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雪狼》烟云_淡袖风

15、五、渎神

　　五、渎神

　　神？

　　百里屠苏立刻想到洛云平死时口口声声不断地重复着这个词。愣神的功夫，手上被握住，欧阳少恭示意他看另一个方向，那间屋子很大，角落里有个笼子，里面的人被捆得像个粽子，百里屠苏觉得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是方兰生。

　　“别急。”欧阳少恭在他耳边低语，唤回了他的理智：“小兰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百里屠苏耳根有点发烧，欧阳少恭离他太近了，近得能听得到呼吸声，感觉得到唇的温度……欧阳少恭笑笑，又道：“莫乱了方寸，先让他放了陵越，我们的胜算会大些。”

　　百里屠苏迅速整理心情，对着空荡荡的房子道：

　　“让那只畜生退开。”

　　“嗯……可以，你们把武器都扔出去，我就放了那个警察。”

　　百里屠苏再次妥协，将自己和陵越身上所有的武器包括军刀都扔出门外，又抬手示意他身上什么也没有了。那只巨狼果然向后退了几步，离开了陵越，却蹲坐在门口，似乎是要防止他们逃跑。

　　陵越爬起来，稍作活动，除了警服上的几道口子，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害。百里屠苏不放心，又让欧阳少恭帮忙检查了一遍，之后三人拐到左手边的客厅，空荡的房间正中果然有一个玻璃茶几，上面摆着三杯热茶。

　　百里屠苏从兜里掏出车钥匙，看了看陵越，陵越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百里屠苏也没说话，上去揪住陵越的衣服，一把扯下一大块布，包着钥匙，扔向茶几。钥匙落地并没有触发什么机关，百里屠苏松了口气。

　　陵越嘴角抽搐：反正我衣服是坏了，不介意再坏一点是吧……我说师弟啊，你没钱可以朝师兄我要啊……

　　“神”嘶哑的声音又道：“请喝茶吧。”

　　三个人莫名其妙，但还是一人端起一杯，各自喝了两口。

　　“啊啊，忘了告诉你们，这三杯茶中，有一杯里放了些‘调料’。你们放心，这个‘调料’无色无味，也没什么太大的危害，不过比较有趣。你们可以猜猜，刚才你们谁喝下了这一杯呢？”

　　欧阳少恭冷静道：“Hallucinogen（致幻剂）么。”

　　致幻剂，或者毒品？百里屠苏脑海里一根弦绷紧了，他不知道怎么想起了翻云寨的案子，不觉用心去听。

　　“呵呵呵，类似的东西，保证你们享受~”

　　“类似的……你加了多少剂量？”欧阳少恭沉吟，沙哑的声音大笑道：“我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欧阳法医该猜出来了，这样可不好玩。不过你们还有半个小时来猜，是谁幸运地喝了这杯鸡尾酒~”

　　“半个小时……剂量不大。”欧阳少恭摇头：“□□【作者注：苯环己哌啶，口服，有致幻效果的毒品】在小剂量时，只起到镇静作用，对普通人很难产生致幻效果，一杯茶里能放多少。”

　　那沙哑的声音笑道：“不愧是欧阳法医啊。不过呢——”

　　“我知道，你们这种警察，都杀过人。”

　　百里屠苏突然觉得有点头疼，这声音仿佛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小虫一样透过层层空气钻入他的脑中。他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陵越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

　　“屠苏？”欧阳少恭掩了掩眸中不明意蕴的光，声音里带出几分关切。

　　百里屠苏摇头：“没事。”他压低了声音：“一会儿……如果那杯有问题的茶被我喝了，你们不用管我，师兄你想办法带着先生逃走。”

　　陵越脸色十分不好：“不行。”

　　“师兄，你知道我……”百里屠苏也很坚持，陵越似乎仍不想答应，他也不继续说下去，而是稍稍提高了声音：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但是我想听听，你作案的动机和具体手段。”

　　“哼哼，很好，不愧是警界的精英，这种情况下还惦记着案子，很好很好！”沙哑的声音说不出是嘲讽还是赞赏。

　　“你真的想听？你也想听听神是如何净化世界的吗？”

　　神……净化……

　　百里屠苏忽然觉得头痛欲裂，他痛苦地蹲下身子，脑海中闪过零碎的片段，那些人……他看不清脸，那些人身上都是血，他们在举行……仪式……

　　“背叛知吾名，憎恨知吾爱。以神的名义，赐予汝等永生……”

　　不，我不要永生……

　　妈妈……小婵……

　　所有的人都死了，都死了……

　　“屠苏？”陵越手伸向百里屠苏肩头，还没挨上，百里屠苏蓦地抬起头来，眸中竟闪现着赤红色的光芒……

　　◇◆◇◆◇◆◇◆◇◆◇◆◇◆◇◆◇

　　“不好……”

　　陵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已经飞了出去。百里屠苏就那么站着，陵越摇了摇站起来，他根本没看到百里屠苏如何站起来、如何出手的。压迫感陡然增强，陵越徒劳地呼唤着：

　　“屠苏，你醒醒！是我啊！”

　　话音刚落，他便觉眼前一花，同时胃部一阵剧痛，后背狠狠撞上墙壁。近距离下，百里屠苏冷冷看着他，眼神里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片令人心寒的阴戾。他一手捏住陵越的喉咙，像丢垃圾一样随手将他扔了出去。

　　欧阳少恭偏了偏头，似乎在欣赏百里屠苏那染血的眸子，慢慢地勾起一个笑容来。

　　陵越摔在门口，门口蹲坐的巨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一爪子踩在他的胸口。深色的警服上难以看清地渐渐濡湿开一片，欧阳少恭分辨出细微的咔嚓声，肋骨断了四根。

　　然而就在巨狼的獠牙伸向陵越的颈部时，百里屠苏的目标从陵越转移到了狼的身上，猛地发力将那狼撞翻出去。巨狼十分灵活，半空调整了姿势稳稳落地，几乎在落地的瞬间发动了攻击，百里屠苏站在原地，巨狼扑上来竟然不躲不闪，双手顶住狼爪，虽然有些吃力，但仍是将那巨狼甩了出去，砸在墙壁上房子都震了几震。

　　巨狼爬起来，动了动头，似乎并没有受伤。但是它也不敢贸然进攻了，双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冷冷地互相瞪着。百里屠苏此时思绪混乱，战斗全凭本能，力量和体力虽然比平时强上很多，但却丝毫没有战术可言。欧阳少恭在远处抄着兜看着，那种药，果然是不完善的。

　　终究只是个残次品……

　　巨狼终于发动了第二轮攻势，这次它比较谨慎了，獠牙一晃伸向百里屠苏右侧，却是虚晃，利爪搭上百里屠苏左腕，顿时血就流下来。而百里屠苏好似不知疼痛，右手按住狼头，向下压去，巨狼的身上也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似乎快被压扁了。猛地，那只巨狼后脚跃起，尾巴鞭子一样抽在百里屠苏胸前，百里屠苏闷哼了一声，踉跄退了几步，捂住胸口。

　　巨狼甩了甩头，见百里屠苏受伤，兴奋地叫了一声，旋即再度扑上去。百里屠苏一个闪身险险躲开，踏上一步揪住狼头按在地上，一脚踩上去，还能动的右手扯开狼毛，而后握拳，雨点般砸下去。那只狼开始还挣扎着扑腾几下，后来就不动了，瘫在地上像断了线的木偶。

　　百里屠苏站起来，冷冷扫视一圈，看到倒在门口一息尚存的陵越，便走上去将拖了起来。陵越这个时候还有知觉，然而看着百里屠苏他却只是觉得心在痛，这孩子的本性善良又正直，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不知他清醒后会多么痛苦，多么自责。

　　百里屠苏看到他的眼睛的瞬间似乎愣了愣，随即痛苦地松手抱头，含混不清地呻吟着，勉强咬出两个字来：

　　“快……走……”

　　陵越也愣住了，随即明白过来百里屠苏是要他逃出去通知警方，他咬咬牙，返身向楼梯外跑去。
　　欧阳少恭走上来，目送陵越离开。那样的伤，如果仅靠意志力支撑，恐怕很难赶回去吧……我倒要看看，紫胤的学生，是否能令我吃惊。

　　百里屠苏转过身来，表情不再迷茫痛苦，恢复了乖张暴戾。欧阳少恭毫不在意地笑笑，知道百里屠苏此时听不懂，他却还是说道：“你知道么，我最喜欢你这副模样了，呵呵，可当真美妙~”

　　对面的少年一声不出，突地发起了进攻。那攻击的速度已经超出了常人理解的范围，肉眼完全跟不上，然而欧阳少恭却轻轻松松闪开了他的攻击，摇摇头，手指敲在少年脑后，百里屠苏软软倒下去，被他接在怀中。

　　探了探脉搏和呼吸，确定少年恢复了正常，欧阳少恭将他靠着墙放着，小心地避开他受伤的左手。然后自门外寻了之前丢出去的枪，娴熟地拨开保险栓，走到关着方兰生的笼子前，一枪打烂了巨大的挂锁，之后胡乱向四周的墙壁打了几枪，把子弹放光，这才丢了枪，将方兰生抱出来。探手试了试，呼吸正常，只是被灌了药，欧阳少恭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做完这些，他才到客厅去，在正对茶几的那面墙上一处按了一下，墙板缓缓升起，竟然是个暗门。

　　“少爷，好久不见。”

　　“如果你是指能这样说话的话，的确。”欧阳少恭望着对面须发皆白的老者：“道渊。”

　　老人拿下变声器丢在一边，“这次的药物试验很成功嘛，‘灼魂’真的能引出‘焚寂’的药性，真是太好了。”

　　欧阳少恭看了看昏迷的百里屠苏，没有说话。

　　“我的玄狼控制在36.2%的战斗力而已，这小子竟还收拾得如此费劲，差得远啊。”道渊身边是一只比躺在地上已经“死”了的玄狼还要大上一倍的暗红色巨狼，神态更加傲慢。道渊抚摸着狼头，道：“我记得你在他这么大的时候，五分钟拆了十七只完全战斗力的成品。”

　　欧阳少恭神色柔和了些，淡淡笑道：“他还是个孩子，不能掌握身体里的那份力量。他需要的是坎坷和折磨，如果他的一生都像安排的那样平坦，那么他永远也不会变强，也不配做我的对手。”

　　“你好像很认可他做你的对手。”道渊也把视线投向昏迷的百里屠苏。

　　欧阳少恭眯起眼睛：“因为只有他……和我是一样的啊……那种感觉，你能明白么？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唾弃你的时候，你发现竟然还有个半身与你一样……呵呵，十分美妙啊~”

　　道渊看看手下的狼头，冷笑道：“警局里身手最好的也就这小子了，连玄狼都对付不了，更不要提噬月。”他手下那只巨大到可怕的玄色的狼低吼一声回应，道渊哈哈大笑：

　　“只要几只玄狼，就能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勿要大意，女娲随时可调十巫回来。此外，”欧阳少恭顿了顿：

　　“紫胤回国了。”

　　道渊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十年前，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就栽在紫胤的手里了。现在想想，倒是十分怀念这位老友。”

　　“呵，十年前的事，我倒没什么兴趣。不过，我想我该见见他。”欧阳少恭笑了笑：“真令人期待。”

　　“玉衡碎片现在应该已经到他手里了吧。”道渊想起什么，问道。

　　欧阳少恭温润一笑：“千觞什么时候让我失望过。”

　　“听说他想宰了我给你出气？”道渊问，倒也不是生气。

　　欧阳少恭笑道：“他口无遮拦管了。”

　　“那些动物的DNA样本都已经转移妥当，你的设计图纸也已经做好了3D预览，我很期待能看到成品。”道渊笑道：“比我的噬月更加完美的作品。”

　　“你是说穷奇么？”欧阳少恭看了看噬月：“看到噬月，有点感慨啊。祝你的课题研究能够顺利，毕竟，如果机械体与生命体能够完美结合在一起，也许会使人类更加贪婪。”

　　“哈哈，当然了。每种动物都有其独特优秀的基因，或聪颖，或美丽，或强健，或敏捷。现在我们手里有这么多的基因片段，我就不信还不能做出最完美的作品。”道渊眯着眼睛笑了：

　　“就像少爷这样完美。”

　　我这样完美？欧阳少恭心中一声冷哼，我这样完美的怪物么？

　　“这件事情闹得有些大了，你回去静心研究课题吧，剩下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他岔开了话题：“你杀了太多的动物，即使是为了实验玄狼的性能，也有些过了。”

　　道渊说：“请少爷相信我的能力。”

　　“晚些警察要来了，你走吧。”欧阳少恭点点头：“我最近可能比较忙，有事会去找你。另外，这个基地全部的资料都要销毁，屏蔽仪上我装了小型炸弹，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少爷也要注意身体。”

　　“嗯。”

　　◇◆◇◆◇◆◇◆◇◆◇◆◇◆◇◆◇

　　他又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焚烧的房屋、满地的鲜血，一个人披着斗笠，双臂举起，口中念念有词。

　　——背叛知吾名，憎恨知吾爱。以神的名义，赐予汝等永生……

　　一个线条纤细的身影略低着头站着，脚下是流成一片的血，血泊中的女人脸上表情痛苦，血从她的全身向外渗透，怎么也止不住。

　　妈妈……

　　“！”

　　“抱歉，吓到你了？”欧阳少恭摸摸他的额头：“你醒了啊。”

　　百里屠苏迷茫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那人温和的笑，他试着动了动，只觉得全身酸痛无力，左手更是毫无知觉：“你……没受伤吧？”

　　“嗯，我没事，小兰也没事。”欧阳少恭顺手揉了揉他额前的头发，浅笑道：“因为有屠苏保护我们啊。”

　　百里屠苏这才放下心来，顿时一阵头晕，眼前的景象也模糊起来。

　　“我做了一个梦……”他呢喃着，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谁听，眼前隐约有人影晃动，他的声音也渐渐小下去了。往旁边靠了靠，碰触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便凑过去，把头埋在那人怀中，鼻尖蹭到那人温软的衣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欧阳少恭看着钻进自己怀里安然而睡的少年，宠溺地笑了笑。

　　辛苦你了——我的半身。

　　呵呵，我很期待，你今后的表现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