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时》明河如景

14、14

　　早上林彬出门时，卫东还没起床，她留了字条在桌上：感谢加歉意。除此之外，她做不了其他的……因为，下午还有个让她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的采访。采访安排在三点钟，而她的采访对象就是A市最大的建材销售公司建新集团的新任销售总监：康夏。预约的时间到了，林彬跟着秘书小姐，进了康夏的办公室，秘书叫了声康总，康夏抬头，熟悉的笑脸定格良久，那样子似乎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同她碰面。有了上次的见面，以及整夜的辗转反侧，此刻的林彬倒显得格外平静，她微笑着，主动上前同他握手：“康总您好。”
　　大方得体。
　　她盯着他俊朗而熟悉的面容，想要洞悉他的内心。然而他的失神紧紧是一瞬，下一秒，温和浅淡的笑容就漾在脸上：“你好。”
　　秘书出去，房间里顿时变的静悄悄。
　　林彬率先打破沉默：“我是文治网记者林彬，很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受我的采访。”
　　“很荣幸。”
　　“那……我们开始吧！”
　　她公式化的开场白，让他面色有些沉重。
　　采访中并未出现她担心的空场，她出乎意料的沉静，而他回答问题时，态度温和，言语简洁，说话带着微笑，答案却绵里藏针。他也和半年前一样，依旧有着线条柔和的颧骨，闪亮黝黑的眼睛，身上的深色衬衫还是熨的笔挺板正……然而她明白面前的他是建新集团的康总监，是李茉的男朋友，是未来建新集团董事长的女婿，再不是她熟悉的康夏。
　　采访结束，林彬起身，礼貌的同他握手告别：“谢谢康总能接受我的采访，受益颇深。”
　　工作中，她应该保持最基本的理智冷静，这是职业道德。
　　他颔首微笑，眼神幽深。
　　然而当她正要开办公室门时，却听见身后有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彬彬……”
　　林彬听的胸口一窒，连搭放在扶手上的手也沁出了冷汗。她期许他叫住她，然而，真的发生了，她也不过在原地沉默数秒，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走出建新集团的大厦，林彬站在街边等了好久，也没有看见空驶的计程车，于是，她转身往回走。已是深秋，满大街都是枯黄的树叶，风一吹落在脚下，踩上去沙沙作响，林彬边走边听着这枯燥的声音，眼泪戳不及防的就掉了下来，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落在脖颈里，甚至还带着一股凉意，她伸手遮住眼睛，半仰着头，然而眼泪却止不住的流，势不可挡。胸口有小小的破碎声，她觉得这眼泪奇怪，难道她还祈求什么？还盼望什么？不对，她摁住胸口在街心花园坐下，仰头看见澄净天空，突然觉得已经被遗忘的悲伤原来还是浓的化不开。街心花园的哭泣不过持续五分钟，童主任又打来夺命call，明天准备上线的稿件突然出了问题，需要临时更换，童主任同她商议，她今天的稿件能不能顶上去。
　　林彬看下时间，甩开还留在脸上的泪珠答：“没问题！”

　　林彬将采访稿整理好，从公司里出来时已是晚上八点多，夜色温柔，一弯浅月凉薄似水，看的心都冷了。
　　她没有坐车，而是慢慢的沿着街道往回走，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康夏的那声彬彬，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回过头，直接质问他：就那么喜欢钱吗？为什么要那么狠心的走掉？让他看看自己手腕的伤痕，让他知道自己所受的苦，让他愧疚！让他难过！让他不安！可……又有何用？她在心里暗自叹息，他既然能离得开，必是不在乎。在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面前展示软弱，多么可耻！
　　也许不回头，是对的。
　　就这么想着想着，竟然到家了。
　　林彬住的是90年代初建成的宿舍楼，没有保安，小区门也随意的敞开着，夏天的晚上还能见几个乘凉的老人坐在院子门口。天一凉，就只剩下几辆半旧不新的桑塔纳轿车横在小区门口。道黑，不好走，林彬在一众车中找寻下脚处，猛然被对面突然亮起的车灯照的头晕眼花。
　　她定定神，半捂着眼睛，听见顺着灯光走过来的那人叫她：“林小姐。”
　　是余澜。
　　这让林彬莫名觉得心慌。
　　她礼貌的让她进屋，请她坐下。
　　余澜拦住要去倒茶的林彬，招呼她也坐下：“我之前对你有些误会，今天是特地来跟你道歉的。”
　　林彬闻言，略感吃惊。
　　余澜见她如此惊讶笑：“前几次，我对你态度不佳，还请你原谅。我想可能是因为关心则乱，再加上你也知道，我们几次见面情况都比较特殊，东子一向爱玩……我以为这次又和以前一样，所以有些生气，迁怒于你，真是抱歉。”
　　林彬从未想到这个被人称为女强人的余澜竟然会亲自上门同她说这些话，她当下便有些找不到北，如坠梦中的感觉。
　　余澜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变化接着说道：“这孩子拧，之前问他到底什么情况他也不说，没办法，我只好……”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沓照片，平铺在桌上，林彬低头一看，多半是她日常的生活照，上下班途中，外出购物，形单影只，简单平常，甚至还有她回家开锁的照片，最后一张竟然是今天下午她蹲在街心花园痛哭的模样。
　　林彬指着照片好一阵才说出话：“您跟踪我？！”这次她的愤怒多过惊讶
　　余澜并不回答，看着林彬翻开照片时惊讶的模样，像是默认。过了一会道：“其实，那次和稳稳在东子住处碰见你之后，我就找人做了这些，可是，好像也没跟到你跟东子见面。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上次家长们商议东子和稳稳的订婚日期，却意外被他知道我暗中调查你，惹恼了他，当场和我翻脸跑了出来……就是在街上遇到那次。不瞒你说，到那天为止，我还一直是以为你对东子……也有想法。不过，今天……”她好似无意的指了指那张她蹲在街心花园哭泣的照片，话锋一转，“之后，让人查了查，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是东子自己在跟我较劲。”
　　这一番话，她说的在平静，再自然不过，说是道歉，脸上却全然没有道歉的意思，林彬被惹恼，她将照片顺手拢起来，扔在桌子一侧：“既然您已经知道是这样，又何必来找我？就为了给我送这些照片？”
　　余澜笑，缓缓站起身：“这些照片我若不给你看，你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不过，我今天来是有其他的事要拜托。”
　　她沉默了看了林彬半响道：“我想请你离开A市。”
　　林彬疑惑反问：“为什么？”
　　“不瞒林小姐，东子的婚事是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年内都得订婚，我们没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所以，也许当下你离开A市是最好的办法。”
　　林彬冷冷的拒绝：“这实在跟我关系不大。况且，我跟卫先生只不过是几面之缘，并不像您想的那样。我对他没兴趣，想必卫先生对我也没什么兴趣。您大可不必担心这些。”
　　“我信你，但信不过自己的儿子。所以……”她接过身后秘书递过来的信封，放到林彬面前，“还请你答应我的请求。”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林彬会意，坚决将那个信封退回
　　“我想你这么拒绝是不明智的。”余澜似是无意的看了看桌上的照片
　　林彬警惕起来：“您什么意思？”
　　“你若不走，我担心卫东还会来找你，我有知道他动向的必要，你要理解我作为母亲的心情。”
　　“对不起我想我没这个义务。”
　　余澜拎起包笑：“你不肯帮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那我也只好，用老办法了。”
　　“您这是威胁我？”
　　“不算。”余澜冷了脸，“我要真想威胁你的话就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认识你老板，或者可以说，A市绝大多数传媒企业，都还是能给我几分面子的。”
　　林彬气的脸色发青：“您怎么能这么做？！”
　　“我也是被逼无奈。年轻人，听我一句忠告，路好不好走都是自己选的，既然你对东子无意，那这事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也算是你的伤心地，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也不是什么坏事，你说呢？”她再次将钱塞给林彬，“也别嫌我俗气，我是个生意人，在我眼里，钱多少还能做些事，收下吧！”
　　正说着，林彬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卫东。
　　余澜看了看，起身喊着秘书离开。
　　林彬接完卫东电话，看到被余澜留在桌上的信封，等回过神追出去的时候，黑黑的街道上，只剩下了微弱的汽车轰鸣声。

作者有话说

　　嘿嘿~我来了。(*^_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