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花照空谷》Origin

6、回谷

　　我有些淡漠地笑了，这是个不轻易杀人的人，即便与他同行的人才刚死在我手上。见我勒马，他却不急着拔腰间的佩剑，并不是有所顾虑，从他敛了杀气静静立在那里便可知，他或许只是在等我给个说法。
　　想到这，我轻松了些，却仍不敢大意，虽不知对方目的究竟是不是在于天善公主，但这万一不是并无可能。
　　思索了番，我开口：“你们究竟要追我到什麽时候，东西既已拿到，难到还要赶尽杀绝！”
　　对面的人依旧坐于马上，一动也未动，我亦紧紧盯着他，周围静默到连风声都冻结。半响，他终于开口：“什麽东西？”声音竟是异常清越，如山涧鸣泉，入耳声声。
　　“什麽东西？！你们追了我几日，竟还来问我，我父亲已经死了，难道就不能放过我吗？”恨恨的声音融了情绪，我仿佛又见三年以前桑荫山上那一幕，语气也不由自主带了些哽咽。
　　他又是一阵沉默，似在思索我话里的可信度，终于，缓缓道：“姑娘，我们并不是来追杀你的。”
　　“什麽？！？”我装出一副惊诧的样子来，“那你们是来做什麽？”
　　“做什麽并不重要，姑娘可以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干净的嗓音有一种能让人毫无防备卸下心防的魔力。
　　“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
　　“等等。”他唤住了准备离去的我，“那辆马车可是姑娘的？”
　　“不是，你们来之前不久，有位黑衣人抱着一名紫衣女子骑马下去了。”话说到这里足够了，如若真是来寻何倾瑶的，相信他会有所动。天善公主失踪时穿的正是紫色衣衫，而劫她的人亦为黑衣人。他们上来时想必也注意到下方有一条仅容一人一马通过的岔道。有了这些，他不一定会相信我所说，但我只有赌，赌他不怀疑我说的话。
　　果然，没多久，他对我道：“抱歉方才惊扰到了姑娘，告辞。”
　　语罢，人已策马而去。
　　我轻呼了口气，这个人涵养极好，竟没怪我杀了他们的人。从方才与他交谈的过程和他不显于露的气势中，可感到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就算还有针，我的胜算也不大。幸运的是，他走了，否则，我不知还能怎样与他耗下去。
　　看来，目的果真是何倾瑶，并且找的还慌了神。当时，只要稍作考虑，便会发现马车是向上的，如若要走岔道早就在下面丢弃马车了，没有道理上来了还要下去。
　　我望着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重新驱马前行。
　　两个多时辰后，寂静的山道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我屏住呼吸，待看见来人时，突地松了口气。
　　“苏漓。”芸季见到我，蓦地加快了速度，到我面前将我从上至下打量个遍，方才继续开口：“你没事？我听到了箫声，还以为是你，正奇怪你为什麽不直接进谷，出去就见到一名女子说你很危险，直叫着要来救你。”
　　看来何倾瑶已经安全了，我对芸季道：“我没事，她呢？”
　　“我让人先带她进谷中，便一路赶来了。”
　　“沐梓渊回谷了吗？”
　　“公子到现在还未回来，你何时关心起公子的动向来了？”芸季惊讶。
　　“刚到谷中的那名女子，是沐梓渊的熟人。”话刚说完，我就有些后悔，相处了三年，芸季的性格我早已摸透，她定会无休止地追问下去，果然不出所料。
　　“公子的熟人？我在他身边待了七年也未见他有过熟人，那名女子我更是没有见过。你说会不会是公子出谷时认识的？他有些时候出去是从不带上我的，不过，你怎会认识她，又怎麽知道她是公子的熟人呢？”她策马行在我前面，不断回过头来，速度亦是越来越缓。
　　眼见着她就要停下，我开口道：“这些你应该留着回谷中去问她。”
　　芸季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早知就不急着赶来了，亏了我一路上还在着急！”
　　似愤懑而实则关心的话总能温暖心神。再回到空绝谷中，竟生出一种亲切感来，虽然才出去不过几日。
　　“漓姐姐。”何倾瑶一见到我们便跑了过来，拉着我的手道：“你没有受伤吧？我在这等了半天，快担心死了！”
　　她一脸担忧之色，发丝凌乱，衣衫多处划破，看上去颇为狼狈，唯有双眼仍如明镜般清亮。
　　想必这位公主还从未吃过这种苦吧，笑了笑，我对她道：“没事。”，继而又转向站在我身旁的芸季：“她就交给你了。”
　　我一路回到訡墨居，简单梳洗了番，打算早早休息。几日未睡好，此刻疲乏至极。
　　第二日起来时芸季已经做好了吃的，她的手艺极好，食惯了她做的菜，出谷那几日吃着客栈的饭菜竟觉得不对味。
　　“漓姐姐，快来吃饭了，芸季做的饭很好呢。”何倾瑶手上拿着副碗筷，冲我叫道。
　　“我比你大一岁，你为什麽不叫我芸姐姐或是季姐姐？”芸季撇着嘴，作势就要去抢倾瑶手中的碗。
　　何倾瑶端着碗躲过探过来的手，“你看着比我还小，我要怎麽唤你姐姐？”
　　“苏漓看上去不也一样？”
　　……
　　我好笑地看着眼前打闹的两人，芸季生得一副娃娃脸，看上去却要比何倾瑶小些。她们性子极为相似，不出一晚，竟已经这般熟悉，谷中，似乎是热闹了不少。
　　“公子！”芸季蓦地唤了一声，我转过身去。
　　沐梓渊站在不远处，青衫缓带，涟玉流光，丝丝寂然，他仅站在那，便让人无法忽视得了。
　　此时回来，会与何倾瑶有关麽？思索了番，我抬眼望去。
　　人静立着，背对的山崖峭壁都成了衬托，眸光淡淡，看向的正是前一秒在和芸季打闹的何倾瑶。仍旧清冷的气质，却分明比往日多出了一些柔和。
　　我心下了然，正欲离开，不料衣袖被一只手拉住，何倾瑶抿着嘴小声问我：“漓姐姐，那个就是渊哥哥麽？”我略微诧异，复又想起她说有好些年没见过沐梓渊，于是对她点了点头。
　　何倾瑶神色开始惊喜起来，她今天穿着一套粉色衣衫，袖口裙裾处是浅淡的白色勾边，如烂漫一季的桃花，依依稀稀满目芳华。
　　“渊哥哥。”她小心翼翼叫道，开始向沐梓渊走去。
　　我慢慢踱步到摆上了饭菜的桌边，径自坐下吃了起来，芸季也难得的安静吃着饭，眼神却不时作好奇观望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