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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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贾环完全没有再想宝玉的事，他思考着代儒的话，不由得从马上翻身下来，这一里的路途也不远，他想直接跑回去，看看他是不是真像代儒说得那么弱？小厮们见了他执意如此，也不好拦着，都牵着马跟在后头小跑着。开始时还好，可越到后头，就越是难熬，到了看见贾府大门时，贾环早已经是气喘如牛了，浑身似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湿漉漉地，差点儿就要栽倒。幸亏后头的小厮一直看着他，见他不稳了，连忙上去接着他。
到了贾府，贾环在外头歇了一会儿才进去。一回到自己屋子，便立马要茶要水的嚷嚷。用了饭，再擦了擦身子，方神清气爽地坐在椅子上。虽然腿脚还是有些酸痛，但是脑子明显清醒多了。太爷的话果然管用！
静下心来，贾环就开始考虑要这么对付秦钟了。这种事不能嚷嚷出去，既然暂时抓不到后头的人，那还得从秦钟身上下手。可是也不能太刻意了，让他察觉。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盯着他哥哥，等着秦钟露马脚。反正他哥哥最危险，最可能中招。秦钟那儿盯着的人也得换，不能用外边的人了，得让他的人参在外头的人里盯着那儿，不然永远都闹不清楚这跟秦钟接触的人是家里的，还是外头的。盯死他，其他的暂时都不要动。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顾不得他后头有没有人了，更顾不得宁府那边的情分了，只能把事情往大了闹，由我们自己闹出来，让一切失去控制，人人自危，谁都得不了好。至于秦钟，是死是活，凭他自己的造化了。
不行！到底是亲戚，有事情哪有咱们荣府一府担着的道理？宁府那边给递个话吧，你们那边出来的亲戚，闹出事情来，哪有让我们荣府给擦屁股的？一次两次就罢了，次次都这样谁受得了？不过，让谁去递这话头呢．．．．．当然是秦钟他自己！你不是想闹事儿吗？那我就让你自个儿先玩上一场。想着这些，贾环取出一张纸来，把能用的人都给列出来。看着纸上的人名，心中冷笑，既然秦钟是个美人，他又爱美人，算计的也是美人，不成全他那份心，我都成罪人了！
第二天，贾环就把孙磊找来，让他带着银子和封信，找到香怜家，托住在他们家附近的孩子，给他点好处，让他把东西交个香怜。信的内容贾环已经让兰溪写好了，约好时间让香怜把秦钟引出来，只要做到了这个，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后续的银子就会给他。
这香怜既然能因为银子被薛蟠哄上手，那我也能让他为了银子替我办事儿。况且又不是逼他卖肉，只是让他做件小事，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不干是傻子！
一切布置妥当了，贾环提前从代儒那儿知道了他今天要去朋友那儿，所以会提前走。那计划就在今天实施。
上午的课结束了以后，代儒就回家，只留下一句七言对联，令学生对了明日再来上书，将学中之事又命长孙贾瑞管理。薛蟠如今不大上学应卯了，他不在，他的老相好们实在是太好用了，不用都对不起自己。
贾环就是看中了秦钟这几日跟香怜弄眉挤眼的，而两人却奇迹般的从未说过话，贾环才选中了香怜，而不是爱玉。得不到的，最是让人心痒。让香怜搞事儿的，绝对比爱玉妥当。
果然，今天代儒一走，这二人就暗送秋波的。后来二人假出小恭，又一同走至后院。
贾环看到了，屋子里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一走，屋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奇妙了。
贾环就怎么稳稳当当地坐在位子上等着，和宝玉说着话，转移他的注意力，让宝玉没功夫顾及其他。
没一会儿功夫，坐在贾环后头隔两个位子的金荣也出去了。他一出去后头顿时又乱了一阵，贾环全然不管，这是他预料之中的。金荣是他的第二手，他本人未必多能耐，可他那个亲姑妈却是个出了名的长舌，宁府那边的长舌。而且这个人跟薛蟠有旧，在香怜之前便是薛蟠的相好，薛蟠为了香怜才弃了他的，香怜和他积怨极深，所以极好挑动。他想找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就是个机会，都不用贾环再做什么，第一个会跟出去的人必定会是他，别人也没那么大胆子，更没那个必要多管闲事儿。
贾环见他出去了有一会儿，也停下了跟宝玉闲扯。悄悄地靠着宝玉，对他说要跟太爷出去。宝玉早知道他如今跟着太爷念书，也就没多想，以为他是顾及着家里头的人，所以不能跟着太爷一起出去，太过扎眼。想到太爷可能在外头等他，便忙催促贾环出去。
贾环得了宝玉催促，特意到贾瑞那儿绕了一圈，一脸急切地跟他说有事儿要先回去。贾瑞得了他爷爷的吩咐，让他不用多管贾环的事，听他如此说也就同意让他先回去。
两个都说好了，他便离开了。带着小厮在外头晃荡了一下午，就等着回家知道事情的后续发展。他已经安排好了，宝玉的小厮里头有一个是已经被他拉拢的，只要学堂里头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撺掇着宝玉其他的小厮一起闹起来，到时候就热闹了。宁府，不止，最好连荣府也一起闹起来，无伤大雅，却能死死记着，这就留下底子了。
晚上，宝玉带着秦钟回来的时候脸色尤其的差，听丫鬟们说秦钟额头不晓得怎么回事好好的给蹭破了，宝玉正在屋子里生气呢。贾环得到消息时正跟兰溪商量下个月端午要送什么东西给代儒。听到这个消息，两个相视而笑，也没说什么，只等晚上孙磊的回报，他想听完整版的。至于宁府那边的反应，还得等等，金荣姑妈的动作应该没有那么快，怕是得等上几天。
因为本来就不着急，所以等到了第二日，贾环见到了孙磊才知道他走后不久学堂里确实闹出来了，宝玉的小厮也的确被煽动了，不过不是他们内部煽动的，是被宁府的蔷大爷挑拨的。蔷大爷后来也走了，瑞大爷镇不住场面，学里也很是闹了一阵。不过后来李贵回来了，把几个人都劝住了。最后也金荣给秦钟磕了头，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贾环知道事情的始末，当下眉头就皱得老高，算错了！李贵那个家伙，太小看他了，那宁府那边会怎么样，若是秦钟不肯开口，没了这第二手的准备，消息还能过去吗？
其实事情没有贾环想得那么沮丧，金荣的姑妈最终还是过了宁府那边一趟，只是天不凑巧，她去得时候，秦钟的姐姐秦氏正病得厉害，满府里正为此乱得团团转，她也就没有说金荣秦钟几个那些破事。可是这不代表宁府就真得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了，秦氏本人还是知道这件事的，秦钟自己跑去跟她说了。没起到贾环预先想要的效果，可是也不是全无效果，至少秦钟的姐姐知道这事情之后，病情更加的重了，而秦钟也因为自己干的蠢事，不得不留在宁府宽慰照顾他姐姐，暂时是过不来了。这对贾环来说，也算是赚到了，他暂时是心满意足不会再有动作了。毕竟，他哥哥也不是笨蛋，这次的事情闹成这样，看起来没有他一点儿影子，可是次数多了，他哥哥也是会察觉的。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让他哥哥和秦钟决裂，内院里头还有个林黛玉在那里虎视眈眈，动作多了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
昨天那场事故，虽然宝玉没受伤，但到底也是受害人之一，贾环刚从孙磊那儿得到消息，宝玉就立马把他叫了去。没说几句话便直奔主题道：“昨儿个幸亏你走的早，不然也得生气！”
贾环听他这样说，心中便是一跳，以为宝玉知道了，来试探他来的，可还不等他答话，宝玉就自顾自地接下去道：“你不知道，昨日你走了之后学堂里头就闹起来了。那金荣实在是欺人太盛，鲸卿好歹是东府那边的小舅子，往日为人和软，老太太还怜惜疼爱呢。他也不知是得了什么天王老子的依仗了，竟当着大伙儿的面把鲸卿给打了，亏得鲸卿和善，把这事儿给压下来了，不然的话我早闹到老太太那儿去了，哪里还能让这样的小人猖狂！”
贾环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听着宝玉把话说完，待到他把话都说完了，眼巴巴的看过来，贾环才不嫌不淡地应了一声：“哦。”
宝玉见他这个反应脸上就有些讪讪地，不知道该如何再开口，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贾环看在眼里，心里那把火突然就这样熄灭了，不是为了宝玉心软，而是为了他自己。他突然觉得为了这种事生气很没意义，一开始的林黛玉，现在的秦钟，宝玉到底是凭什么认为他喜欢的人，自己就一定会喜欢，凭什么认为因为他喜欢，自己就一定会像帮他一样帮助他所喜欢的人。是因为自己平日里太好说话了吗？所以他就觉得自己为了保证他们两人能够活得相对自由的一切举动在他眼里都变得廉价了，廉价到好像用自己的脑子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不管对方是谁，是好是坏，自己都应该按照他的标准帮他达成心愿，为他心里那份好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样想着，贾环就更不愿意接口说话了，即使知道宝玉会因此变得尴尬也不想说话了。
宝玉等了许久，就等着贾环先开口，这样他也就好接着说下去。他很清楚环儿有多不喜欢秦钟，若是可以，他也不想麻烦环儿，可这不是他真得不擅长这些东西吗？这些年来环儿出主意，他来实施，一直以来都是好好的，他都习惯了。以往只要他稍微提一提，环儿就能心有灵犀的接下去，如今猛得一下他不说话了，宝玉便有些着急了。想说放弃吧，又舍不得鲸卿受委屈，说不放弃吧，又不想环儿难过，真真是左右为难。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只得厚着脸皮又开口道：“鲸卿今天不过来了，他额上受了伤，不能出门．．．．．．”
贾环在宝玉再次开口的时候，忍无可忍地将茶杯放下了，也不看宝玉，低垂着眼眸冷清地道：“哥哥想要什么？让金荣再也不要出现？还是让秦钟得一个名正言顺叫人再也不敢小瞧地的名分？到底是要哪样总得明明白白的说清楚啊？你不说清楚，这样绕七绕八的，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
贾环的话就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宝玉脸上，把他的脸都抽得火辣辣的，一时间宝玉只觉得胸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喉咙里又干又涩，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是他没理，也只能外强中干地大吼一声：“贾环！”
贾环听到宝玉这样叫他，以这种从未有过的凄厉叫出他的全名，只觉得心中那股被熄灭的火，连本带利的又给‘嗤嗤’窜了出来：不服气，凭什么？你为着这样一个玩意儿跟我叫板，跟你的亲弟弟叫板？跟敢与你性命相托的兄弟叫板？他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你这么着？
贾环猛然抬起头，针尖对锋芒，双目冰寒的看了回去。寒冷，失望，不甘，自嘲，逼得宝玉看到这么一双眼睛骇得跌回了椅子里，不敢再与他叫嚣。
贾环看着宝玉就这样退却了，非常快速，在他眼里却慢得像镜头回放。心里霎时间五味陈杂，不晓得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不高兴，也不难过，只是冰凉的让人遍体生寒：若不是你是我哥哥，若不是你曾经在我痛苦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帮我挡住王家的那些人，若不是你和我相依为命了四年。这样的你若处于人海茫茫中，我绝对不会多看一眼。可惜，偏偏没有如果，没有假设，路是四年前我自己选的，而你也恰巧在那个时候走进来了，所以我不能抛弃你啊！你到底懂不懂？哥哥！
贾环看着坐在椅子里欲语还休的宝玉，渐渐低下了高昂地头颅，满口无奈地问道：“林姐姐和秦钟，哥哥到底更中意哪一个？”还是她们在你心里都是一样的，一样到必须由我来问出这句话来确定你的心意？
这话问得太诛心，宝玉听到的那瞬间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的心被问乱了，甚至不敢直视环儿，只能撇过头去，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爱恋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贾环听了这样的回答，强压下来心中的冷笑，只见宝玉恼羞成怒，徒然回首直视着他，反击道：“撇开我不说，环儿呢？林妹妹和鲸卿，为什么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要摆出这副厌恶的态度？”
贾环听了这样的话，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有些心灰意懒地看着他，直到他再一次承受不住把眼挪开，才幽幽地道：“不喜欢和厌恶也是不一样的。”
说完，不再看宝玉因为这句话露出的想逃避又想探究的纠结表情，转身离去，空气中只留下幽幽的一句：“在哥哥心中，我是什么？”
这样的对话至今为止只有一次，可这一次就把兄弟都两个震撼的够呛。第二天这兄弟俩默契十足都不提起那些话，如同将这些遗忘了，那样的对话好似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这是真得没发生过吗？只有两人自己心知肚明罢了。
话说是日贾敬的寿辰，贾环知道宝玉是要跟着太太们一同过去的，他就跟着琏二哥一块先走了。太太们不放心宝玉在外头，向来都是让宝玉同女眷们坐在一起。贾环就不同了，这种宴席一般他都是跟着琏二哥和贾府的其他爷们坐一个席面的。
这天他们早早的去了，先看了各处的座位，贾琏对宁府伺候的家人问道：“有什么玩意儿没有？”
家人答道：“我们爷原算计请太爷今日来家来，所以未敢预备顽意儿。前日听见太爷又不来了，现叫奴才们找了一班小戏儿并一档子打十番的，都在园子里戏台上预备着呢。”
“既是这样，咱们先找个好地方坐着，等着开席便是了！”说着，带着贾环、贾蔷几个先找席面坐下了。
贾环听说贾敬今天不来，心中有些微微失望。自从贾敬住进道观后除了每年除夕时候的祭祖，平时都没机会见面。即使是祭祖，这位大伯也是完事儿就立刻回道观，贾环连跟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贾家子孙那么多，他们又长久没见了，贾环觉得他和贾敬如果不是在贾家，而是在其他什么地方碰面的话，他可能只会当他是陌生人一样檫肩而过吧！想起来就沮丧。明明就是亲长，还是被他奶姆说得让他崇敬无比的长辈，未出五服呢，竟然可能会见面不相识的情况出现，想想就让人沮丧。
过了一会儿邢王二夫人带着小辈们来了，贾珍赶忙过去接人。不多时，贾赦兄弟也到了，才正式开宴。外院这里这些大老爷们儿一起吃了饭，赦老爷说家里有事，他爹又是不爱听戏且怕人闹得慌的，两人就先回去了。剩下的这些二大爷见这两尊大佛走人了，也立马转移阵地。
贾琏贾蔷两个带着贾家这些爷们过花厅听戏去了。没听几场，他们就觉得腻歪，又跑到了凝曦轩，带了打十番的那里吃酒去了。贾环跟他们坐了一会儿，知道他们去凝曦轩准没好事儿，索性跟贾琏说要去园子里逛逛，自己先退了出来。
他也没带人，自己悠闲自得的在园子里闲逛，只见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滴滴，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翩，疏林如画。西风乍紧，犹听莺啼；暖日常暄，又添蛩语。遥望西北，建几处依山之榭；近观东南，结三间临水之轩。笙簧盈座，别有幽情；罗绮穿林，倍添韵致。
正陶醉着，见前头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假山石那儿往前看着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贾瑞。
贾环见到他就不由地撇嘴，他实在是搞不清楚，代儒那样的可以够上隐世高人水准的人，怎么会有一个怎么不着调的孙子，外强中干，老想占人便宜，看着不错，骨子里极其懦弱，邪性的很，就算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也不是怎么个不同法啊？想到这样他就有些郁闷，这么个家伙，做太爷的孙子，真是白瞎了太爷这个人。再看他如今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贾环就不由得动了坏心思，想着要从他后头吓他一吓，给自己解解郁。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