当事人如何应对了。

　　何迪非主意拿定，微笑着说：“其实高价买下照片也行得通。不过……我拿回了照片，喏，以及你们说要赠送给我的相机，我会保留上面的指纹，反过来告你们诈骗罪是十拿九稳的，对不对？”

　　“哼！当我们是法盲还是想恐吓我们？太小儿科了吧！”女子嗤之以鼻。

　　男人冷笑着，毫不示弱地抬头，颈部一枚蝎子形状的青黑色纹身清晰可见。他唇角漾开一个邪恶的弧度，“何迪非，我知道你在谈转会的事情，这些照片一旦曝光在世人面前，被搞臭的就不仅仅是你的名声了。恐怕到时候，你连踢乙级联赛的资格都会失去。前途要紧，还是钱要紧，你自己掂量！”

　　“那行，既然你们没有谈判的诚意，照片就任你们处置好了。我先告辞。”

　　“你也太……”

　　拍照的男人气急败坏地还想说什么，被那个妖魅一般的女子拦住了。

　　“让他走好了。咱们有把柄在手，愁什么……”

　　两人逼视的目光让何迪非如芒在背，但是，他没有胆怯，更没有停下脚步，径直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一直很宁静，何迪非早睡早起，按时训练，消闲时光全部用来调整作息，不再泡吧熬夜，每天都过得愉快而充实。

　　冬训即将收尾，他对“艳/照”事件也几乎淡忘了。

　　然而，始作俑者不是善茬，怎么会让他轻易遗忘？那些照片，到底是刊登出来了，虽然是地方报纸，却占了体育版的头条，差点引发了轩然大波。

　　幸好，何迪非家族里颇具声望的长辈亲自出面，动用人脉和金钱摆平了此事。但这件事带来的坏影响，并没有随着照片的撤掉立即消除。

　　转会到甲级队的希望破灭了，自己所在的乙级队也对他作出了停赛半年的处理。

　　何迪非足球生涯中第一个寒冬骤然降临。那段日子，不堪回首，若不是女友的悉心陪伴，他恐怕要自暴自弃、一蹶不振了。

　　*
　　今天遇见的这个学生，看上去不过十几岁，说起话来干净利落，除去那些对他个人嘘寒问暖的客套话，这个女孩子倒确实具备当记者的潜质。

　　但是，看似并不危险的她，背后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

　　何迪非思前想后，心里始终没底，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哟嗬！早都越位了你还瞎跑什么——”

　　王指导一声断喝，将何迪非重又带回现实。“对不起，今天状态不好……”他抱歉地对教练笑笑，跑到场外暂作休息。

　　六月天孩儿脸，何迪非望着头顶天空里那朵面积逐渐增大的乌云发了会儿呆，暗暗担心比赛当日会不会变天，如果在雨中踢“水球”必然会影响自己发挥的。

　　A市的天气他早有耳闻，夏季多雨冬季多雪，是内陆地区典型的“类地中海气候”。算了，随遇而安吧——

　　他甩甩头发上的汗珠，准备找瓶水喝。

　　一只纤纤素手适时地递过来体能饮料和面巾纸：“亲爱的，你们真得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啊，照这样下去，冲出亚洲走向世界那是迟早的事。这位铁面无私的教练，对待你们就像敌人一样冷酷，从来都不考虑考虑家属的感受……”

　　他笑了，从蒋琳手中接过水，一边拧瓶盖一边问：“怎么突然跑A市来了？新的拍摄任务——杂志大片还是服装广告？”

　　“呆木头……人家是专门来看你比赛的！”

　　*

　　休息区，漆成白色的木质长凳上，陆婴婴一本正经地端坐于此。

　　她手持录音笔，开、关、开、关，反复确认运转正常后装回书包，过几分钟再拿出来检查一遍。当然，照相机、记事本全都遭遇同等对待。好在不停的折腾可以让时间过得更快，十几遍下来，陆婴婴手表的时间已显示为11：30。人是铁、饭是钢，球员们不是机器，他们总要吃饭和午休的。

　　陆婴婴满怀希望地站起身，准备到走廊里迎接何迪非的到来。

　　只听“咣当”巨响，休息室的门被人大力撞开了，“蒋琳姐，没听迪非哥说你要来看比赛啊？哦，我明白了，你是来突击检查他有没有金屋藏娇的吧？先进来等会儿，王指导拉着迪非哥贯彻技战术安排，且得一阵子，啰嗦起来就没完没了。”

　　一个大笑时露出虎牙的球员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位红衣美女。

　　陆婴婴迎向来者，不由内心惊叹：啊！

　　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子，宛如翩然降临人间的天使，她周身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形成强大气场，仿佛能够照亮这混沌暗淡的尘世。她漆黑长发之间是张素净的脸，不施粉黛，左眼皮一颗细小的朱砂痣，随着眼睫眨动，那颗痣也活泛起来，更衬托出她超凡脱俗的气质。

　　天赐的美好，只这五个字，无需赘言。

　　两人见到神情呆滞的陆婴婴，微微一怔，异口同声地问：“你是？”

　　虎牙大男孩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刚才在跑道边上撕破迪非哥衣服的人就是你吧？你是——球迷？做到你这份上，够热情的……”

　　“陈墨，你们不是封闭训练吗？连媒体都不接待，球迷是怎么进来的？”

　　红衣美女淡淡地问，质询的目光定格在了陆婴婴脸上。那语气和眼神冰冷异常，越来越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我……”

　　陆婴婴双颊飞红，恨不得立即挖个地洞钻进去。

　　“蒋琳姐，你不认识她？王指导家的亲戚嘛，迪非哥刚才是这么告诉我的，还说等训练结束了送她签名海报呢。”

　　名叫陈墨的年轻球员果断站出来解围，其实他根本不认识陆婴婴，却莫名其妙地想要保护她。

　　既然陈墨搬出了王指导这座大山，蒋琳也不好为难陆婴婴，她指着长凳上一应物品发问：“装备够齐全的！录音笔外加长枪短炮的相机，难不成，你还要让迪非讲段话录了带回家珍藏？”

　　蒋琳的语意尖酸刻薄，连陈墨听了都很不舒服。

　　陆婴婴的心凉了半截，尤其是“带回家珍藏”里面的“家”，着实像根锋利的毒刺，深深地刺痛了她。自从父母离世她孑然一身后，“家”这个字，对于陆婴婴来说，是她心底最敏感脆弱、最不能触碰的角落。

　　外表美好的女子，一开口却给人如此“惊喜”，陆婴婴不得不对自己的审美观产生了质疑。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陆婴婴说：“实不相瞒，我是A市传媒大学的学生记者，代表全校一千五百名师生专程来采访烈焰队主力何迪非的。还有，我没有特意冒充成王教练的家人，但仔细想想，这个借口和我进门时同保安讲的，基本一致。冒充谁的亲戚都可以，只要混进来了就成功了一半！”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迪非最讨厌什么人？”

　　陆婴婴微怔，“不知道。”

　　蒋琳晃了晃手中的太阳眼镜，说，“记者——他最讨厌记者。不信？那你仔细回忆一下，他每次接受媒体采访，说的话不会超过三句，或者干脆找理由推搪、把出镜的机会让给其他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关注何迪非良久，陆婴婴应当很清楚他的喜好才对。

　　她平常把明星档案背得滚瓜烂熟，真到上阵时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许是今天亢奋过头，或者“守株待兔”过于容易，才让她疏忽了——没错，何迪非曾坦言最不喜欢做的事是接受采访——换言之，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记者。

　　蒋琳不打算就此罢休：“迪非的签名海报我这里有不少。不过，我不愿意同别人分享他。”

　　“分享？？”

　　陆婴婴干笑了几声，“你误会了。我是球迷，何迪非的铁杆球迷，再加上一个记者的身份，足以让我走近他身边，和他交流对足球运动的热爱，而不是你想象得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