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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锦瑟惊弦破梦频 ...

  •   那一挥似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我抱着马颈,垂头看着翻飞马蹄带起的秋叶。扬起复又飘落,踏于地,碾作尘,丝毫不由己……渐渐地,眼前似蒙上一层浓厚的黑雾,我双手一松,任自己沉入无际深渊。

      不知几时,有幽幽花香绕于鼻尖,清雅若兰的香味似与我相伴多日。我嘤咛一声睁开双眼,垂地的纱帐外即刻有人探进头道:“姑娘,你醒了?”我看清来人,不由暗自苦笑一声,刚动了动手脚自觉没什么大碍时,绯衣已轻抚胸口道:“姑娘好险,幸好没伤着筋骨。”

      我看她诚挚双眸显得有些疑惑,她见我未明,为我掖了掖被角,“姑娘都忘了么?你问马房要了马说是出去寻人,后来公子知晓了就想放出疾风与你同去,谁知跟着疾风找到你的时候你已在在山道上坠了马。”

      她左一句坠马,右一句疾风,又说放出疾风是为了找我同行,想是我看着她的目光愈见惊疑,绯衣忽然娇柔一笑道:“姑娘是惊着了吧?我也是吓了一跳呢。方才公子送姑娘回来时,姑娘脸色煞白,直嚷着什么‘快走’,公子急得什么似的,找了好几位大夫为姑娘诊治,都说姑娘无甚大碍才算放了心。”说到此,她脸上微红道:“姑娘也瞒得太好了,方才因为查探伤势,我为姑娘宽衣时才知道姑娘是女儿身,幸好是我,要不然……公子也吓了一跳呢。”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若不是我早先在马房听见那些言语,也就真以为他是才刚知道我的女子身份;若不是我信洛禛至深,也几乎以为祤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真君子,我的大恩人,可惜……我不动声色道:“未免麻烦,我外出游玩时从来都是男儿装扮,只是今日骑马时太过托大,以为玉花骢是平日里熟惯的,一下跑发了兴催着它前行才摔下来的。”

      绯衣柔言关切道:“姑娘也该小心些才是,畜牲毕竟是畜牲,这里又是地广人稀之处,山林里有虎狼出没,要是公子再晚些时候到,姑娘怕是另有一番凶险了。” 听她这句,他们找到我时我该是一个人了?心中安定少许,正微微颔首时她忽然“哎”地一声道:“瞧我,光顾同姑娘说话了,药还没端来呢。”说着她回身要走,我忙止住道:“绯衣,你家公子可在?我想先去与他道声谢。”

      “公子?”她回头,“公子正在与人议事,姑娘先吃了药再去找公子也不迟。”我看她匆匆走出房门,忍着肩背上的疼痛半坐起身。他留我在此不过是想引洛禛入局,我要先稳住他,之后再借机遁走,至于什么汤水药食,我还是少碰为妙。

      我挣扎着刚走到桌案边,绯衣已端药碗快步而入,见我摇摇晃晃,忙放下碗扶我坐下道:“姑娘怎么就起来了?”我瞅一眼她道:“我想去倚剑楼门口等着,烦劳姑娘将我的袍子取来。”
      “姑娘别急,你坠马时袍子都给弄破了,我正让青衣再送一套过来。”说着她顿一顿,端过碗来道,“姑娘,快把药喝了吧,大夫还留了药,我已让人备下去了,过会儿再浸一下药汤,身上就不会那么痛了。”

      我蹙眉道:“这些事啰里啰唆这么麻烦,还是让我先见了你家公子再说。”绯衣抿唇一笑道:“不麻烦的,姑娘还是先顾及自己的身子要紧,公子那边总要有些时候才能散的。”我不置可否,看一眼棕黄色的药汤,故意蹙紧眉头道:“我怕苦……有没有糖?”

      绯衣甜笑道:“有,我那儿有雪花洋糖。”趁着她跑开的功夫,我顺手将瓶中凡花拿开,将药倒入其中。等她回来时,我正愁眉苦脸的咂巴着嘴道:“快,快把糖给我。”绯衣急急递给我,我作势放入嘴里,好一会才道:“你说的那个药汤备好了么?”

      偏房中已备下了木桶热水,我进去时,只见里面霭霭热气,闻一闻又是花香扑鼻。绯衣往水中又放下一把凡花道:“我怕这草药味熏了姑娘,所以放了这许多凡花下去,姑娘,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我颔首,她适时而出时为我掩上了门。慢慢褪去衣物,我看着肩膊上大片的青紫有些发愣,他还好么?是不是在盘算着救我的方法?祤公子人手众多,他可千万不能贸然而入……要等着我,等着我先找机会出去。

      勉强耐着性子泡了一会,我扒着壁沿站起了身。虽说疼痛依旧,可无力的四肢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我定定心神,换上了绯衣备下的衣裙。软烟罗,淡紫色,犹如天边最轻浅的那抹烟霞,剪裁的也相当合身,似乎是量着我的尺寸贴身而做。

      绯衣过来为我梳了个双燕髻,拢上紫玉金环后,她拊掌叹道:“姑娘还是这个打扮好,比作男装更美些。”我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淡淡道:“该带我去见你家公子了罢?”绯衣闻言敛眉垂首,扶我起身道:“是。”

      进了祤公子所居的倚剑楼,我在门外停留片刻,正思付说辞时,绯衣已由内而出,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深吸一口气,缓步而入,就见坐于正中的祤公子正抬头看我,唇边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斐兄弟……哦,不对,应该是叫斐姑娘了。”我盈盈笑道:“不论是斐姑娘还是斐公子,都视公子为好朋友。”

      他一笑正色,示意我坐下道:“浸过药汤后,身上是否觉得好些?”我颔首,“多谢公子关心,好些了。”
      “既然好些了,何不多休息休息,急着来找我是为何事?”
      我微微侧首接过绯衣递上的茶盅,装模作样地轻抿一口道:“公子再三救我,斐融却无以为报,只想着先过来向公子道声谢,聊表心意。”
      “就这么简单?”
      我瞪大了双眼眼, “不然公子以为我有何急事?”

      祤公子轻挑眉尖,“我还以为你是为告辞来的。”“告辞?”我眼皮一跳,故作茫然道,“我的几个同伴都没找着,以后还要劳烦公子相助寻找,怎会来告辞?”“是么?”他站起身,踱到我座前,“那是我算错了?斐姑娘是想来个不告而辞?”

      我心中一凛,强自硬撑着笑道:“公子这是从何说起?”他垂目看我,眉间一点胭脂记殷红如血,“难道你不想去找他么?”有热意涌上头脸,我端正坐于椅上不敢稍动,“公子所说,斐融怎么听不懂呢?”

      祤公子嘴角噙笑,从袖中取出块带血碎布掷于我手边,“听不懂总看得懂罢。”我低头拿起,攥紧的手指骤然又放松道:“听说公子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是去狩猎么?是不是弄伤了哪里,这布有些脏,别弄坏了伤口……”

      祤公子冷笑着逼视我道:“这样的碧海蓝,不应该是你同伴身上的么?”
      “这颜色虽妙,也不见得一人独有,我外出时就曾见过,害得我还白高兴了几场。”
      他双眼微眯,“融儿,你向来很会装糊涂。”我显得更为糊涂,“公子,难道我说错了?”

      他不语,与我对视片刻后缓缓道:“柳融儿,年双十,屺国三公主,两月前带同贴身宫女擅自出宫,随后在边城与副将龙栖相会,而今又与溱国逃犯结伴而行,”我腾地一下站起身。“方才要不是疾风,你们两个恐怕早就走了。”他负手悠然看我,“融儿,我说错了么?”

      原来……原来他早就一清二楚,额角有些许汗意渗出,祤公子却仍是不依不饶,“疾风从这逃犯身上不仅扯下这个,还抓下了一大块肉。啧啧,此刻肉我是给它吃了,人就不定躲在哪个山头苟延残喘呢。”

      我心口欲裂,指甲已深深掐进了掌心,却不觉得疼。祤公子又走近两步,眼中似有挥不散的迷雾,“如今,惟一能救他的人就是你。”
      “我?”
      “若你肯留在我身边,我会暂且放他一条生路。”

      我一惊抬头,还以为他留我在此只为引洛禛入局,原来竟打得是这个主意。心中厌恶,我冷然道:“公子既知我的身份来历,就该知道我的灾星之名,留我在身边怕是对你没什么好处吧?”“我不怕,”他唇角上斜,“从我在大漠里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我更是心惊,心念急转间索性横心道:“公子也太看得起他了,我与他不过是路上萍水相逢的朋友,连好友都算不上,我又怎会为他的生死而违心答应你什么?”“是么?”祤公子笑容清浅,眼神却渐渐变深,“那你尽管走就是,我不会拦你。回风。”

      “公子有何吩咐?”回风从外走入,目不旁视,显是已等候多时。祤公子于桌上拿起布片递给他道:“带几个好手,再带几条狗,务必找他回来,到时……疾风可有的吃了。”回风神色如常,接过布片就往外走,我脸色惨白,疾声向祤公子道:“不!”他并不理睬,只向回风道:“快去,他此刻不是你的对手,要是他赴死顽抗,你就同他说,一死才能一生。”

      他说完就挥手让回风走,我就觉汗湿透背,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热汗。眼见着回风已走入庭院,我脱口而出道:“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让他去。”
      “那么你是答应了?”
      他看我的目光中露出几分自诩,又有几分期盼,我身上莫名燥热,在他的注视下更觉面上热烫,头有些发沉,我晃了晃,刚伸出手想撑一把时,他忽然走近几步,打横将我抱起。

      我大惊失色,用力捶打他道:“你做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祤公子不躲不闪,“融儿,你越挣就会越热,药性会散发的越快。”我难以置信道:“我没喝你的茶。”“融儿,你很聪明,不过不是吃食,是水,”他侧首看我,原本俊美无匹的脸变得说不出的邪魅,“你不知道么?活血的猫爪草合上足够分量的凡花,会是一味极厉害的催情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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