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花照空谷》Origin

58、心事

　　芸季扶起倒地的晟曦，也进了房去。我站在原地，心里十分苦恼。
　　“没派人查过他的底细？”
　　我一愣，继而抬眼，沐梓渊凝眸沉思。
　　“查不出。”
　　罗秋笙那样多疑的性子，早就派线使查过，可惜未果。我知晓沐梓渊问这话的含义，晟曦那样的功力摆在眼前任谁也不信。
　　“沉脉，邪郁于里，脏腑虚弱，脉气鼓动无力；浮脉，浮而无力，久病体虚。兼有两脉，这样的人不适合习武，除非未走常道，只求速成。没筋脉俱断，心肺俱损，是他的幸运。”
　　沐梓渊谈论天气一般说出晟曦的状况，我听得心惊，晟曦嫌命太长了不成，他满面无欲无争，这般拼命，到底为什麼？我探过他的脉，却并未往深处想。
　　“这是……”
　　低头间，瞥见沐梓渊腰侧的霜华，墨黑的剑鞘上难掩锐利的痕迹。
　　“他的剑，不一般。”沐梓渊仍是轻描淡写的语气。
　　没有出鞘就已是雷霆之势，若是出了鞘，有几个人抵得过？
　　“公子，我房里有几本苗族的蛊术之书。晟曦的癫蛊我想了多种办法仍旧解不了，兴许是天资愚钝，我想，你看了兴许能有办法……”
　　一声公子拉近些许距离，我苦思冥想，斟字酌句。所谓苦恼大抵如是，靠己不如求人，一番话说下来，心中顿生近日连连失败的郁卒，夹杂点点期许。
　　什麼时候开始，同他说话变得小心翼翼？我懊恼。
　　“我毕竟不是苗人，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这是……同意了？
　　我有些欣喜：“我先去整理整理，晚些拿给你。”
　　苍山树影斜，深潭映光点。待到绿影远去，还有人呆立在那儿。
　　沐梓渊颇有些心绪，一串红色的链子在他指节间缠绕，别样的红映着玉色的指，令人瞩目的景致。
　　他原本打算把链子给她，被她略略恳请又小心翼翼的神色看得忘记了去。少见的丰富表情，直接一根弦反复拨起，声声不息。
　　“小心。”远处传来的男音，夹杂着宠溺。
　　柳尐慢慢扶着何倾遥行在潭岸另一边，后者笑得恬静，她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整天跟在他背后叫“渊哥哥”的小女孩，不是那段日复一日毒药苦训里予他的稀薄的光明，也，并不需要自己再将她日日护得小心。
　　柳尐，待她很好。
　　他该欣慰，心绪却更添纷乱，红色的珠子在手中转了又转。
　　什麼时候开始，有了不自知的情绪？
　　璃国路上遭遇追杀那人脸上茫然无措的紧张表情？玉国密林寒毒发作掉在他手背上的几许泪滴？亦或山洞外央央绿草里静静躺着的纤细链子？
　　恐怕……更早。
　　初进谷时的欣赏，后中毒时的歉意，现在呢？沐梓渊收起链子，眸光乍然不甚清明，他没有再想下去，抬步离开。
　　“咳咳咳”不住的轻咳声。男子抚了抚剑鞘上的痕迹，眉峰蹙紧，好嚣张的剑气。
　　“啧啧啧，姓沐的莫不是毒发了。刚在苏小丫头面前还是好好的，哎……逞英雄啊，也是个别扭又固执的人哟……”
　　齐孜一手转着三张面皮般的地图，一手拿着维持生计的铜钱，喃喃的语气听不出真做关心还是有兴欢喜。
　　“齐老前辈莫不是也打算研究研究蛊毒？”
　　我皱眉看着眼前的老人，他将本就不算大的桌子占了大半个地，三张地图依次摊开放在上面，自顾看得起劲。我用以放置蛊虫的器皿都被他挤到了桌角去。
　　“我研究我的地图，苏小丫头不用管我。”齐孜摆了摆手。
　　“沐公子，要不，去外面？”
　　我抬头看对面那人的神色，提出建议。
　　沐梓渊点了点头，而后率先起身。
　　“啊呀呀！你们怎麼能这麼丢下我老头子啊，我一个人多孤单啊！”齐孜捧着地图，满脸控诉。
　　“前辈非要跟我们一块儿？”我只觉头疼。
　　“我老头子老了，孤单的紧哟。”他摇头晃脑。
　　“我们门主现在十分清闲，想必很乐意前辈去叨扰。”
　　“他请我去我都不去。还不如陪着秦默那小子。”齐孜突然顿住，然后拍手：“差点忘了正事，我老头子刚从秦默那边来，那小子看着心事重重，似乎胸中沉怨已久。你不是跟他感情最好麼，该去开导开导他，有什麼烦心的事，说出来，免得伤心又伤身哟！”
　　“秦默？”我狐疑，但见齐孜神色正经，不像是假话。他贯常都将心事埋在心底，或许是因着吴弈的死吧，我黯然。
　　“是啊，你们感情一向不错，好好劝劝，他会听你的。”齐孜点头如捣蒜，目光时不时瞥向沐梓渊，怪异至极。
　　“我先去看看。”没理会他哪里来的这般表情，我踏出房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