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暮迟归》月落声息

18、以计换情

　　“郡主，我们这样偷偷出去，要是被王爷发现了，定会责罚的。”跟在凌玉郡主身后的露华担忧地说道，然眼光却早已落在四周热闹的人群中，常年呆在王府，瞧着外面的事物格外新奇。
　　“爹爹才不会责罚我呢，他呀一向只是吓唬吓唬我们，露华你哪次见爹爹真的动过手。”凌玉手拿糖人，嘴角扬起，对着梳着两圆球发髻的露华说道。
　　“王爷疼郡主是凤宇出了名的，王爷是刀子嘴豆腐心，哪里敢真的对郡主你下手，疼郡主都来不及。”露华瞧着凌玉嘴角沾着的糖渍，偷偷一笑，掏出手绢，递上前道，“郡主，也难怪王爷不让你出府，郡主的心还是个孩子。”
　　“你这丫头，平时太宠你了，现在变得牙尖嘴利，倒是反过来欺负我了。”她佯装生气，唇边的笑意早已出卖了她，对视一眼，两人都憋不住笑出了声。二人亲密无间，倒不似主仆的身份。
　　“郡主，你瞧，好像是有人投湖。”露华眼无意地飘向远处，湖泊边上，一白衣女子，缓缓向湖心走去，那碧蓝的湖水，映衬着她雪白的衣衫，犹如湖中的仙子。
　　“露华，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凌玉拍了拍她的肩，一把拉住她的手，快步奔至湖泊前，拦住白衣女子。
　　她的发任意散落肩头，湿了一半，寒冬的水冻得她瑟瑟发抖，唇色发紫，星眸中泪光点点地瞧着凌玉郡主。明丽如春水的容颜，凌玉在心下暗暗赞叹。
　　“你为何轻生，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凌玉虽是贵为郡主，然身上却没有其她千金小姐的娇气，反而心性单纯，她搂住叶夕凉湿透的身子，想借以驱走她身上的寒气。
　　“郡主，你贵为千金之躯，怎么能，万一受了风寒，露华怎么向王爷交待。”露华知她待人一向善良，但世事复杂，深怕她太过单纯的个性，会被人所利用伤害。
　　“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我能帮上你。”凌玉握住她冰凉的手，目光一片清澈，真诚地说道。
　　“郡主，夕凉失礼了。”叶夕凉向凌云行了个礼，语气中带着委屈。
　　“是将军府的三小姐？你怎么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凌玉满是疑惑，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我…..我……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叶夕凉哽咽着断断续续说道，眸中的泪随着情绪从眼角滑落，她捂住脸，失声痛哭。
　　“你别哭，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凌玉瞧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叶夕凉，打抱不平的心油然而起。
　　“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不甘，爹是一心为我着想，想让我嫁个好人家，让我入宫成为王妃，可我不甘，不甘将一生捆绑在没有爱的婚姻上。”她抬起螓首，泪痕斑斑，唇边是无尽的苦涩。
　　“郡主，也许是夕凉妄想了，但是我却不想也不甘心屈服。”叶夕凉低头叹气，突然拉住凌云的手，憧憬地说道，“郡主也一定遐想过吧，找一个一生一世非君不可的丈夫，也许他不是什么皇亲贵族，但他才高八斗，也许他并不富有，但他侠肝义胆，仅此一眼，便是终身，执手江湖，看尽红尘。这才是我想要的婚姻，可我却无力摆脱爹的希望，然让我嫁一个没有爱的丈夫，我怎会幸福。要我亲手捏碎我的梦，何其残忍。”
　　“仅此一眼，便是终身吗。”凌云反复呢喃，失了神。以前她从未想过，执手江湖，看尽红尘的生活，然而这一刻她竟也有了相同的念头。
　　叶夕凉见此景，心下多了几分把握，继续含泪说道：“郡主，夕凉自知不该心存此念，无论嫁给哪一个王爷，都是荣幸，我只是劝服不了自己，夕凉只求郡主一事，今日之事请不要告诉我爹，他也是为我好，只是我的心，他却不懂。”
　　凌玉瞧着她屈膝，楞愕万分，一手扶住她的身子，阻止了她下跪的意图，细眉微蹙，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眼中微微一酸，坚定道：“不要轻生，你若不愿嫁给皇子，我帮你可好？”
　　叶夕凉眸光闪烁，感激地看向她，手再次握住道：“郡主，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能帮我吗？”
　　凌玉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瞧着眼前释然的她，也扬起一抹笑意。
　　“郡主，你一定要帮叶小姐。”在一边沉默许久的露华揉着红了的圆眼说道，她的一番话勾起了两人的认同，叶夕凉明眸下掠过一丝精光。
　　然瞧着凌玉澄如湖水的眼，无限感慨涌至心头，她设计接近她，凌玉却一心待她，相比之下，她好似污浊的河水，心中沉重，握着凌玉的手微微一抖。
　　“你放心，我会让爹爹帮忙的，爹爹一定会愿意帮你的。”凌云轻拍她的手，安慰着她，并不知晓她心中的挣扎，笑得像个孩子一般天真，刺痛了她的眼。
　　凌玉是个急性子，下定决心帮忙，就立即带着叶夕凉回了凌王府，一路上二人甚是投机，叶夕凉见惯了心计重重，拘谨之人，今日见到凌玉直接单纯的性格，倒是喜欢得很。然也正是因为这一分天真的个性，愧疚之情愈发强烈。
　　“爹爹”刚一到前厅门外，凌玉便亲切地喊道，几步跑上台阶，一把抱住负手站立的凌王爷。
　　黑发束起，容貌儒雅，举手投足间流露着天生的高贵之气。眼角已有了几丝细小的皱纹，却没有削减他的风采，反倒是多添了几抹温和。
　　凌王爷皱了皱眉道：“你又私自出府了不是，你呀，总是不听爹的话，让你呆在府上，学些琴棋书画，你呢，却偏偏老想着往外跑。”虽是责备之话，然自他口中而出满是宠溺，可见凤宇城所传非虚，凌王爷对凌玉的宠爱今日一见才知。
　　“爹爹，玉儿不喜欢那些，何况爹爹你也说了玉儿的画功已经很棒了不是吗？整日呆在府上闷得慌。”凌玉将头埋入他的怀中，话语间是的撒娇毫不做作。
　　叶夕凉楞楞地瞧着他们，眼底的羡慕与无奈淡淡浮现，曾经她也向往有个这般的父亲，不需要钱财万贯，不需要大有权利，她所要的不过是最普通的父亲对子女的爱，然上一世她从未得到，穿越过来，依旧希望落空。
　　凌王爷无奈地抱着怀中的女儿，突觉身侧凄凉的目光，转首看去，那白衣女子立在门口，琥珀般的眸，定定地看着，淡淡的忧愁围绕周身，叫人怜惜。
　　“玉儿，这位是？”
　　“爹爹，她就是叶将军的三女儿，叶夕凉。”凌玉一把拉过她，揽过她的胳膊笑着道。
　　“哦，你就是叶将军的三千金。”凌王爷眸中一亮，心下赞叹，以前只听闻叶家四个女儿中有三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唯有三小姐一向不被看好，四年前虽错过了寿宴，但听闻她一番话语，机智果敢令人惊佩。如今一看，眉清目秀，清丽温和，虽不及叶如冰的雍容却多了几分天然去雕饰的清冽。心中不由又多了几分喜欢。
　　“爹爹，女儿有一事相求。”凌玉看着叶夕凉惨淡的脸，鼓起勇气道。
　　“先说来听听，也要先看看你爹我是否能帮得上忙。”凌王爷看着眼前之景，心中自有了几分定数，本想要拒绝，却不忍看着两双失落的眼。
　　“爹爹，你不知，进来皇后婶婶要选王妃，夕凉姐姐被皇后婶婶看中了，但是她心意不在此，姐姐又不愿伤了叶将军的心，一时看不开，竟有了轻生之念。爹爹，你可有法子让皇后婶婶打消封夕凉姐姐为王妃的念头。”
　　“这……”凌王爷也很是为难，虽不愿让凌玉失落，然皇后心意已定，他又怎能轻易改变。
　　“王爷”一直未曾开口的叶夕凉，走上前行了礼道，“夕凉自知求王爷帮我已是过分之举，夕凉也知王爷仁慈，但宫中之事岂是轻易改变得了的。夕凉今日遇上郡主，得郡主厚爱，愿以姐妹想称，愿倾力帮我，已是感激万分。但此事已定，我不想牵连郡主与王爷，既然命运如此，我只能选择接受。夕凉打扰了，家父还在府中等我，恕夕凉告辞。”
　　“姐姐。”凌玉心中感慨万千，眼中含泪，急切地叫道。
　　她心中动容，柔声道：“郡主，夕凉何德何能能能交到你这个朋友，今日之情，定当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你为何不愿嫁入皇宫，做王爷妃子不好吗？”凌王爷听那一番话，更是心软，问道。
　　“王爷，此话，我已同郡主说过，成为王妃，也许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然这些物质，与一份真挚的感情相比，何足挂齿，夕凉年幼时便听闻王爷王妃的事，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那样的爱，才是我想要的。”她面色坚定，谈及心中所想，眸中有无限期望。
　　凌王爷被提及王妃之事，眼中柔情点点，涌起深深被触动的情绪。那些名门千金哪一个不向往皇宫里的地位权势，然眼前之人竟是只渴望一份干净的爱，思绪不由地想起王妃，那个也曾因为他欺瞒了身份离去，不求富贵只求真情的王妃。
　　“我虽是不能帮你改变皇后的心意，但我却有办法让你无法接受旨意。“凌王爷下定了主意，就算是这一份对爱的独特，他也该伸手帮助。
　　“王爷，您的意思是？”叶夕凉停下脚步，假意吃惊地问道。
　　“你与玉儿有缘，这王爷府就她一人，也怪寂寞，不知你可愿意做我的义女。”
　　“爹爹。”凌玉又惊又喜，小嘴情不自禁地扯起，明媚地一笑。
　　“夕凉自是愿意，多谢王爷。”叶夕凉跪倒在地，眼中泪光点点，感激道。凌王爷收了她做义女，那她与皇子便是兄妹关系，又岂有娶妹妹的道理。
　　“既是如此，还叫王爷吗？”凌王爷满脸笑意，扶起她纤瘦的身子道。
　　“义父。”这一声唤出了她多年埋在心底对父亲的满满期待。覆在手上的手因岁月生茧有些粗糙，却是温热得暖了全身。
　　“姐姐，你以后就是我真的姐姐了，玉儿我再也不会寂寞了。”凌玉握住他二人的手，满心欢喜。
　　街道里冷风瑟瑟，行人匆匆，街角的积雪还未融化，然王爷府却是一片温暖之色。
　　叶夕凉抬头看渐渐转晴的天，深深一吸，寒冷的空气里多了几丝味道，亲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