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葱白君

8、8

　　人不是每个动作自己都能知道原因。就像现在小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告诉一个警察自己是个杀手。这个警察看过他的脸，知道他的电话，甚至知道他女朋友的名字。
　　现在自己叫他跟着他走，却不能不时刻提防着他会不会在自己身后掏出枪来一枪把自己给崩了，搞得自己走个路还要一手按着口袋里的枪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身后，真是造孽。
　　小安在心里发了一顿牢骚，额角渗出冷汗。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默默无语。他带着小溪走到自己住的小区门口，让他在那里等一下。小溪冷冷地看着他。
　　“十五分钟。如果我不回来你就报警。你知道我的名字……呃虽然不是真名……但是你知道我女朋友的名字，公安系统一查就能找到她，我跑不了的。”小安有些语无伦次。
　　小溪终于点点头。
　　不到五分钟，小安就提着一个运动包一路小跑过来。小溪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拆开成零件的狙击枪。他曾在十五秒内完成这把枪的组装，他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般熟悉它。
　　“现在把家伙都交出来也没用了。你要付出代价的。”小溪看着小安。
　　“要抓我可以，再给我一个小时。之后要杀要剐随便你。”小安拦下一辆出租车，示意他上车，“松江区。”
　　“你是想灭我口？”小溪笑道。他不怕。这几个星期他一直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们是同事。”小安说。

　　他们在一片废弃的大楼群中下车。荒草丛生，人迹罕至，真是个杀人灭口抛尸的好地方。小溪想。
　　小安带着他走进一栋废楼。一股苔藓和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
　　“你杀过多少人？”小安说，带着小溪爬上楼梯。
　　“26个歹徒，一个人质。”
　　“有什么区别。都是人。”
　　“不一样。歹徒是……”
　　“歹徒是坏人，人质是好人。”小安接口，“但是什么是坏人，什么又算是好人？一个孩子，学习成绩全校第一，却偷偷拿父母钱包里的钱，他算不算好人？一个小偷，偷了整个小区的住户，却把偷来的钱捐给贫困山区，他算不算坏人？”
　　“你是想说你是替天行道，你杀的都是坏人，所以你算是好人？“
　　“当然不是！我不可能知道我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因为我没有资格去评判！你们警察也没有资格！没有人有资格！”小安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你杀的那些人，和我杀的那些人，都是一样的。他们有家人，有事业，会哭会笑会说话。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纠纷，就会有人杀人有人被杀。我们也是一样的，都是杀人凶手。不同只在于，我杀他们是为了生存，而你是为了你那自以为是的可笑的正义。”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小安终于停了下来。他的胸膛还因为刚才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而微微起伏。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动摇。”小溪的眼睛对上小安的眼睛。里面有火焰在跳动。
　　“即使我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了。我也坚信我认为正确的，我的正义。”
　　字字坚如磐石。
　　“好，好。”小安放弃了像小溪灌输自己的想法。
　　“就是这里了。平时我训练的地方。”
　　这是一处顶楼的窗口，周围的一切都能尽收眼底。杀手最爱的角度。小安在窗口架起狙击枪，看了看瞄准镜，然后让给小溪。“看对面那栋楼10楼的窗户。”
　　小溪的双手却已经开始发抖了。这个场景，太像那个女孩死去的那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