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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

  •   第二日天虽未放晴,雪却小了些,一点一点细细碎碎地也铺了一天一地。接连着忙了几天,眼见开宴的时刻愈近了,几十的仆从侍婢全由一人调派,白旋华白总管简直如陀螺一般团团转个不休,却仍有不知死活的去撩他的火:“二爷房里的夏姑娘问白总管:二爷还回不回来,怎么这个时候都还不见他呢?”
      白旋华冷冷笑起来:“问我?我还没和她要人呢!她是跟二爷的,如今主子去处行踪全不晓得,她又是怎么当的差?竟来问我!这边临近开宴,几位爷影子也不见,我这儿正掘地三尺地找人,你倒是晃晃悠悠过来一句话问得好轻巧!”越说越恼,白旋华猛一转身,不期后面有人,险些和来人撞起来,却被他在肩上一按,笑道:“慢着些。”
      白旋华站稳了一抬头:“三爷!”
      洛桁一边笑一边摇头:“早晓得你这个火烧似的脾气!怎么就没商陆那么稳。”
      “他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少更’的。”白旋华面上有些不愉之色,“这些事怎么不给他做!”
      洛桁也不恼:“这些事还是你做的好,商陆那不言不笑的脾气,也就和二哥合了。——我原是怕你急,过来告诉你:长春已去西林馆叫大哥入席;二哥和商陆刚刚进门,正往枫院过去,换身衣裳就来;我这也就入席了。怎么好心好意反落了埋怨呢?”
      白旋华听说心里登时一松,放下一桩心事:“三爷说真的?”
      “我何用骗你。”洛桁悠悠一笑,“今日景冬不来,你把他那席位撤了罢。”
      白旋华才一怔,又听人插道:“我也不去,旋华也把我的位子撤了。”
      “四爷也不去?”白旋华皱眉,“为什么?”
      洛桁笑道:“你只管撤罢,刚刚才火烧眉毛一般,如今有功夫问什么缘故了么?”
      一句话说得白旋华又急起来,顿足道:“正是!”匆匆忙忙地去了。
      洛桁一转身瞧着洛桐,对着面前少年目中如刀的锋芒,只是淡淡的道:“你要做什么去?再一跑三四天不见人,榕儿也没法替你挡着了。”
      洛桐盯了他一眼,只不言语。
      “你这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了。”洛桁一笑摇头,“就是你前次出门要做什么,太妃也不是不清楚的,看你孩子脾气,由得你去了罢了。你这就能拦得住这婚事?”说着一只手有意无意往他肩上一拍,依旧玩笑一般的口气,“你能拦得住谁?”
      洛桐身不由己的一颤,毫不回避的一双眸子亮得异常,语气却是异常恭顺的:“我回桐院。”
      洛桁略略诧异的移开了手,看少年挺直的身影转身而去,露出些思索的神情,继而却是微微一笑,慢慢往相反的方向去。

      * * *

      洛枍出西林馆的时候长春正抱着一件大氅候在外边,他见了就笑了一笑:“又是给我送衣裳来的,哪一回我的衣裳穿的不够!”又回首向送出来的梅景冬道,“你进去罢,外边风大得很。”
      长春躬身一礼,伺候洛枍披上大氅,直至两人出了西林馆才开口道:“今日的筵席,梅少爷不去么?”
      “我叫他不要去。”洛枍不在意的道,“等一会儿是请的那些凑趣的客人,很没有意思,那个乱七八糟的场面要他去做什么?”
      长春叹了一叹:“纵然梅少爷的性子是那样,也该梅少爷自个儿提出来。爷不该那么说。”
      洛枍脸色也沉下来:“他又不介意。”
      长春低下头不说话了,默默的送着洛枍到了前庭,但觉着说不清的一丝愁绪担忧悄无声息地缠上心头来。
      “王爷!”自身后又传来一声唤。洛枍回过身来斥道:“什么事!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由得你大呼小叫起来!”
      那追来的丫鬟一怯,嚅嚅的便开不了口,只惹得洛枍愈发不耐烦,长春忙过去拉了她:“有什么事情你说。”
      “好像……好像是找不见榕小姐了。”
      洛枍眉一挑。“什么?”

      * * *

      辰光尚早,桐院院门却关闭。冬葵听着门上急急的拍打,回头看一眼书房,才隔着门问:“是谁?四爷睡下了。有事明日再来罢。”
      门外只是低低的一声,分明不敢十分惊动。“是我。冬葵开门。”
      冬葵认出银朱声音,忙开了门让进来,银朱一步跨入,反手就掩上了门,压低声音:“四爷呢?怎么说睡了?”
      冬葵怔怔地指了指书房窗户映出来的灯光。“一回来连外衣裳都不换,叫关了院门,直撵我说不用服侍——自个儿关在书房里了。”
      银朱点点头,也推她回房:“好妹妹,你管忙你的,只当我没来。”说罢转去书房前面叩一下房门,推门就进去了,留下一个冬葵,尚是迷迷糊糊的。
      洛桐见人进来,先是摔了书,待看清楚是银朱,才压下火气皱起眉头来:“什么事?”
      银朱急道:“四爷快帮忙罢。榕小姐出了府,我拦都拦不住!”
      “什么!”洛桐脸色也变了。
      银朱忙将食指压在唇边:“四爷轻声些!如今趁还没走远,四爷快追她回来。”
      洛桐好在未更衣,披上斗篷匆匆往北门去。银朱追在后面:“她向东去了,走了有一刻工夫,骑马,四爷这么着怕追不上。”
      “镜子湖?”洛桐步子一顿,转而折向马房,牵了马出来。才翻身上马,银朱过来拉住马缰绳,依旧压低了声音道:“有几句话四爷得听:四爷跟姐姐闹别扭,若在平日,有多少榕小姐不是一笑就过去了?偏偏这一回,为的这一件事——四爷难道不知道是不由她作主的么?”
      每个字都似重重打在洛桐心上,他在马上身子晃了一晃,像是给什么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银朱顿了一顿,略缓了口气。“这么大一个王府,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榕小姐也就和弟弟贴心些,平日里有话也只和四爷说。四爷向来最明白,今日怎么就蒙了心了呢?四爷再不知道她的心……”
      “明白了。”洛桐打断她话,一振缰绳,头也不回地追入风雪中去了。
      银朱看着他背影,抚着胸口松了口气,转了身慢慢地往榕院走回去,半路上跑来个丫头,没头没脑的道:“太妃叫你去融冬阁问话呢。”说完就跑了。银朱心里狠狠的跳了一下,叹口气也只得转往融冬阁去。
      未进屋便有灯影人声,银朱步子不由得一滞,定了定心神,才推了门。房中是洛太妃坐着,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碧眼儿的波斯猫一下一下的抚着,紫萁守在房门口,一见她来,忙上去拉住她:“好了好了,可算有个人来了。刚刚去了趟榕院连个吱声的人都没有。”一面将她手重重地按了一按,暗暗使了个眼色,一面将她领在洛太妃面前,里面早已跪着二小姐屋里的金锦。
      洛太妃瞥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吹着手里的茶,也不开口。银朱跪下了,道:“太妃若找榕小姐,刚刚出去了。”
      “嗑”的一声,茶杯被顿在案上。“什么叫出去了!”
      “出府去了。”银朱垂首道,“小姐在屋子里面气闷,四爷陪她出去走走。”
      “下雪天,半夜三更,”洛太妃冷笑一声,“他们两个倒真好兴致!她也不想想自己身份,又是这个时候,就由着性子胡闹!亏我还当她是个明白人!”
      银朱只低着头默不做声。
      “榆丫头也是!金锦支支吾吾只管回‘不清楚’,又想糊弄谁!如今这各屋里的丫头是越来越不象话了,一时不管教可反了天了。替主子瞒天过海的有,私下里帮着暗渡陈仓的有,糊里糊涂一问摇头三不知的也有!”
      听洛太妃发怒,屋里面一片寂静无声,谁也不敢劝。金锦脸上泪珠儿一颗一颗掉下来,只是咬紧了唇不敢出声。洛太妃便叫:“去把樱丫头快叫到我面前来看着,莫要一夜之间,洛家的女孩儿全都私了奔了!”忙有人应着去了。
      一刻蓼蓝进来,紫萁在太妃身后直朝她使眼色,她也只做看不见,报道:“三爷屋里的秋石来了。”
      洛太妃合着眼睛,语气倒是缓了一缓。“哪一回不是直接就进来,报个什么?叫她进来。”
      说罢帘子一动,进来的少女同金锦银朱一般的打扮,纤弱苍白得仿佛不堪夜的风寒雪重,却如菊般淡丽优美,轻轻见了个礼笑道:“听见太妃不高兴呢,哪里敢再那么没规矩。”那声音略低哑,似是咳嗽破了嗓子,语气却十分的温婉柔和,与三小姐洛榕有几分相似,听来教人舒服。
      太妃张了眼,怒色已褪去两成。“你也太小心了。”
      紫萁查看着太妃脸色,忙道:“秋石姐姐坐。”秋石告了座,道:“前日太妃要的花样子,今日找着了,给太妃送来。”
      洛太妃点点头:“突然想起来的,到今天我也忘了,亏你记着。”因招手叫她坐近些,将花样子给紫萁收了,絮絮的问她洛桁的饮食起居。紫萁见太妃脸色和缓,才松了口气。太妃又叹道:“知道现在下面的人不好管,你又劳神费心了,须记得你自己也是个身弱单薄的,当心些。”
      秋石笑道:“是。刚才是谁惹娘娘不高兴了?”她看了看仍跪在地上的金锦和银朱,“这两个平日也还妥当,怎么今天犯了什么糊涂累娘娘操心么?”
      太妃冷冷的瞥了她们一眼。“起来罢,早些找到你们主子是正经,只管跪着有什么用!”
      秋石笑道:“咦?刚才见喻公子来,榆小姐跟他说话呢;榕小姐说是同四爷出去了,虽说这个时候大不应当如此,然而四爷跟着,出不了事儿,娘娘别担心了。”
      太妃又看了金锦银朱一眼:“瞧瞧,不是她主子,她倒比你们清楚!都去罢。”
      这时四小姐洛樱也叫了来陪太妃用饭,秋石便告了辞跟着金锦银朱一起走。到了外面,金锦红着眼睛拉着她手,锦朱低声道:“谢谢姐姐。”
      秋石也不说什么,微微一笑,在金锦的肩上抚了一抚,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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