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西城

12、第 12 章

　　站在院门前用力的敲了敲门：“开门，张明凯。”
　　没有动静。
　　“张明凯，是我啊。”
　　还是没人回应。
　　木之羽找到了一段塌了半截的墙，准备翻墙进去找他。抬腿时，拉动了大腿内侧，被张明凯拧的地方开始疼起来。疼痛提醒着那个人的存在。
　　翻过墙，跑到房子跟前，屋子的门上着锁。“没回来啊。”木之羽失望的小声嘀咕着。一定是天晚了，老师不放心他一个人回来。老师们还真喜欢他呢，学校也不想让优秀的学生流失掉吧。说不定会帮忙什么的。
　　想到这，木之羽有点开心。蹲在房檐底下，看着斜对面的大树，傻呆呆的回忆着以前。张明凯给他萤火虫当赔礼，跟他讨论接吻什么的。想着想着他，就觉得有些寂寞。
　　蹲累了，动动腿，又是一阵疼。“一定被拧青了。他力气还真大。”木之羽想着。干脆坐了下来，倚着墙，看着黑乎乎的院子。觉得有些乏了，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睁眼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拍拍屁股上的土了站起来，觉得应该赶紧去学校。先回家拿书包，这时间，父母应该不在家。
　　他一路上都是用跑的。赶紧拿书包，去学校，见张明凯。
　　“小羽！”一个邻居叫住他。
　　木之羽一个急刹车。
　　“你上哪去了？！你家有事，还不快回去。”邻居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事啊？”
　　“你回家吧，赶紧回去看看。”邻居面色复杂的摆着手。
　　邻居的的话让木之羽莫名其妙。“能有什么事，莫非爸妈吵架啦？”猜着猜着，已经来到了家。
　　家门口围着许多邻居，然后还有几个警察。
　　一时间没什么人说话，只是在同情的看着他。
　　“你是这家的？”警察走过来，
　　木之羽愣愣的点点头，他还在莫名其妙。
　　“你家有亲戚吗？”警察还比较和蔼。
　　“有。没见过，都在乡下老家呢。”
　　警察面露难色，然后开口了：“你父母昨天晚上出车祸了。你爸爸当场死亡，你妈妈被送到医院时停止呼吸。肇事司机逃逸，我们已经立了案。”
　　木之羽觉得这警察说的是别人家的事，但注意都警察那身显眼的制服后，一种莫大的真实感充斥着他。他一动不动的听着，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初步估计肇事车辆应该是斯太尔那种的。但因为昨晚下雨，所以现场破坏严重。
　　警察越往下说，木之羽就觉得越像真的。
　　僵直了许久之后，他突然惊慌的大声问：“我爸妈呢？！现在在哪里？！”
　　警察认为自己的话太直白，刺激到孩子了，就好心的说了一些“我们一定会抓到肇事者”之类的话来安慰他。

　　警察走后，邻居也都过来帮了忙。据说父母的尸体放在医院的太平间，木之羽想去看看。大人们制止了，说小孩子看了不吉利。他们怕吓到他。
　　邻居们很热心，丧礼是也他们帮忙的。木之羽只是一言不发的在旁边打打下手。丧礼办完后，大家都故做精神，很积极的夸他“真坚强，像个男人了。”他们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来安慰这个，在丧礼上一滴眼泪都没掉的孩子。

　　忙完后，大家都散去了。有的邻居让他去自己家住几天，省得太伤心。但木之羽都拒绝了。只是低声的说：“有点累，想好好休息几天。”

　　人终于都走了，木之羽关紧了门窗。走到父母合影的大照片前，定定的看着。然后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哭的声音很大，他觉得心脏在急剧收缩，连太阳穴都觉得很痛，胸口闷得快窒息。他确实的感到父母真的不在了。
　　他把自己的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书桌也被他踹倒在地。力气耗尽后，就躺在地上发一阵呆。困了就眯一会儿。觉得饿时，就对水龙头喝几口凉水。觉得实在太寂静了，就把电视机开到最大声。在这个房子里，完全找不到人的生气，他就像个晃来晃去的幽灵。
　　没有生气的房子让人毛骨悚然。他对着父母的照片剪辑着脑袋里的片段，偷存折，跟父母吵架，他摔门而去，他还说了一句话。“看了你们就觉得厌恶！”这竟然是跟父母说的最后一句。想到这个，眼泪慢慢流下来。要是自己不跑出去，父母就不会出来找他，也就不会被车撞了。
　　要是不偷存折，根本就不会跟父母吵起来。看看这个没有人的味道的屋子，觉得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就不该活着。要做幽灵，就彻底一点吧。转过身，向厨房走去。突然，脚下一崴，被摔在地上的书桌绊倒了。大腿磕在了书桌上，一阵熟悉的疼痛。
　　木之羽褪下裤子，看见大腿内侧有一块黑紫色。那被张明凯拧的。想到张明凯，禁不住抽噎起来，心里觉得暖和和的，眼前也亮堂了一大片。
　　他差点就把张明凯忘了，他还想看看他呢。然后等着他，跟他一起上高中。

　　生跟死，只是一念之差。他这“一念”是张明凯给他的。

　　整理好情绪，就马上来到了学校。却没见到张明凯。同学说，张明凯和他一样已经好多天都没来了，据说是警察被带走了。
　　最后，卫生组长东野亮说：“他是被警察带走了。”
　　“什么时候？！他不可能不告诉我。”木之羽濒临崩溃的神经又紧张起来。
　　“小羽，我真的看见了。就是在下雨的那天，那天我扫操场，扫到很晚，然后就看见开来一辆警车，他就被警察，还有几个别的人带走了。”东野亮说的很认真。
　　想到东野厚道的为人，木之羽不得不信了。
　　“知道了，小亮。”他冲东野僵硬的笑笑。
　　“小羽，你没事吧。我知道你俩好`````````”
　　“没事，过个一年多就出来了。”他悲哀的安慰着自己

　　木之羽尽力调整自己的精神。学习比以前用功的多。除了得到成绩方面的夸奖外，老师们还不忘了夸他坚强。
　　在那段日子里，张明凯就是希望。父母去世后，生活质量上缩水了很多，虽然学校减免一些费用，邻居给些帮助，但看着手头上的存款，依然让他紧张。到高中必须得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了。
　　“要是张明凯跟自己一起打工，应该很有趣。反正他也缺钱。”想到这个，就不担心以后的日子会过的很乏味。

　　拼到了中考，木之羽感觉考的不错。成绩下来时，老师们兴奋告诉他，他是全县的第二名，可以被市重点，一中提前招收。
　　“我不想去，在本地就好。”
　　老师们吃惊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不管老师们怎样做思想工作，他还是那句“不想去了”。
　　所有人挤破头都想进去的学校，他当也想去。但他知道，市一中根本不会收张明凯那种人有两次前科的人。自己去了，实在没意义。仔细算算市一中三年要花的各项费用，数字庞大的吓死人，又是全封闭式管理，打工就没可能了。硬是撑下来的话，不要说念大学，就连吃喝都成问题了。

　　中考后的假期里，木之羽除了拼命打工就是盼望张明凯回来。每天都盼望，每天都失望。
　　盼望到希望，希望到失望，失望到绝望，这是个很折磨人的过程。让他到了绝望地步的并不是张明凯，而是房子。父母的所在企业改制，不再国有。家里的公房被收了回去，还很多人失了业。
　　没有了房子，“家”这个字就彻底从木之羽的脑袋里消失了。找不到固定住的地方，手上的钱又不多，他不知道今后的生活该维持在哪种状态上。他很认真的把从高中到大学所要花的钱估算了一遍，把估算结果看了许久后，做出了决定。

　　木之羽感觉就像是睡醒了一样。有点懵，有点轻松。房子没了，一时很不习惯。张明凯没回来，他也彻底死心了，省得他再挂念了。到头来，两手空空。
　　在临走前，他在张明凯门前站了很久，本想狠狠的抱怨一通，但站了半天，最后不过说了一句：“要是没认识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