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宠物店]DEMON》开口松子

3、下

　　与道德或风度无关的是，如果一个人表示讨厌外界的打扰或者其他小小的不便，少有人会仅仅因为这种表示就不再给他带来骚扰或不便的。

　　两天来，约克不但要在医院里衣不解带地陪伴爷爷，还要作为联络人时刻面对从各种来路汇集而来的新闻媒体和小报记者，他本就不善言辞，这时作为热点新闻的采访对象，更是应付得焦头烂额，形容憔悴。

　　——对不起各位，爷爷这次犯病，虽然一度缓解，可是随后却又牵带出了致命的并发症，现在仍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抢救，至今昏迷未醒。

　　“这次新闻发布会意外无法召开，可是毕竟是花费了彼得•安得森先生毕生心血的研究成果啊！大家都拭目以待，可否请您先透露一点消息，那是怎样的研究成果呢？”有人高高地举起了话筒。

　　——涉及到爷爷的工作，恕我无可奉告。

　　“约克先生，据说‘幽灵的皇冠’是彼得•安得森先生的已故好友威廉•马隆声称早已解决的命题，威廉•马隆先生因意外英年早逝，遗憾地没有留下详尽的证明底稿，这件事在数学界也早已成为一件著名的悬案，彼得•安得森先生几十年来一直对此保持缄默，这次却于耄耋之年下决心召开新闻发布会，请问您对此有何看法？”又有人迫不及待地提问。

　　——抱歉，对于我不了解的事，我无法发表任何看法。

　　“众所周知，您已经过世的祖母艾莉丝女士在很久以前曾公开说过，威廉•马隆先生在当年就已经以一种绝妙的证法轻松摘下了‘幽灵的皇冠’，作为威廉•马隆先生曾经的女友，我们认为艾莉丝女士的话有可能是事实。请问约克先生，这次彼得•安得森先生准备公开的研究成果是否与此有关？”

　　——虽然具体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爷爷的研究成果是独立完成的，与任何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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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

　　除了黑暗，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

　　雷欧强迫自己努力睁大双眼，适应周围的环境。

　　许久。

　　墙上贴着卷毛了边的，似曾相识的美女海报，触手所及处，是一本翻旧了的色`情杂志。他凭着印象，一点一点地认出它们——这狭小的空间分明是他自己久居的寓所。

　　床头柜上甚至摆放着他青涩少年时代初恋女友的相片。雷欧疑惑地看着这张相片，在记忆里，他确定它已经失踪了很多年了。

　　初恋不一定都是美好的，何况那只是暗恋而已。与这张照片女主角带来的回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十七岁时的雷欧已经在寓所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色`情杂志和碟片，却从没有碰过一次自己心仪女生的手。

　　雷欧将视线从相片上移开，开始理性的思索：难道，这又是一场梦吗？

　　想到了梦，就不由得想起博物馆奇妙夜，想起了伯爵以身饲虎，也想起了那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雷欧努力的回想，终于艰难的想起了自己在来到这个环境之前所做的事情。

　　——他从伯爵的身边抢走了手提箱，还翻开了手提箱背面的夹层。

　　呃，之后呢？之后怎么样？

　　雷欧的额头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他想起自己看见一只普通的家蝇以极缓慢的速度降落在半敞的窗棂上，竟然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而门外路过的机车的发动机则传来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惊雷般的巨响，震得他的心脏无法承受，几乎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真是难以置信。

　　与模糊的梦境不同，一切都显得那样反常的清晰无比，历历在目，即使是非常复杂的思考亦能够在瞬间完成。雷欧静下心来，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和血液在血管中循环流动的声音。

　　这一切一定又是伯爵捣的鬼吧！！

　　此刻，就算D伯爵忽然乘着热气球出现在他家的阳台上，他也不会感到丝毫惊奇。

　　雷欧马上发觉，自己已经心想事成——D的声音竟然真的在他的脑后响起！

　　--*DEMON*--

　　如果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那么十七岁时的自己应该还不认识D，可是D明明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

　　小Q吱吱地叫着，盘旋着落在D伯爵的肩头。不知为何，雷欧觉得此时Q的形象看上去比白天在店里时要阴森得多。

　　“哟！刑警先生。”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这……又是……梦？”

　　“你觉得呢？”伯爵微微笑着回应。

　　雷欧不确定地回头，目光再次落在床头柜的相片上。

　　伯爵在他身后继续甜甜地笑：“想她了吗？”

　　“……怎么会。”雷欧轻蔑地说。

　　已经很久了，那些往事早已被雷欧尘封在了记忆的旮旯里。他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痛痛快快地过去吧，他不会再无端地自寻烦恼。

　　可是，毕竟是又想起来了，而且还是以出现在他梦里的方式。

　　雷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去看看如何？”

　　伯爵无声无息地拉起了他的手。

　　网球场上。

　　天空很晴朗，隔着一层厚厚的铁丝网，雷欧远远地瞧见了安妮。

　　十七岁的他，十七岁的安妮。

　　那正是他“英雄救美”，从几名歹徒手下救出被抢劫的少女之后不久的一天。

　　安妮既活泼又有教养，是有生以来第一个令他感到心动的女生。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娓娓长谈，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理想是做一名警察，为保护这个可爱的世界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成就人们心目中可敬的孤胆英雄。

　　她憧憬的幸福则是普普通通的安逸生活，以及风雨同舟，体贴而关切备至的另一半。

　　女人们都仰慕英雄，可有几个女人愿意守着英雄的勋章过日子？

　　雷欧耸耸肩，轻松地转开了头。眼前的一幕见怪不怪，已经在他后来的生活中再三地重复出现，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是伯爵此刻的笑容却变得很是诡异。

　　“想一想，每个人能为他人所做的事情，本来有限，到头来，任何人都是孤立的。而醒悟那孤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人自己。”

　　雷欧忽然感觉自己的背脊一阵阵发冷。

　　“人类自意识产生伊始，便孜孜不倦地追求着的荣誉感又是什么高尚的东西呢？”伯爵用危险的笑容和蛊惑心神的语调挑衅似地进一步紧逼：“人尽所能地表现自己以避免羞辱，但是决定一个人是否有用的判断权并不是籍由这个人自己，而是他人的意见，所以人才会奋力讨好世俗世界，给大众留下良好的印象。说到底……人们之所以喜欢别人尊敬自己，并不是因为尊敬本身有什么了不起，而是要看那尊敬能够为他带来什么好处吧？”

　　雷欧被伯爵的话刺的有些毛了，于是忍不住拎起了伯爵旗袍的前襟，习惯性地威胁道：“喂！你又来劲了是不！”

　　他此刻头脑清醒，既不想和伯爵探讨不着边际、无助于解决任何实际问题的虚无话题，也不想停留在这没有必要回忆的过去。

　　伯爵的奇异妖瞳闪着别样的光彩，声调似泣似诉：“果然，人类这种过于贪婪而自私的生物，到了最后，却除了自己以外，竟然是一无所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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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没有想那么多。”

　　雷欧甩开伯爵控诉的眼神，从怀里掏出廉价的香烟为自己点上，心情顿时平静多了。

　　他全是凭直觉行事而已。

　　——在救每一个生命时，做每一项选择时。

　　话说回来，今天的伯爵，表情好丰富哟！生气也好，微笑也好……果然，还是梦里素颜的伯爵看起来比较顺眼么？

　　这样想着，只是略微走神了一下。

　　不知何时，房屋不见了，网球场不见了，飞禽走兽亦不知所踪。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