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就这样扯着嗓子喊着,憋了很久的眼泪就怎么一发不可收拾,哗啦哗啦地流个不住。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身体的感知在此刻奇异地脱离了躯体。连秦泌正抱着他,他正躺在秦泌怀里,他都没感觉到,甚至连秦泌那声认命般地‘我懂’,他也没听见。
他只依旧玩命一般哭喊着:“想学琴啊,好想学,学点高雅的东西。像哥哥姐姐一样,每人学一样拿得出手的本事,琴棋书画,不拘哪个。可怎么会这样?所有人,为什么只有我没有师傅,哥哥都有,就我没有!他就算不肯学也有,只有我,就是有师傅,也不敢教我。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姐姐学了的东西,我就不能学!我能学会的,能的!我不比她们笨啊?不是吗?
啊!不对,我的确是有师傅的。嗯,太爷给了我一个师傅。在我早几百年就已经放弃的时候,太爷给了我个师傅。在过去的破洞已经无法弥补的时候,见鬼的,我有师傅了。
学得什么呢?医。只听过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说起来,大概还不如读书。所以到头来,我还是一样高雅的东西都没学上,还是那么的粗俗,该死的粗俗。连我娘都骂我贱,我亲娘都骂我贱,你就是个贱货!贱货!贱货!哈哈哈哈......”
贾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一转头,便看到秦泌安静地坐在床上,光着脚,靠着床沿,低头捧书,盘坐在他身边。
贾环就着外头投射进来的,有些黯淡的光,看着身旁地这个男人,不知不觉地泪水又控制不住的从眼眶涌出。
早上发生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贾环唾弃地将自己连同发丝一起,都埋进了被子里。真是要疯了!只要看到这个人,自己的就好发疯了一样,多年练就的控制力就跟笑话似的,泪腺都发达的好像变成别人了的。
狭小的空间里,一阵阵熟悉又陌生的香味直直地穿透他身上的每个毛孔,刺激着单薄地心脏。贾环觉得自己真是已经疯得魔障了,此时此刻,他还能想到:这是他平日睡得床榻吧,真好!
秦泌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小孩逃避般的将自己缩成了一团,他也跟着支起一条腿,将手臂撑了上去,靠着脸,认真的打量着他。
思绪飘飘荡荡便透过面前这团,跳跃到了很久以前。
有个人曾经告诉过他,极度不安的人,会在无意识地情况下将自己圈成一团,回归到母体最安然的状态,或者,会不知觉地在潜意识里抱着某样东西入睡,寻求安慰。
当时的自己,便是处在这样的一种状态。
初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生性要强的自己,就像在跟自己过不去一样,即使用绳子把自己的四肢固定在床角,也绝不肯承认自己的虚弱。亲自动手,残忍地将自己的脆弱竟数扼杀在墙角,死不承认。
我也有过这样幼稚又柔嫩的时候吗?
秦泌想起这些,摇头轻笑,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拱成一团的贾环,软声哄诱道:“出来吧,要憋死了。”
说着,轻轻一拂,便将被子从贾环身上剥了下来。
他用的是巧劲,贾环无法硬抗,他只能快速的翻了个身,像只乌龟一样,脸朝里头的趴在床上。
秦泌见了,无奈地拨着他头顶的软发。怕再刺激他,只得尽量做出平常地样子,对他道:“我教你吧,你想学得东西,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教你,只要你学得下来。”
听到如此承诺,本来贾环应该高兴,可是此时,他就像个恃宠而骄的无礼小孩,似蛮横似撒娇。回手便打开了秦泌的手掌,不客气地闷声道:“不用你同情。”
秦泌听了,也只是笑笑,并未生气。转手便将小孩整个抱进了怀里,耐着性子细心哄道:“不是同情,我是商人,骨子里就透着叫人恶心的势烩,我是不会同情别人的。我只知道做生意,可不是同情你,别自作多情。你教我绘画的技艺,而我教你你想学习的东西,咱们不过是在做一场交易,公共平平,你情我愿。两不相欠,击掌为盟!”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将手掌伸到了贾环面前。
贾环又怎么会听不出秦泌是在安慰他,给他找台阶下。什么绘画技艺,这种东西他早就承诺要交给北静王,教给他了。这世上哪里去找商人已经收了钱,生米都煮成熟饭,付钱的傻瓜已经来不及反悔了,还考虑着给人货的。这也能算是商人吗?
想到这里,贾环倒是破涕为笑了,也很认真地伸出手和秦泌重重地拍了一下。
这一下,此时的两人都只以为是在过家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