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花照空谷》Origin

8、制针

　　第二日，晨晓初露，我刚出訡墨居就看见芸季与何倾瑶一人牵着匹马向入谷那片竹林走去。“漓姐姐！”见我出来，何倾瑶欣喜地唤出声：“还想跟你道别的，可是怕吵醒你。”
　　“这麽早就走了？”
　　“恩，皇哥哥已经派人到山下来接我了，芸季正要送我出去呢。”
　　都到谷外了？一日之内要从天都赶到桑荫山是不可能的，这段时间天都应该一直派人在大张旗鼓到处找天善公主的下落，何倾瑶在这的消息想必是沐梓渊透露出去的。
　　“路上小心。”我朝她挥挥手。
　　“漓姐姐，你不送我吗？渊哥哥也没来呢。”何倾瑶努着嘴，语气娇嗔。
　　“苏漓这人没心没肺惯了，现在能对你挥挥手已经十分不易了，可不能指望太多。”芸季瞟着我，语气里满是打趣的成分。
　　我叹气：“芸季，你哪天若是走了，我定会送你。”
　　“这可是你说的哦。啊！呸呸呸！什麽叫我走了，你希望我走对吧。”
　　看着她佯装愤怒的表情，我出声提醒：“不是要送公主出谷吗？”
　　“呀，差点忘记了，倾瑶，我们走吧。”
　　“恩。漓姐姐，代我同渊哥哥说一声再见！”何倾瑶跨上马背回头对我叫道。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走远，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不舍，暗自好笑，又不是生离死别，何时竟会这般矫情。
　　回訡墨居内拿了套银针转身朝着清华阁走去。沐梓渊的清华阁旁有一间石屋，里面是各味难见的药引，无论毒药抑或良药。
　　石屋内宽敞明亮，光晕柔和。我抬眼，正上方室顶嵌着一颗略比碗口小的珠子，昼视之如星，夜望之如月。夜明珠自是宝贵，而眼前这颗更是无价。磷之玉，世间仅此一颗。沐梓渊这空绝谷有多少宝物我并不知道，但就这间石室而言，已够让人叹为观止。
　　譬如，摆放药引的器具，通体碧玉，色泽莹润，流光盈盈，轻抚之下是冷冷的触感。玉国每五十年才出一次的寒玉。
　　又譬如，墙上大大小小散发着弱弱荧光的浅蓝色珠子，能随外界温感调节气温，历年来都是作为贡品进献皇室。即便如此，我敢断言，整个天都城内也不会超过五颗。
　　再譬如，地上放置的暗青色九鼎。以青铜为原料，却又并非一般的青铜。父亲曾经说过，几百年前一位制鼎奇人花了半生时间寻得上好青铜，又用半生时间制出一尊九鼎，鼎上刻以一字，祁，他的名。据说他是抱着这个花了他一生心血的鼎死去的。我看着面前鼎上张扬的祁字，丝毫不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九鼎。
　　……
　　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恐怕已价值□□国库里存银的几倍之多。
　　有人花半辈子倾力建造琼楼玉宇，一世身家压在上面，遇上天灾人祸，悉数崩塌，只留残垣断瓦。如此一来，守着金屋银屋还不如守着这间石屋。
　　等一切准备妥当，将针放入九鼎后，已过了大概一个时辰。
　　走出石室，冬日暖阳光晕柔柔，却晃得人眼生疼，有一瞬间的晕眩。抬手抚额，待到缓和过来便看见腕间缠绕的白色纱布早已被染红，颜色仍旧兀自逐渐加深。
　　一个时辰了，伤口并不很深，却仍没有凝结的迹象。从小体质特殊，伤口不易止血，不易结痂，上一次制针是什麽时候，我已经记不清了。
　　蓦地腕间一紧，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了上来，在淡墨色衣袖掩映下显得尤为白皙。
　　抬眼一看，沐梓渊站在我跟前，眸眼深深，眉头微皱。
　　我只觉得那阳光似乎又强了三分，脑子亦开始不清明起来，表情怔怔地盯着他。
　　他用另一只手缓缓解开了缠绕在我手上的纱布，点点血珠从横亘手腕的伤口渗出。刺眼的红色与腕间冰凉的触感使我清醒过来，欲抽回手，不料他握得太紧。
　　我有些不解：“沐公子……”
　　“伤口不易结痂，割它做什麽？”他终于松开手，转而看向我。
　　“制针需要。”
　　面前的人眉头又皱了几分，半天，才缓缓道：“去璃国途中会有人保护你们。”
　　“我知道。”我自然不怀疑沐梓渊所说，不过带着雪影针已成为一种习惯，谁又能无时不刻保护你？
　　“沐公子，我先走了。”好好地纱布被他揭了下来，又需要重新包扎。
　　回屋上完了药，重新包好伤口，我靠着窗边的竹椅，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苏漓，苏漓！”芸季双手叉腰，气势居高临下。
　　“回来了？”
　　“你没事吧？脸色这麽苍白！”芸季俯下身，脸上焦急，甚至还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我摇头，指着手上的纱布：“流了点血。”
　　“恐怕不止流了一点吧。啊！对了，这个，公子叫我给的。”伴着话语，一管药膏递了过来。
　　我微微讶异，轻声开口：“谢谢。”
　　“谢我做什麽，你应该谢谢公子。先上药吧，要不要我帮你？”
　　“还不至于那麽严重。”我将手腕处的布揭开，挤出药膏涂抹上去。浅绿色透明胶状物质，无色无味。刚触到皮肤立即泛起灼热的感觉，随后又渐清凉，再看了眼伤口，效果却要比以前上的药效果好上许多。“这是什麽药？”
　　“我哪知道，公子见我回来就只叫我拿给你。怎麽伤的？难不成大白天还有人闯进谷来？也不对，有公子在，谁敢来。诶，你好些没？”
　　“芸季，你家公子到现在好像还没吃饭。”她的絮絮叨叨最是令人头疼。
　　“我竟把这事情给忘记了，我去做饭了，你好好休息。”芸季风一般消失在我房中。
　　这般急躁的性子，我笑着摇摇头。不经意间瞥见刚放在桌上的药膏，手上微凉的感觉还在，心里莫名地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