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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多情却似总无情 ...

  •   他抱得那么用力,令我连呼吸都为之一滞……长久的失神后,我强自扶住他的手臂往后退开少许,他无言,望着我的眼默默放开了手。我心头纷乱,看着他污秽不辨颜色的碧海蓝衫不知怎么一张口就道:“龙栖呢?飞云呢?你们没在一起么?”

      洛禛摇了摇头,“与你失散后我们就分头走了。”我早知道龙栖与他不睦,出了我这桩事后恐怕会更加怪责于他,只是……我四处张望着道:“那你的东西呢?还有你的马呢?”
      “那场风沙太烈,东西都给丢了,马我也留给了飞云。”
      我紧蹙眉头,“你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他颔首,“四处都找不到你,我只好到这儿来碰碰运气。”

      我心头更乱,兴许是我脸上不太好看,洛禛又低沉道:“我想到的他们也会想到,不过他们虽有马匹,对此地却不如我熟悉,可能会比我再迟些才能赶到。”“可是……”我急躁道,“可是你们都没看见我留下的记号么?那个鬼画符,还有树上的那些?”

      “鬼画符?这个我没看见,”他微微一顿,剑眉扬起道,“至于树上的融字,是你自己刻的么,融儿?”我摇头,“是人家好心帮我刻的,怎么?”
      “好心?这融字一路引人往西边断崖处,要不是我熟悉路径起了疑心,恐怕这时候还在那头转呢。”
      我吃惊不小,“明明是一路刻下来的,怎么会引人到西边断崖?”洛禛沉吟着道:“融儿,你这一向是寄居在别人府上么?”
      “是啊,我与你们失散不久就遇到了一位来游玩的公子,幸好有他相助,不仅供我食宿,还派出许多人手助我找寻你们。”

      “是么?”洛禛眉心一动,凝眸看向我身上白袍道,“那么那些融字也是他让人帮你刻的?”我听他声气不太对,可仍是颔首道:“祤公子有心,帮了我很多事。”
      “祤公子?”
      “他说他姓印名祤……”我还没说完,洛禛已脸色微变,“他眉心可是有一点胭脂记?”
      “嗯,”我颔首,他却一把拉住我就走,“融儿,我们快走。”

      我不明所以,“走到哪里去?”
      “离开这儿。”
      “可龙栖和飞云还没来,而且即使要走,人家收留我这么多日,总得让我打声招呼再走。”
      “别多说了,跟我走就是。”他的脚步丝毫没有减缓,我挣扎着不肯前行,“祤公子待我不薄,我怎能不声不响就一走了之?洛禛……”

      他回头看我道:“融儿,这些记号都是引向一条死路,他真是想助你找到我们么?”我犹疑不语,祤公子往日的所言所行在脑海里飞快掠过,可我找不出半点不妥之处,“难道他收留我是另有所图?”
      “融儿,他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心念急闪,抬眸看他道:“你认识他?”

      他面色如霜,“不仅认识,如若不差,我身上背负的命案亦与他有关。”我瞠目楞在原地,惊骇难言,那个白衣如雪、翩翩浊世的佳公子竟会与连串命案相关?难道他会是那个笙歌口中的外乡人?或者就是那个马知县口中的主上?

      “融儿,”我抬眸看着洛禛,他说话时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凝重,“你信我么?”我信么?这一路与他相处,我又怎会不信?我不再多言,往前迈开步子道:“走。”洛禛释然与我行,只是没走几步,我脚下又是一软,幸而他眼疾手快,出手扶住我道:“融儿,你怎么了?”

      我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几日总觉得没什么力气,手脚发软,也许是感染风寒。”他微抿唇角,突然背转身稍稍蹲下道:“上来。”我怔了怔,咬一下唇道:“这怎么行?”
      “事关紧急,还要顾那些虚礼么?”
      我垂眸瞥一眼他几乎烂穿的皂靴,转到他身前道:“即使你背着我,又能走出多远?我出门前曾与人提过只在这里转转,时候一长必会有人前来找寻。”

      洛禛的双肩微微一沉,身子却仍是维持方才的姿势,“我走小路,他们未必就能找到。”我摇一摇头,“我去借马。”
      “不行,融儿。”
      “印祤此时不在庄里,我只需和马房里的人知会一声,既能借得脚力又能拖上个半日,等他们发觉时再追就必定追不上我们了。”我边说边扭头就走,他直起身还要阻拦,我退开半步坚定道:“在这儿等我,别给人看见了。”

      我心里虽然着急,因脚下发软却也不敢走得太快,估摸着离开他的视线后才扶着大树轻抚胸口。刚才走路时如踩棉絮,心头害怕的竟不是回到祤公子处,而是怕他看到我摔倒后再不肯放我独行。我不能让他犯险,不能让他陷入虎狼群中……

      稳一稳心神后,我径直往庄子的马房走。平日里那儿十分热闹,里里外外都是马匹和白驼的嘶鸣声、蹄声,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祤公子出行时带走许多,马栏里有些空荡,整个马房也显得寂静无声。

      因我往常是来惯的,不见人出来便自顾自地往里走想挑上一匹快马,正一门心思左右寻找时,角落里忽然传来几声低低私语,“哎,那个什么斐公子要留到什么时候再走?”
      “问这个做什么?”
      “他不走,公子也没意思要走,害得我每日要早早起来伺候那群畜牲,清扫、喂食、刷洗,累得慌。你想往年这时候哪还有这许多活?每日哼哼小曲吃吃小酒,找几个姑娘开开心。”

      另一人刻意压低了嗓门,我听不清楚,只好再往里走了两步,就听方才那人一拍大腿道:“公子真这么有闲,要帮他找到人再走?难不成是看上这个小白脸了?”那人说着发出一声□□,另一人即刻驳斥道:“胡说什么,人家可是个大姑娘。”

      我心突地一跳,先前那人大声咋呼道:“是个姑娘?”
      “你呀,真是个睁眼瞎,怪道公子总嫌你没眼色,留你在这儿管马呢。”那人“嘿”地一笑道:“我在马房里见过几次,那时候看着模样倒是俊俏,可总有些女气,我又不好这口,也就没怎么多想。”

      那两人兀自笑了一回,之后所言却令我心越发收紧,“这么说来,公子要在她面前献殷勤,放下漓安那头帮她找人可就都说得过去了。”另一人嗤地一笑,“找人?哪里找得到人?”
      “为什么?”
      我心中狂跳,几乎要与那人同时出声询问。“公子命我所留的记号都是指向西边断崖,那边又有人每日候着。这不,今早刚过来的消息,说是有两人已近断崖,公子已经着紧带人过去了。”

      身形不由自主地一晃,我忙伸手撑住一边马栏,发出些许声响。那两人立时噤了声,我不再迟疑,索性作出挑马的样子边走边咕哝道:“今日马都去哪儿了?怎么一匹好马也没见着?”停了停,有一人转出来向我行礼道:“斐公子。”我见他做马夫打扮,便一笑回礼道:“今日天晴,我想挑匹马出去转转,怎么马都不见了呢?”

      听我如此说,那年轻马夫稍嫌警觉的脸色也似松了松,“公子还不知道么?我家公子今早带人出去办事,马匹给带走了一大半,不过,”他引我走到另外一头道:“这匹玉花骢还在这儿,公子说是留着以备斐公子你随时可用。”“你家公子想得实在周到,”我赞叹几声上前拍了拍玉花骢探过来的脑袋,“那就劳烦大哥帮我上鞍吧。”

      作势利落上马后,那个马夫松开笼头看我道:”斐公子预备往哪里转转?“我思索片刻后道:“这么久了,我那几个同伴也不知会从哪个方向过来,”说着我一勒马缰转过头,“我寻思着今日还是去东头碰碰运气。”

      骑马绕行一圈,待看清四处无人后,我才打马往洛禛藏身之地走,他见我回去也不多话,翻身上马坐于我背后,“融儿,你脸色这样差。”我无力,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他见势不对,搂我靠在他怀中道:“怎么了?”
      “印祤带人去了西边断崖,说是之前有两个人顺着记号往那儿去了。我怕……我怕是飞云和龙栖。”

      洛禛语声低沉,就在我的耳边,“不见我,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我怕他会套问你的行踪。”
      “龙栖向来与我不睦,只需实话实说即可。”
      我偏首看向洛禛,他脸色如常继续道,“他要找的是我,待会我只需留下点痕迹让人看见,印证了龙栖的话即可。”我虽然知道他所言不差,心里却依然难安,思来想去,我稍稍挺直背脊看向前方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东南面有片石林与大漠交汇,我们先去那儿藏身,然后再设法找到龙栖飞云。”

      洛镇说完打马飞奔,颠簸之下我更觉疲累难堪,眼前发黑几乎要一头栽倒,好在他手疾眼快一把揽住我的腰道:“小心,融儿。”他的手臂结实而有力,我靠着他的胸膛似乎能感到他的心跳起伏,渐渐地,似乎也能感到我自己的,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我挣扎着想要前倾,他用力紧了紧环住我腰间的手道,“融儿,别动。”语气焦虑中带着一丝责备。我咬了咬唇,别动别动,可这样依靠在他怀里只会让我更慌神,心就好象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一时他缓和了语气道:“你累的话就靠着我闭目养神,等到了我再叫你。”

      我望向前方缭绕无尽的山路道:“那片石林,还有多远?”
      “不远,很快就到了。”
      我叹一口气回头道:“这山路就像没有尽头似的,你可不许骗我。”
      “我哪敢骗你,”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从来只有你骗我的份。”

      我弯了弯嘴角,在他怀里闭上眼睛道:“看在你还会笑的份上,我就信你一次。”
      “融儿,”
      “嗯?”
      “以后你会留在这里么?”
      “嗯。”
      “和龙栖么?”
      我身子一震,许久道:“洛禛,等以后我们在这儿赛一场马如何?”
      “好。”他颔首。我轻轻道:“我的骑术可是很好的,只比龙栖差那么一……”

      马身剧烈一晃,紧接着又腾身而起,我猝不及防,几乎要摔下马去,洛禛一手扯住马缰,一手用力揽紧我的腰,“融儿,抓紧我。”我回身刚抱住他的腰,这马就以后腿直立不断嘶鸣,之后又开始不停转圈,响鼻连连,它疯了不成?

      我有些眩晕,整个人都软倒在洛禛的怀里,他边试图控制马匹,边一力安慰我道:“融儿,别怕,抓紧我就是。”我紧了紧手指,想说话却又发不出声。空中传来尖利的哨音,伴着鹰唳,由远及近,马儿也越发暴躁不安,僵直着脖颈似在和洛禛较力。

      我抬头望天,那只苍鹰在头顶盘旋,哨音每尖锐一分,马儿也就狂躁地后退一分,是它,是疾风。它平展双翅顺风而至,在我们头顶盘旋一周后突然俯冲而下,脚爪上拴着的碧绿空竹发出更为尖利的声响,几乎要刺破双耳。

      马儿因这声音而越发狂乱,强扭着头要往回奔,洛禛收紧缰绳正用力时,疾风的两只利爪已扑向他的肩头。我惊呼出声,刚试图伸手为它驱赶,洛禛已俯身弯腰,将我护在身下的同时堪堪躲过了这一爪。

      疾风两翅扇出的劲风几乎让人的呼吸都为之滞涩,可还没等我回过神,这畜牲已在空中兜了个圈再次俯冲而下。洛禛松开缰绳迎向它就是一掌,它似乎知道不好,啸叫一声后重又回到空中。玉花骢一得松脱就开始往回跑,洛禛迅即扯紧缰绳道:“融儿,你还撑得住么?”
      “嗯。”我勉力点了点头。
      “抱住马脖子,别松开。”他说完这句就下了马,硬扯住缰绳开始往前拉,可玉花骢极是不肯,后仰着脖子四蹄抵地抵死不再前行一步。

      空中又是一声鹰唳,疾风展双翅又向洛禛扑来,尖利的金喙直奔他的双目。他转手腕将缰绳又在手上绕了一道,顺势回身扬掌就是一击。疾风再次腾空,翅尖贴着洛禛的脸颊而过,留下一道红痕。

      这头刚有松懈,玉花骢已然又后退了一步,我无力地伏在马背上,看着他与这一马一鹰的对峙,心里只恨自己在这时候生病,半点忙也帮不上他。来路上似乎有雀鸟惊起,我回头看一眼路尽头隐隐扬起的烟尘,向他道:“你先走吧,别让他们看见你。”

      洛禛摇头,用力拽住缰绳的同时往地上捡起块石子道:“要走一起走。”我知道他想解决疾风这个祸根,也知道他有这个本事,只是疾风十分乖觉,此时只在碧蓝天际长啸遨游,似乎在等待即将追至的追兵。

      洛禛边与玉花骢较劲,边抬头望天,我怔怔地看着他的手,缠绕绷紧的缰绳已磨破了他的皮肉,有点点血珠往外渗出,一滴……一滴……我松开了抱住马颈的手,摸索着从小靴中取出了鸳鸯刃,吃力地伸长手臂向前递出。

      刀尖已触上了缰绳,洛禛似有所觉,回头时满目皆是惊色:“融儿,别……”我咬了咬牙,用力挥断,马儿失了牵制,一声嘶鸣后扭头就往来路急奔。有脚步追逐之声迫近,我不敢看他,只向风中大声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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