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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结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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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之中,喧闹之声渐小,不仅是楚家亲眷,连前来道贺的宾客也是轻声交谈,似乎在等候着什么,就在这时,一个仆役匆匆忙忙奔了进来,顾不上喘息,立即禀报道:“家主,催妆词已成,公子出阁了。”
“恭贺江阴侯。”宾客们自然识趣的露出笑脸,围了上去行礼道喜。
楚赞客气回礼,嘴角皮脂上扯出一丝笑容,抱拳回礼的双手却有些微颤,显然心情远远没有表面上平静。
“能让楚家公子心动停妆出阁的催妆诗,定然不是凡品,却不知何是内容。”
虽说有不少人都知道谢香古身体不好,但喜庆之时谁也不会提这个,都假装不知的凑趣问了起来。当然,说白了其中固然有好奇,但其中拍楚谢两家马屁的意味也是十足十。
“不仅是诸位,连我也有几分好奇。”
楚赞心中理解这些人讨好的意思。要知道做催妆诗也是为了凑兴图执热闹,但是质量太差的话,男方家可是有权力拒不接受,让迎亲之人继续再作,直到满意为止,有时被这催妆诗为难一两个时辰也是常有的事情。谁想到谢世女这样快的迎走了自家儿子,这些人不抓住说话讨好才是浪费时机。
只是虽然明白,但当此情景楚赞心中还是忍不住替儿子悲哀。儿子自幼吃苦,好不容易找回来却成了家族的牺牲品,这一段众人眼中门当户对的婚姻,于儿子来说无疑是跳火坑去了。可有什么办法呢?老祖宗亲自定下的家族策略,做父母的也不能反驳,只好装聋作哑装不知道罢了。
楚赞强压下心中难过,撑着面上的笑说道:“怎么才进去片刻就出阁了,传扬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楚家公子急着嫁人呢!”
听到楚赞此言,厅中宾客哈哈一笑,十分默契的向传讯的仆役望去。
能在楚家登堂入室的宾客,身份上自然都非同一般。被这么些身处高位的人一看,纵然是江阴侯府的仆役见多识广,也不由心下紧张,有些拘谨的看了一眼向家主。待得到了楚赞的允许,就连忙大声吟诵道:“喜气拥门阑,光动绮罗香陌。行到紫薇花下,悟身非凡客。不须脂粉天真,嫌怕太红白。留取黛眉浅处,画章台春色。”
“留取黛眉浅处,画章台春色,意境深远,妙不可言。”沉默了片刻,立即有人大声赞叹起来。
这可不是奉承之言,大楚科举取士,开国太祖曾有言,朕与文人共治天下。在座虽然大多勋贵世家出身,但文学造诣也都是有的。谢香古这首催妆诗,是真的得到大家的一致附和,引起了哄动。
“以后迎娶新妇之时,就用这首词催妆吧,看谁家公子不动心出嫁。”宾客们议论纷纷,帮着母亲招呼客人的楚家两个嫡长女却是相视交换了一个眼色,而后楚向仁便告罪离席,转向后面一个偏僻小院。
小院儿地理位置虽然偏僻,但其中的布置却无一不精致贵重。角落里还能有这样的待遇,实在是因为这里幽居的不是别人,正是现今江阴侯楚赞的亲祖母,前前任江阴侯楚家现今的老祖宗楚静贞。
“这首词是谢家小姐作的吗?”
老祖宗今年八十多了,一头华发根根都是银霜色,因为武将出身,又兼之身材高大,哪怕只是随意的半歪,一身煞气也不容忽视。不过到底老了,年轻时留下的伤病缠身,大多时候都是苦着脸的。别说是楚向仁了,便是楚赞,面对自己这位亲祖母时候也是胆战心惊的。
“是。”楚向仁小心的点了点头,据实回答。
听了楚向仁的汇报,老祖宗楚静贞原本紧锁的眉宇间出乎意料的多了几分喜色,对来传讯的楚向仁道:“有了首妙词,我就放心了。”言语中竟似松了口起。
“老祖宗~”楚向仁听这话说的蹊跷,下意识的就要问出口来,只是话说一半儿,才想起对面这人哪里容得自己这个小辈质询?。
只是她虽没继续问下去,楚静贞却似乎很想对她倾诉似地道:“早先我也听说谢家丫头读书破万卷。但是她卧病那么多年,我也不敢确定了。如今听了这诗,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总算没叫白臣只嫁了个富贵草包。”
谢世女读书破万卷?楚向仁听了不由惊奇。不过心念一转却又道:“这~,老祖宗,只要身体好,我倒宁愿白臣嫁个草包,那谢世女读多少书也抵不了寿数。白臣还不是眼看着守寡孙女说句不敬的,家族安危需要女儿们自立,若是靠牺牲兄弟得来,终究难以长久!”
别看楚向仁学文,在外面也一直表现的冷静文弱,但其实论本性却是个性情中人,所以真听老祖宗说起这桩婚事,还是忍不住要抱怨一二。
可老祖宗听了却没发火。楚向仁心疼亲弟弟,她这个做曾祖母的又如何不心疼亲孙子呢?于是伤感道:“小一辈里,还是你最像我呀!可是你没站到我这个位置上。等你站到我这个位置上就明白这其中的无奈了。不过难得你明白事理,晓得白臣是为你们牺牲,那就记得,日后白臣困难时伸一把手吧!”
楚向仁闻言点头道:“老祖宗放心,这个就是老祖宗不说,孙女也是会这样做的!”
“唔,你有心就好。去告诉你母亲,三朝回门时候,叫谢家丫头来见我。”说罢,楚静贞闭目休息。
楚向仁见状回了一声:“是!”便轻轻退离了小院。
因着谢香古催妆诗,楚白臣的房门打开了。而仆役匆匆去汇报的时候,几个喜郎搀扶着蒙了鸳鸯戏水盖头的楚白臣走了出来。
因在后院,有不少男眷来看,只新郎身穿大红色的提金花缎子的拖尾嫁衣,外罩同色织金纱。盖头高高隆起,珍珠宝石攒成的链子垂肩而下,光线之下熠熠生辉。
虽然看不到全貌,但想来头上戴着也并非是普通金冠。看的众人不由猜测,楚家这回到底给楚白臣出了多少嫁资。
别人看楚白臣看的是衣裳首饰,谢香古看楚白臣却是看的气质。这人纵然被蒙着盖头,行走间也要脊背挺直,生生将那耀眼红衣并环佩叮当穿出了冷然的味道。
谢香古也是看过几本心理学的书的,只觉得这楚白臣如果不是天生冷淡看透世情,那么这样的人多半都是自尊心极强而且受过伤害筑起心墙。可说实话都是爹生娘养的,天生冷淡的有几个?自己原本就是怕悔婚牵连他性命才坚持这桩婚事,现在看来倒是对了,只是凭他的脾性,恐怕即便是成婚后也要用心呵护这个人,否者这段婚事依旧是害了他!
楚白臣缓缓来到了院中,喜郎将一根中间结着花朵的红绸放入两人手中。谢香古跟楚白臣一前一后,慢慢来到花轿前。在喜郎的帮助下,楚白臣坐进了花轿,帘子一落,喧嚣的鼓乐声并鞭炮声便响了起来。
谢香古向道贺的宾客拱了一圈手表示感谢,然后便在傧相们簇拥下走在前面。身后的迎亲队伍忙抬着花轿跟在后面,沿途又撒了一串礼钱打通回程道路,这才出了楚府,一路顺利欢欢喜喜的回程。
望着迎亲的队伍消失在街角,从答应婚事那天就一直假装不知道谢香古病情,欢笑隐忍着的程氏终于忍不住伏到妻主楚赞肩头呜呜的哭道:“妻主,你看到谢世女了么?你看看她的样子。我的心好像被刀割了一样。不,还不如被刀割了去的好!”
楚赞明白夫郎程氏的心情,说实话她心里也一样。可那又能怎么办呢?她也能做的也就只剩下紧紧握住夫郎的手相互安慰了。
楚府是外喜内悲,谢府却是半喜半忧。这一半喜自然是因为娶夫郎是添人进口合家高兴,这忧愁却是来自谢香古。因为早晨的时候她忽然非要亲自迎亲,所以家中除了谢兰,从上到下没有不表示出担心的。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有眼力好的家将看见花轿回来,全家人这才全都转忧为喜,高高兴兴的点燃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响的炮仗迎接新人。
鞭炮声响了好久,白茫茫的烟雾直到花轿落下也没散去。不过这并不耽误仪式的进行,早等候多时的阴阳先生已经拿着盛放五谷花果的竹篮向门口撒去,引得围观孩童争相拾捡。
在傧相簇拥下,谢香古来到花轿门前掀开帘子,按照提点伸手轻声道:“楚公子,到家了!”
可楚白臣却一时没动作,傧相之一的王弘见状便笑着在一边提点道:“表妹,叫错了!”
谢香古一愣,想了想犹豫道:“白臣,到家了!”
这一声别说王弘听着乐,便是周围离得近听见的几个也都跟着笑。谢香古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定然是自己又叫错了!
正为难之际,到底还是自家堂姐谢香祖,趴着耳朵告诉道:“大家公子的闺名哪里是当着人面喊的?纵然是妻主,就是私底下这么叫也太亲密了。”
谢香古闻言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些古籍,对于这个说法倒是理解,可叫白臣太亲密,叫楚公子又显生,那我叫什么?
谢香古头疼,王弘身为主要傧相之一自然不会继续嘲笑,于是提点道:“人家已经是你的人了。这夫妻间,妻主夫郎称呼最合适!”
谢香古这才明白,于是再次道:“夫郎,到家了!”可不知怎的,之前还好,不管是决定日后相敬如宾还是相濡以沫,总觉得楚白臣远在天外。可这一声夫郎叫出去,却是感觉无限牵挂卷上身来。或许,这就是婚姻仪式的真正意义跟魅力吧!
或许正是这种认识,谢香古再去接楚白臣的手时,心中就不由自主的就发了颤。待接过那双手心略显粗糙的修长双手时,心中便自然而然的产生出一股怜惜。这个人其实有着跟我一样的经历呢!他也是幼时被拐吃了许多苦,只不过比我幸运一点,不但碰到好心人相助,最终也找到了家人。想到过去的辛酸经历,谢香古的心不由又柔了一分,更是小心的牵着楚白臣的手,引他下轿。
从花轿到门口,一直到新房都已经铺好了红毯。两人男左女右牵手而行。只是因为谢香古的身体虚弱需要人扶持,一个身高力壮相貌不俗的世家女子换下原本在她旁边一起拥着的傧相们。而为了配合起来好看,楚白臣这边也换了一位长相漂亮的世家公子。谢香古看了不由嘀咕,这就是最早的伴郎跟伴娘吧!
两人走到府门前,细心的谢香古轻声对楚白臣道:“小心主意,前面马鞍上装着金银角!”
谢家马上立勋,用马鞍除了一生平安之意外,还有谨记祖宗宗业的意思,所以这进门马鞍装饰的是非同一般的华丽。谢香古担心穿着拖尾长衣的楚白臣不知情况之下钩挂袍袖,这才特地出言提醒。
楚白臣没吱声,谢香古一时以为他没听到,毕竟周围太过喧闹,于是放了点声音又对着他说了一遍。这一回楚白臣还是没吱声,不过握着谢香古的手,却是特地紧了一下,这才叫谢香古放心。
楚白臣顺利跨过马鞍,在众人欢呼声中跟着谢香古走进了谢家大门,又穿厅堂到大堂。大堂内人潮拥挤,谢家仅有的三个长辈早已静坐。男方家的代表却是楚白臣的一位族祖并她的一位嫡亲姑姑。
因为有喜娘喜郎控制时间,所以谢香古并楚白臣进入大堂的时候正是吉时。司仪高声念出赞词,鲜花彩絮飞满天空,楚白臣并谢香古两个并肩而立,拜天拜地拜父母,最后夫妻交拜永结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