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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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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容站在这个男人的床边,心里有点慌。
他们并不认识。可他现在必须要偷——噢不,是悄悄地拿走眼前这人的枕头。起因是他和伙伴们打赌,谁维持人形的时间最短谁就要去捉弄这个人。
其实阿容觉得自己有点冤。因为他只有两百九十六岁,是所有伙伴里年龄最小的,比法术当然会输啦。
呜。下次要和他们比谁的爪子最圆,哼。
他弯下腰,凑近男人,两只手迟疑地动来动去,不知该怎么下手。
现在是丑时,月色正浓,透过半开的窗子洒到男人的脸上,依着五官的形状照出了阴影。男人算不上美貌,眉毛不够浓,睫毛不够长,鼻子不够挺,嘴唇也不够薄,可这些不够同时摆在这张脸上就是很好看。而且他全身上下散发着书生气,还有独特的药草气味。
阿容猛地摇摇头。
唉唉,要怎样才能拿走被压住的枕头却不被发现呢?
阿容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要是他以后的人形也能长成这样就好了……
又想岔了!
他捶捶自己的脑袋,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捏住枕头的边角,慢慢地扯,慢慢地扯。
男人突然皱了皱眉头,吓得他立马放开枕头趴到床地下,摒住呼吸,全身都紧绷着。
好在男人并没有醒,只是翻了个身侧睡,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阿容又等了会儿才敢出来,懊恼不已。
也对,就算把枕头抽出来了如何,这人肯定会因为头砸到床上而醒的嘛。
那,难道自己就这些空手而归,等着被伙伴们嘲笑?
不行不行,他可是族里最最有潜质最最有出息最最有希望的一只猫了。走路声音他最轻,身手动作他最矫捷,抓鱼偷腥他最拿手,怎么能败给一个既不能动弹也不会说话的小小枕头呢!
他忽然瞥见一旁的桌上有个花瓶,白底青纹的,大小粗细都和枕头差不多。
嘿嘿,就说他最聪明了吧。
尹听生醒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头好痛。
起身看了才发现自己居然枕着花瓶睡了一宿,难怪刚才迷迷糊糊间他还纳闷怎么枕头变硬了呢。
可是,枕头哪儿去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是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但他什么印象都没呀,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睡得并不安稳。
嗯……管他呢,反正,没都已经没了。
他又盯着横躺在床头的花瓶发了会儿愣,然后默默地把它放回原处。
梳洗,更衣,整理床铺,将窗子开满,走到后院去照料药草。
尹听生没发现,在篱笆外有个小东西探头探脑地一直在瞧他,表情有点内疚又有点心虚,还带点好奇。
阿容再见到尹听生,已经是两年后了。
这天他正和伙伴们比赛用法术把池塘里的鱼变到岸上来。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首先,鱼儿们总是游来游去的。其次,有时候好不容易瞄准了,又被别人抢先施展了法术。再有……这是单单对阿容而言的,他有点不忍心折磨这么可爱的鱼儿。
所以理所当然地,他又输了,成绩是零。
正当他鼓着腮帮子闹别扭的时候,附近突然传来脚步声。
其他伙伴都立刻跑掉了,只剩下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未觉有人在靠近。
“虐待动物不该是好孩子的作为。”那人走到他身边,看着一地在挣扎的鱼儿,语气有点生气地说道。
阿容这才回过神来,刚想为自己澄清,抬头看见那人后却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诶。
他又联想到那个夜里,联想到那个淡青色的绣着莲华图腾的枕头,顿时脸烧得绯红。
尹听生并未注意到他的反应,只顾着将无辜受难的鱼儿放回到水中。
数了数大约有二十来尾,有几尾已经救不活了。
他脸色一沉,道:“你年纪虽还小,可连怜爱生命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
正在心虚的阿容被质问得有点害怕,更多的是委屈。
可是他小小的脑袋里装不下这么多情绪呀,一紧张,竟然哭了出来。
这下倒弄得尹听生乱了手脚,当即后悔自己的语气重了些。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哄小孩,只得将阿容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
阿容哭了好一会儿才吸着鼻子推开尹听生,两手抹了抹眼泪,瞪着委屈的双眼看着尹听生。
咦,他身上的药草味真的好好闻……
“是我刚才说话太……”尹听生想道歉。
“鱼儿不是我弄上来的。”
“嗯?”
“我说,”阿容又吸了吸鼻子,“那些鱼不是我捉上岸的,我没有!”
尹听生愣了愣。
这么说来,他的确没有亲眼瞧见是这孩子做的啊。自己真是冤枉他了?
阿容见他不信,别扭劲愈发厉害了:“我发誓不是我做的!你你要不信,那就,那就,就剖开我的心脏看看好了!”
什么?怎么连剖心脏都出来了?
阿容也被自己突然冒出口的话吓了一跳。怎么能把心里的东西给他看呢?!那他不就知道当初那个偷枕头的贼就是自己了嘛!
轻笑出声,尹听生捏捏他圆嘟嘟的脸颊,说:“我知道了,不是你做的。我道歉。”
阿容松了口气,呼,还好不用剖心脏。
他又抬头看向尹听生,正巧望进那对也在看着自己的眸子。
“你叫什么名字?”尹听生问道。
“阿容。”他急忙移开眼神,装作看池塘里的鱼。
“我叫尹听生,听见的听,生生不息的生。你会写吗?”尹听生瞧他的年纪大约十一二,应该识字了吧。
阿容却摇摇头。他们很少和人类打交道,人类的字见过,却不认得。
见状,尹听生拾了一根断枝,在地上一横一竖地写起自己的名字,写完了便指着念给他听。
阿容乖乖地跟着念,用力地把这一笔一划都记在心里。
尹听生又问:“你呢,名字是哪个字?”
“我只知道念作阿容,爹娘没告诉过我是哪两个字,他们自己也不识字呢。”
他笑笑,说:“那你回家问问你父母,然后我再教你写你的名字。”
阿容低下头,眼眶微微泛红。
“爹娘几年前就死了,为了把我从狼群里救出来。”他声音哽咽,语气却故作坚强,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显得懦弱。
尹听生听出他在逞强,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揉揉眼前这小东西的头发。
“那我替你取吧,容易的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