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感觉到了王夫人在颤抖,只顺着王夫人身上爬起来抱住她:“妈妈不哭!这辈子,天意如此,我注定是别人的女儿,这身皮肉是别人给的,逃也逃不掉。您放了她吧。咱们欠她的,这辈子就给她还清了,咱不欠她到下辈子。下辈子.......下辈子,我就只做您一人的女儿,就是死,我也只肯孝顺您一个!妈妈......好不好?”
探春的眼泪,汹涌不绝地滴到了王夫人肩上,一点一点地透过她的衣服,渗进了皮肉,落在了心里。王夫人被这眼泪烫得泣不成声,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探春知道她应了,心中最后一个包袱也松了下来。下一秒,便闭眼昏了过去。
王夫人见了,忙哭叫着喊人来救。一时间,整个东院鸡飞狗跳。
宝玉快疯了,贾环失踪了,哪里都找不到,就是去问他的丫鬟,她们也不知道。
那天他虽然那样责骂他,可在他心里,贾环还是他的脊梁骨,有了事情,他还是第一个会想到他。现在家里事情一大堆,眼见着乌云盖顶,没个主意,而在这个时候,他的脊梁骨也不见了,他整个人都要软了。
他不敢向家里求助,而他的朋友,如今在京中的,也只剩下了一个水溶,其他人,也都跟环儿一样,好似在一夕之间消失了,所以他也只能去找他帮忙。
一来,他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不让他妹妹去和亲,二来,他想求水溶帮他找找他失踪的弟弟。
他到了王府的时候,北静王也刚刚下朝回来,正在里头更衣净面。
听到宝玉来了,心中不由地有几分惊奇,尤其是在贾环失踪,某人已经快要疯了的时候,他跑了来,就更是让人在意了。
宝玉一见了他出来,也不再顾及那些虚礼了,张口便道:“莲华,我有两件急事还需找你帮忙。”
水溶听了,只让他先坐下,把桌上的茶端给他道:“你先冷静冷静,想清楚了再慢慢说,我刚好忙过了这一阵,倒是很有些时间,不急,我听着呢!”
宝玉听了,哆嗦着手,强喝了一口茶。静静坐了半刻钟,方才平静下来。
“其实我要说的两件事也是很有些关联的。”
水溶:“怎么说?”
宝玉:“你知道的,我妹妹如今被指给了琉球国国主。当初圣旨刚下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接受。恰巧那时候,环儿又一副对他亲姐姐漠不关心的样子。我一气之下,便和他打了一架。从那天后,环儿便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能去的人家都去了,人家都说没见着。我今天来,一个是想找你帮忙找找我弟弟。再一个,便是想问问,有没有办法不叫我妹妹和亲。”
水溶听到这里,心下便不由犯难,真是巧了,这两个忙他一个都帮不上。但宝玉难得来找他帮忙,他也不好就这样一口回绝了,便只捡了另一个话题问道:“环儿那孩子,平日里看起来虽然沉默了些,可对你倒是很亲近的。背地里竟是连亲姐姐要去和亲都漠不关心,这是怎么说的?”
宝玉一听问这个,脸就红了,斟酌了一番才道:“这里头也涉及了家里头一些琐事,三言两语倒是说不清楚。你的人品我还是信的,若是说了这个对找到环儿有帮助,倒是不妨说说。”
水溶听此,只微微一笑,做足愿闻其详地姿态。
宝玉见此,便将环儿和三春姐妹的恩怨娓娓道来。他一气说完,直到说到自己和贾环打架的那段,却见水溶脸色奇怪地看着他,宝玉忙问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水溶的表情更奇怪了。
他等了半响,方听水溶叹道:“宝玉,你是被环儿给宠坏了吧?”
宝玉:“什么?”
水溶见了,眼珠子左转右转,好半天才又看向宝玉:“你们兄弟两个,这些年该不会只用了他那一个脑袋吧?”
水溶只是随便这么一说,不想宝玉听了他的话,竟是突然红了脸。
水溶见了,不禁在心里嘀咕:难怪那个小鬼小小年纪,就鬼精鬼精的,一个人的脑子两人使,还好好的使了那么多年,傻子也变天才了。
想到这里水溶忍不住叹道:“宝玉,你根本是在欺负人啊!你只一味的在那里嚷嚷着环儿不救她们,不管她们。你有没有想过,环儿他自己也还只是个小孩子,有些事情,就是他也是触手不及的?”
宝玉:“我......”
水溶:“你是不是从来有事找他,他都能帮你解决的漂漂亮亮,所以你就觉得他天生就该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不懂,不会,解决不了,他就是故意的?”
宝玉:“我没......”
水溶:“你有!真是,我都要哭了。而且你不仅仅是这样,你还逼着他,要他替他不喜欢的人去拼死拼活......”
宝玉:“那也是他的姐妹,就算帮不上,也不该连关心都不关心!”
水溶:“你怎知道他不关心?!好吧,就是真不关心了,那也不奇怪,哪怕身生的父母和子女之间也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你爹娘要是往死里糟践你,你觉得你能心平气和啊?!”
水溶这话一出口,宝玉便哭了。
水溶:“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故意要凶你,只是.......嗳?我都乱了。得了,我告诉你吧,你可别往外传。你妹妹那桩婚事你别去找他,你就是来找我,我也只能告诉你我管不了。这里头原本就跟你妹妹没任何关系,是你家那个大姐姐求了太后娘娘求回来的,旁人就是在想帮忙,也根本下不去口。况且如今圣旨都......”
“胡说!大姐姐怎可能?怎可能......”宝玉涨红了一张脸,就是不知在怎样接下去。
水溶倒是很厚道地接了:“怎不可能?管她什么理由,反正做都做了。至于动机什么的,争宠啊!内斗啊!总是有理由的......”
水溶话未说完,宝玉便迸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水溶见了,忙几步过去接住了他,冲着门外大喊:“还不快进来,人都吐血了!”
他话音刚落,秦泌便从外头进来了,接下来的时间自是一通忙乱。
到了晚上宝玉自己幽幽转醒,便谢了北静王告辞回家。打那以后,他便时常浑浑噩噩的不知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