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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一厢情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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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凡从梁柱上跳下来,他身上的伤也不少,走路一瘸一拐的,弯腰试地上人鼻息,将还活着的人捆绑,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忽然掏出竹哨,狠命地吹起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逃,转身刚向殿门走,他清冷的声音传来:“你最好别动,我不喜欢费事。阿弗险些死在你手里,你以为我会因姜惠的原因放过你?你就是她亲妹妹也逃不出这个门,不信你就试试。”
他声音狠决,很大的脾气发作似的。我直觉感到他是那种面相孩子气但骨子里坚冰般冷酷的人,与苏弗正相反,苏弗是温暖心软的,可以无限挑战他的容忍度,连姜惠都知道怎样苏弗都不会杀她,但陆小凡则不然,我没有试,静静止步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无数披黑衣斗篷的人跑上山来,对坐在大殿台阶上的陆小凡躬身施礼,陆小凡一摆手:“把里面捆绑的活人都背下山,带走!”
他转头看向我,似是不知拿我怎么办,终究狠狠道:“跟我走!”
我跟他走,一直到山下,那些黑衣斗篷的人忙忙碌碌如搬家蚂蚁,将捆绑的侠客们装车。远远跑来一神气活现的少年报告陆小凡:“大公子,早先逃出来的那些人都撞在我们布好的迷魂雾里,已被送入灵真洞了。”
陆小凡不耐烦地敷衍:“嗯嗯,做得很好。”
他命我上车,我知道违抗他的命令估计只能招惹他动手,便上了车,车里已挤了几个昏迷软倒的侠客,我坐在角落里,车帘放下,马车上路了。
车里昏迷的四人先后醒了,互报名姓,非常巧的是还有一对新婚夫妻。我欲给他们包扎伤口,就给其中的少妇解绑绳,哪知车帘一挑,陆小凡用剑柄点中我穴道。那年轻丈夫是一五大三粗的汉子,名叫严虎,抱歉道:“姑娘,对不住,你看,都这境地了,还连累了你。”
整整半天也没人给我们饭吃。不过倒与车内四人熟络了,我给他们讲了最终战局,他们都大声咒骂最先逃走的那一批人,否则,没准战局会改写呢。越骂越激昂,花样翻新,奇言妙语,骂得大家哈哈大笑。明知生死未卜,笑一日先算一日。
当晚,车行到半山上停下来,陆小凡给我解了穴,让我下车。我头昏腿软,下车时一下子软倒在车边。他不扶我,只递过剑鞘,让我抓着起来,引我进了一个黝黑的大山洞。车上的人都被卸下来扔进山洞,一时叫声骂声四起。
陆小凡看我一眼,转身出去,将山洞的铁门吱嘎嘎关上,落锁。
渐渐我习惯了洞内昏暗的光线,发现偌大的山洞里只我一人是没有捆绑的,就给大家解绑绳,解到里边的时候,赫然发现眼前人竟是傅岩!
我不由一笑,他来得早啊,当是第一拨逃走的吧。见我向他笑,他眼中闪动,喃喃了一句“乔妹。”
洞里一会儿就起了争端,浴血奋战的这些人大骂率先逃离的人,怪话刻薄话连连,有人回嘴,双方就打了起来,好在都没有什么力气,最终被劝开才罢。
我们一车来的那少妇亲切唤我:“乔姑娘,来,坐这儿来。”
我坐过去的时候,傅岩也跟过来,挤坐我身边。严虎不乐意了:“喂,你挤什么?那么大地儿,非挤这儿来啊?”
傅岩眼皮不抬,道:“她是我未婚妻。”
“呃?”严虎瞪大铜铃般眼睛看我,我只有点头。
“逃得那么快,也不带上你?乔姑娘,你这相公人品不怎么地。”
傅岩怒得脸色铁青,只有不说话,转过脸去,当没听见。
第二天早,山洞门打开,陆小凡站在那里,抱肩说:“我师娘每天要用一个活人练武,你们谁自告奋勇出来啊?”
有不少勇猛者红了眼,奋勇扑上,陆小凡只一抓就将最前一人抓住扔出洞外,回剑击退其他人,关上了洞门。
众人这才知道自己的命运,原来如猪羊一般待人宰杀啊。
他们拼命撞击铁门,奈何想尽了办法也撞不开。
大家都饿得软弱无力,好在山洞深处有水流,还可以延挨一阵。
第三天早,铁门又被打开,竟是苏弗站在那里,神情淡漠道:“你们谁出来?”
他着一身崭新白衣,浅灰蓝的襟边腰带,站在那里,风拂衫动,清爽依然。可他再不是我心中的那个温暖少年,此际他是一个真实的恶魔,冷淡的漠视他人生命的恶魔。
乔澍说,他是一个本质不坏但被出身连累的少年。那也许是对的,他曾倾慕侠客,意图换一条路,行光明正大的人生,可是也许正因为我的缘故,他终究回归魔道,并且将冷酷地走下去,再不回头。
洞内没有人应,大家都饿得奄奄一息,忽然有勇猛者叫道:“老子和你拼了!”趔趄冲上,结局自然是被他抓走,关上了洞门。
我的心缓缓沉落。我在这里与死亡饥饿困苦挣扎,他不闻不问。
想想也是,凭什么要他再顾念我呢?在我几乎害死他以后?
一个时辰后,铁门上小洞打开,扔进来不少玉米,还是热的呢,众人争抢,几乎出人命。严虎大哥将抢到的一个玉米偷偷分给他的妻子和我。
饥饿考验人性,那是可怕的,还好这些帮派中人,大多你和我有交情,我识得他,最终平复下来。傅岩不知哪里去了,是不是抢到食物独享去了?我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阴暗。因为对于他来说,我怎样阴暗想也许都不过分的。
正如对苏弗,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我都认为他可以原谅。他的心一定不是这样的。我偏愿意这么一厢情愿的相信,做一个傻子。
比如,我愿意认为,他不知道我在这里;还有,这些玉米是他尚存的怜悯心送进来的。
我的心滴血般地痛,可我偏要把他往好的方向想。
连他在我面前杀人我都视而不见。我是不是也是一个疯子?一如岳灵珊一般即便被他亲手杀了,还要令自己相信:他爱我。
原来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错误,不肯让自己难过。
山洞中有豪客愤慨大叫:“我们还算人吗?”号召明日奋力一搏,生死在此一举,绝不被人当猪羊喂养宰杀吃掉。
众人全同意。第四日众人全隐在洞深处,陆小凡只有走入山洞捉人,遇到激烈抵抗,陆小凡宝剑摆开,大开杀戒,众人根本不是他对手,他最终捉一人去了。
现在山洞中还有十来人,有几位是与我一样没有英雄气概躲在最后没有进攻的,傅岩也是其中一个;还有就是被砍伤还没死的,如严虎夫妇。
他们夫妇真是命大,我觉得是因为他们都拼死救助对方,陆小凡手下留情。
山洞笼罩着死亡的气息,方才还说话的人这一会已横尸当场。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若是苏弗,今天山洞里该不会死这么多人。但又有什么区别呢?今日死和明日死的区别?我不由绝望地笑了。
在等待死亡来临的静默中,傅岩忽然站起来,在洞内踱步。洞内只铁门缝隙透进来些微光线,他在山洞中踱来踱去,空寂的山洞被他的脚步声充满,好不叫人心烦。严虎终于道:“老兄,你是有什么想法还是怎地?”
傅岩停住步:“我——”他忽然痛苦说不下去,蹲下来,双手死命抱住头。
“你说一说,大家参详参详,反正也是死路一条了。”
“办法是有,可——”他声音挣扎,忽然不顾一切走到我面前,扑通就给我跪下,把我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