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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婉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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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姐姐!漓姐姐!”何倾遥颇为兴奋。
“公主,奴婢现在名唤初景。”皱皱眉,还是不习惯自称奴婢。
“抱歉,抱歉。”她吐了吐舌头,“下次不会了。”
“公主以后可要记牢了。”
“放心吧,初景。”何倾瑶神色认真,“初景”二字出音极重,“今天是上元节,明天我们就要去璃国了,皇哥哥特别允许晚上可以出皇城赏花灯,还有璃国的三王爷也要去的。”
“这麽高兴?”
“恩,皇哥哥答应要和我一起去了,他平常处理朝政很忙,没有时间,明天一走我也许就见不到他了……”说到这,何倾瑶顿住,似想到了什麽,看了看我,又继续道:“晚上你可要陪我一起去的,对了,初景还好吧?”
她脸上变换的神色,小心翼翼敛了却未及掩去的忧思,这般急切地转移话题,我心里微叹,对她道:“她与沐梓渊一起,不会不好。”
何倾瑶还打算说什麽,我望向她背面,见一名宫女正走来,于是福身:“奴婢见过林尚宫。”
林尚宫轻点了头,对何倾瑶道:“公主,今日学习的时辰到了。”
何倾瑶轻声应允,而后跟着林尚宫走远。
林尚宫是近几日负责教导天善公主闺中之事的宫女,平素里一张脸上竟是肃穆,暗灰色的罗纹宫装,愈发显得其严谨。我惊异于这般古板的人竟会教习房事,想来世上难料之事太多。譬如,我现在已身处皇宫。
四日前晚上,沐梓渊就派人将我送到何倾瑶的临挽殿内。那人轻功极好,起起落落间只来得及听见簌簌风声,竟一路安稳地避过了皇城百来号大内侍卫。我突然就对沐梓渊的武功好奇起来。他谷中各个都是不凡之人,作为空绝谷谷主这麽个万人景仰的神话,究竟有怎样一番傲视群雄的风姿?
很快又有更令我好奇之人,那便是何倾瑶的贴身婢女,初景。她见我们闯进临挽殿,一瞬间神色开始戒备着,却犹自镇定。我暗叹,当真是沉着之人,只是,似乎是受了伤。
后来的事显然出乎意料,当带着我来的人拿出一封信件给她看后,她脸上戒备之色不在,面容沉静无波,唤了声“苏姑娘”转而开始向我述着宫中之事,无一都与天善公主有关。
此时,就算再不济也猜得到初景定是空绝谷的人,我没有过多惊讶,听着她把话说完,而后与带我来的人一同消失在无际夜色中。
没有去想沐梓渊是何时、如何安派了这麽个人在何倾瑶身边,我头疼的是该怎样去和已安寝的公主解释初景之事。初景告诉我的只是大概,很多不甚明了的地方需要向何倾瑶问清楚,向她坦明是必要的。
耳边有些微的痒感唤回了我的思绪,抬手轻拂,几片花瓣落于掌中,艳艳的红,伴着清浅的香,缭绕于空气中。
抬头,几树红梅盛放,风过,散了一地芬芳,如绝色倾城之人漫漫而舞,夺人魂魄。
这红梅是何倾瑶那倾城的母亲婉林生前所喜爱的。据说那是个来自民间的女子,先帝云游时遇见她,便自此倾心。不仅纳她为妃,还命人建了这座临挽殿,值上其最爱的梅树。这些是初景告诉我的,在天都城内也算是佳话一场。
所有人都在感叹先帝的情深与婉妃好运,最容易忘记浅显的道理,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无权无势之人,要怎麽在这深宫中生存。奇怪的是婉妃死后前皇后居然对何倾瑶爱护有加,是以造就她现在单纯的性子。我不懂的是虽然前皇后已经去世,但皇上似乎也是疼爱这个妹妹的,为什麽会让她远嫁璃国?
我摇头,所幸不再去想这些事。沐梓渊也当真看得起我,一晚不到就让我与初景互换了身份,好在初景亦不是多话之人,否则还不知要如何伪装下去。
步入临挽殿内,我掏出腰间的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就着清水饮了下去。这药丸具有变声效果,可管五个时辰。我把玩着手中莹白色的小瓷瓶,暗叹沐梓渊实在煞费苦心。
临挽殿的构造并不繁杂,除却进门处的正厅及寝殿外,两边分有两个小侧间。左边是初景居所,右边为书房。书房极为雅致,正对着窗摆了一张檀木书案,一侧书架上满满的书,从四书到传记,从国史到野史,甚至还有兵法。何倾瑶从未认真看过这些书,想必全是她母亲生前所喜,婉林确是位奇女子。窗外,有疏疏梅影,离得近的,横枝斜伸入内,沁了丝丝梅香。
如若说书房给人一种闲适之感,那麽正对着窗的墙上那幅画定然叫人惊艳。画的是一名女子,素笔描摹,丹青勾勒。黛眉微蹙,眼若秋波含翠,又似银月漾了一面湖光,华晕然然。画中女子轻抿嘴角,青丝未缚,衬着身上及地罗裙,轻柔温婉,静雅安然,游离于尘世之外。
这样的人怕是“绝色”也未形容得其十分之一,女为悦己者容,她不必刻意梳妆,自有一干人为其倾心。难怪先帝对她情深如海。
收回视线,我拿了本野史坐着静静读了起来,等着何倾瑶回来。
两个多时辰后,书房外响起了脚步声,极轻微,是刻意放轻了步伐。须臾,我双眼被蒙住,耳边有人捏着嗓子道:“猜我是谁?”
暗自轻笑,几日来都是同样的戏码,她竟也不觉得累。我任她的手捂住眼,缓缓道:“公主学习完了?”
“漓姐姐,你怎麽每次都不猜?”何倾瑶放开了手,嘟着嘴。
“公主,奴婢……”
“奴婢现在名唤初景,我知道。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碍事的,人多的时候我自然记得的。”
我摇摇头随她去了。
“漓姐姐,你说为什麽我和我娘一点也不像呢?宫女小茹说她跟自己的娘长的很像,后来我就有留意我跟娘亲,可发现我没有一处地方像她。无论眼睛、眉毛、嘴还是鼻。”何倾瑶皱着眉头,模样甚是苦恼。
“公主有留意过先皇陛下麽?兴许你与先皇陛下相像。”
“父皇?我竟然都没有留意过。我该去御书房看看有没有父皇的画像,或许该去找皇哥哥,不行,他现在一定正忙着,还是去找找看好了,要仔细对比……”她说着,人已跑出了临挽殿,也不忘大声道:“我马上就回来。”
还真是一贯天真的性子,非要对着画像比对。我发现与何倾瑶说话会让人惬意不少,难怪沐梓渊对她亦是上心。孤寂久了,贪恋温暖无可厚非。不期然间,脑中蓦地闪现出某日斜阳下,青衫包裹着的寂寥孤影。
我继续俯首书案,随意斟了一杯茶,玉白的杯中茶色格外清澈透亮,香气清淡幽雅,这是……阳羡雪芽?沐梓渊贯喝的茶种,每日芸季均要泡上好几次。
我摇晃着茶杯,闭眼。沐梓渊究竟是爱这茶,还是爱同样饮这茶的人。轻叹出声:倾瑶,我还真羡慕你呢,能被人如此关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