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听了,干脆拖着他坐下,面对面地道:“今年我是去不了。我以为王爷今年不去了,所以前几日就答应了姐妹们到芦雪庵联诗的。已经安排好了,园子里都打扫干净了。北静王府却突然来了人,说是请我们俩一块儿去郊外赏雪。这一来一回的,我肯定赶不回来。人家正儿八经的下了帖子,咱家里又没什么事儿。一个去不了就算了,两个都不去哪里说得过去?”
贾环听他说完,立马翻白眼,道:“我当是怎么回事呢?合在你是舍不下园子里那些姐姐妹妹,才把我推出去顶缸的。我还不想去呢,凭什么就得我去了,我不管。”
宝玉一听,立马急了,忙保住他闹道:“那不成,你不去还有谁去?帖子上头有你的名字呢,也不能找了旁人去顶不是。就这一回了,你就去看看。你想啊,北静王府你是去过的吧,那府里景致不错吧?我跟你说,他家庄子上的好处比那还多呢,不去那就太可惜了,过了这村,上哪儿找这店去?”
说着,眼见贾环要回嘴,宝玉又把声音给拔高了:“你别跟我贫,我不听你说话。你一开口,我就白瞎。别当我不知道呢,你都窝在家里快半拉月没出去了。没急事,也没借口。想赖?甭想!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替我去吧,要不然直到那边派人来催之前,我就一直赖在你这里不走了,我就这么跟你磨着,看谁撑不下去。”
宝玉说完,还煞有介事的转移了阵地,直接躺到了贾环床上扒着。他知道,贾环很有些邪乎劲儿,要是只坐在椅子上,搞不好他能连着椅子一起给他扔出去。
贾环看着宝玉难得的无赖样子,却奇怪地没有任何反应。他现在是惊弓之鸟,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都会在他脑子里转三转。宝玉从没像今日这般无赖过,换句话说,从没像今天这样坚决过,非得让他去不可。
这样诡异地行为,由不得他不多想。
宝玉赖在床上,等了半天贾环,都不见贾环来拖他。他迟疑地转过头,却见贾环在他身后幽幽地看着他。
宝玉立马没骨气地腿软了,只乖乖地从他床上下来,再规规矩矩地坐回了他面前,等着贾环劈头盖脸地嘲讽。
而这次,他又是等了又等,直到他都不耐烦地抬起了头,才听到贾环平静地问了一句:“王爷跟你说了什么了?非得要我去。”
宝玉一听这话就愣了,不怪他,实在是贾环此刻失了平常心,说出来的话暴露出了太多的信息。如果整句话是全疑问,或全陈述,那么是没太大问题的。偏偏前一句是问句,这说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自己所不确定的。后一句是陈述句,说明环儿自己很清楚,王爷是非得要‘贾环’去。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可不可以理解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今天之前,环儿和王爷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环儿肯定王爷邀请的是他?!
想到这里,宝玉的脸上也有些复杂起来,想问吧,又怕伤了他,犹豫了再犹豫,才迟疑地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要是这样,那咱不去了?”
贾环听到宝玉这样说,便道自己想差了,他不是被北静王特意撺掇了来的。
知道这个,贾环便想早点打发他回去,以免再生枝节,遂忙道:“没事儿,我去就是了。”
他没想到,他答应的太痛快,宝玉听在耳里只觉得是掩饰,反倒急了,立马拉了他道:“什么没事儿啊?你这叫没事的样儿吗?你自己想想你刚刚那话,那话是你会说的吗?透出多少消息了都,你知不知道啊?”
贾环听了宝玉的话,心中微微一怔,暗道小看了他,面上却又重拾了精神,回声道:“没你想得那么夸张,不过是秦泌那里有些事情叫我想不通的。现在那幅画的技艺我也全都教给人家了,料想往后也没什么瓜葛,不必再多想了。”
宝玉听说,心内是压下一拨愁又起一拨忧,想说跟秦泌有关,那还不如和王爷有关呢。可见了贾环不想多提的样子,又听他说已经没瓜葛了,便也不再多说。吩咐了几句要带的东西,便满腹疑惑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