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1、终老蜀山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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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刀锋，接着是一声嘶吼，景魂疯了似地冲到前边，抱起浑身染血的月影，
而石成宁一招不成，第二招却被空中飘然而至的祁墨痕挡了回去，二人刀剑相较。都道石成宁是尊贵皇子，却没人知晓他功夫如此之好，祁墨痕与之交手数十下，都难分高低。
而此时冲入的五爷旧部，却也与夜阑的禁卫军开战，厮杀起来。
看着眼前为她生生挡下一刀的月影，景曦有些泪眼朦胧，这刀直穿心肺...
好似有人跑过来，好似有人搂过了月影，好似有人伸手看着她…眼前的景象全部模糊，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个寒冷冬夜：
单薄的丫头蜷缩在墙角，身上衣服多处破陋，已御不住寒冷。小女孩瑟瑟发抖，一双灵动的眼睛饱含期冀，眼珠溜溜转动，看着形形色色的路人。
当年的她，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近月影跟前，抚摸着小丫头的发顶。那时的她，只对月影说了句，“以后愿意跟着我么？我给你吃食，给你暖衣。可是，跟着我很危险，随时会丢了性命。”
那时的月影怎么回答的呢？眼前血色越来越浓，阻碍着景曦的思绪。有些头疼，景曦蹲下身，感觉着月影微弱地呼吸，不自觉地将手臂伸出，握上月影的手，很粘稠，带着血腥味…
“再危险，也好过现在就饿死。我愿意跟着你，一生一世！”
对了，月影是这么回答的，她说它愿意跟着她，一生一世的…可眼前这个倒在血泊中的女人是谁？是她的月影么？是那个聒噪热情，那个莽撞执着的小丫头？是那个陪伴她度过最孤寂岁月的月影么？你答应我的一生一世呢？差一年，差一天，甚至差一个时辰，都不是一生一世啊！
“对…对不起…月…月影从不想背叛你…月影只是觉得…五爷即位…主子才最平安…月影不过想…为主子报仇…”断断续续地，月影看着景曦呆愣的表情，说着自己的心声。眼角不断溢出泪水，与血水融合在一起。
见主子没有言语，月影神色黯淡，“月影还是…咳咳…让主子失望了…咳咳…”大口的鲜血咳出。
“月影…”声音带着哽咽，随着月影嘴角鲜血溢出，景曦的心亦如刀割，“傻月影…”
感觉凉凉的手触摸上自己的脸蛋，景曦笑看着月影，随着她的血手在脸上抚摸。
“主子流泪了，主子在心疼…月影么？”
景曦点点头，“以前总头疼你似麻雀般的吵闹，可如今，却在想，没有了你，我和景魂一个呆过一个，可怎么生活呢？”
“咳咳…咳咳…”月影展颜笑起来，却让自己咳得越发厉害，“其实月影舍不得主子和景魂的。不过主子今后有别人心疼了，便不会寂寞。其实，月影心中，只有主子最亲，任何人，包括五爷，都比不得主子的，可信？”声音越来越微弱，细若蚊声。
景曦点点头，却看见眼前人嘴角笑容定格，抚摸着她脸颊的手也渐渐垂落。
一时间，景曦听不见任何声音，只一个人静静地，静静地陪着月影。
不知过了多久，景曦好似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母亲，有三哥哥，有五哥哥，有景魂月影，还有表哥和栖梧阁。在梦里，她有过痛苦，有过挣扎，有过孤寂，有过绝望；可亦有着温情，有着甜蜜，有着惬意，有着希望…
微风伴着花香，吹入房内，满室清香萦绕。清晨的竹林，阳光柔和洒下，风声，鸟鸣声，流水潺潺声，无一不营造着宁静祥和。
许是柔风将景曦烦闷吹散，她舒展开紧锁的眉头，嘴角微微展开，露出笑意。
床边男子为她理了理鬓角发丝，看着床上女子安详的睡颜，他会心一笑，景曦，一切总算过去了~
男子前脚刚刚踏出竹屋，景曦手腕却有些细微动弹，缓缓地，眉眼也有了细动。
好像很久没有这般熟睡了，感觉浑身慵慵懒懒，却有股暖意，这一觉，让自己精神头好了许多。
入眼的，是一方竹帘，掀帘下床，屋子里竹桌竹椅，桌上摆着茶具，上好的紫砂，看来主人对茶艺颇有研究。总觉着这屋子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侧面是一扇大窗，足足占了半个墙面。
推窗而出，竹香清气扑鼻而来，让人精神一振。放眼望去，右边是一望无际的竹林，郁郁葱葱，好不阴凉，左边则是山泉叮咚，潺潺流水。
正当景曦想着这是一方绝佳的避世之地，却突地忆起，三年前，自己曾在这里度过一段安宁的日子…
三年了，三年没有回来，这里已大有变化，竹屋翻新扩大，添了许多家设。原本有些荒芜的草丛，搭起了鸽子小窝。
景曦缓步走下，一路鸽子在四周展翅围绕，沿着石子小径行了一小段，却看见前边生火的白发男子。
修长的背影，熟练的动作，原本不沾尘土的紫衣，如今却只能围着灶火，却依然高贵如昔。突地想起三年前，也是在这里，自己对着炉子生火，弄得灰头土脸，而祁墨痕却只静静地再身后看着她，守着她，那眼神，她至今还在震撼着。
男子回头，看见身后的景曦，面色很是平静，只是淡淡一笑，“起来了？”
景曦点点头，“起来了。”
“不走了？”
景曦笑笑，点头，“不走了。”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阳光将二人笑容映衬得越发炫目。他们已然触碰到了幸福，这片蜀山竹林，将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围着炉火，喝着新鲜熬制的鱼汤，一如三年前一样。
景曦静静听着祁墨痕的诉说，说着那日在邺城宫廷的斗争，说着她昏睡的五天。石成宁那日被祁墨痕挑断了手筋，本想饶他性命，却不想他自尽而亡，血魅一起随他去了。那日景曦倒在血泊中，将祁墨痕吓坏了，之后大夫检查，只说是伤心加劳累，这些天情绪起伏过大导致的。他连夜便带着她上马车，一路不停歇地赶回蜀山。
景曦静静地听着，那个皇城里的故事，与她再也无关。沉静了许久，景曦终是缓缓问出：“月影呢？”
祁墨痕叹息，这个问题，她怕是早就想问了，月影跟了她这么多年，感情应是最深。“景魂将她带去灵隐山了。对了，景魂要我与你说，十年约，已超出了三年，今后，他无力再保护你了！”
景曦点点头，“有景魂陪着她，也不寂寞了。景魂守着她这么多年，她却视而不见，终归是因为我，让景魂与月影错过吧…”
“景魂还说，今生，你是他至亲之人，一生一世，不变。”
一生一世么…也许一生一世，不需要朝朝暮暮的陪伴，至少我们每人心中，会永远记着对方…
之后又是一整沉默，景曦将鱼汤喝完，才道：“明日陪我去天水阁吧，我想祭拜沧落。”
祁墨痕有些诧异，“你…你已经知道？”
景曦点点头，“他是我一手医治的，我如何不清楚，他至多只有三年性命。而你又突然恢复内力，并且功力倍增。只有一个可能，冷沧落将他的内力全部输给了你。”
祁墨痕眼里有些哀伤，想起那日，他将内力输到自己体内，而后力尽而亡。“他是世间最纯净的人。”说完取出幽篁剑，“冷家的传奇戛然而止，却是可惜。”
想起了颜姑，想起了冷沧落，想起那座地下水晶宫，还有一池汤谷，两岸夹竹桃…两个谪仙人物，一段传奇故事，再也没有人替他们延续下去了…
祁墨痕将景曦搂在怀里，静静地，紧紧地。他们终是拥有彼此，那些遗憾的人，遗憾的事情，他们会帮忙延续。至于那柄绝世幽篁剑，至少不会埋没，它，还可以砍柴，还可以削鱼鳞…
鲜卑内祸平定，待拓跋回到王帐，等待他的，是一室孤寂。他曾幻想过，待他出征归来，可以看见景曦坐在案边，给他温着马奶酒…可如今的案边，空无一人，那个位置，空无一人！
这三年，他将所有温情留给了她，凡是她想的，他给；凡是她厌的，他弃。除开处理政事，他所有时间都在想着她，念着她。她要他带她来鲜卑，夫妻相敬如宾，互不干涉，他答应；她要他帮着做戏瞒过石成宁，他答应，甚至他不惜以假世子之事来瞒骗自己的臣民，只等着有一天，他能融化她心底的冰层，再回到那年的仙室崖底，她对他吐露心声，巧笑盈盈…
可是，终究还是一场空，她走了…走了后，再也不会回来。为何他不过错开了短短三个月，即便用三年时间，也弥补不回来了？
走进几步，看着桌上留下的一只小木盒，简单的纹饰，还有那粗糙的“景”字，这些都是他一刀一刀刻下的，那年在襄阳，他将它送给了景曦，要她等他的…可惜，她没有等，而他，则永远失去。
半年后，武帝石虎离世，正帝石世即位。
同年，正帝暴毙，成帝石遵即位。月余后，仁武帝石鉴即位…
三年间，四位帝王先后继位，一时间，后赵兄弟相残，分崩离析。鲜卑趁机，大举南下，夺下后赵大片土地。后赵已是强弩之末。
351年，后赵覆灭。
鲜卑族在首领拓跋什翼犍带领下，逐渐强大，入住中原，历经几代，建立北魏政权。
公元376年，前秦苻坚攻代，什翼犍战死，代灭。然而这位鲜卑历史上骁勇善战的首领，死前却很是平静，手中紧紧握着一只草编的兔子，和一抹干枯桃花。
帐外有人吟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
这是他们的缘起，亦是他们的缘灭。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51、终老蜀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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