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远扬》张悯语

7、第七章

　　雅琪和欣芮一边喝着可乐，不停地往嘴里塞着薯片，一边听悯语把她和段允哲的故事说完。

　　“原来公主你和Mr. 变态狂是这样认识的啊！怪不得昨天你们那么亲密！真想不到你和他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故事。”雅琪吃完了薯片，拍了拍手上薯片的碎屑。她和欣芮都有点惊讶，没想到那个看似普通的“好久不见”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那昨天他对你表白了吗？”雅琪接着问。

　　“什么？表……白……”悯语吓了一跳，长大了嘴巴，“怎……怎么可能！”

　　“那就好！”雅琪压低了声音，朝四处看了看，显得很神秘。“你知道吗？公主。Mr. 变态狂这个人很危险！”

　　“危……危险？”悯语吃了一惊。

　　“嗯。”雅琪往悯语这边凑了凑，小声对她说：“我昨天已经调查过他了。据说几年前，他爸爸喝醉酒之后驾车撞死了人，结果进监狱了！他妈妈因此和他爸爸离了婚，他后来一直和他奶奶一起生活的！”

　　悯语听雅琪这么说，再联想到下午分手时，允哲对他说的话，“奶奶现在一个人在家呢，我得马上回去给她做饭了”，她顿时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

　　“这好像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啊……”悯语仍然为允哲辩解。

　　“总之我和欣芮都觉得这个人很危险，公主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雅琪看着悯语，很严肃地对着她说。

　　“那……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悯语很好奇。

　　还没有等雅琪回答，欣芮勾起嘴角的酒窝，调笑雅琪，“公主，咱们家雅琪那么八卦，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咱们家雅琪不知道的呢？”

　　雅琪伸手又和欣芮打闹做一团。

　　下课之后，大课间。班长走过来召唤悯语，“班主任让你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为什么？”雅琪抢先问道。

　　“是因为什么事情啊？班长。”悯语心里也有点忐忑不安。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该不会是因为昨天早晨，你们迟到的事情吧？你们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那为什么只叫公主，不叫雅琪呢？”欣芮回过头来问班长。

　　雅琪咂着牙花子，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够聪明，在那个该死的“黑名单”上写了一个假名。
　　她心想，“李竟然，我也不知道李竟然是谁。她爱是谁是谁，反正不是我就行。让训导主任和班主任大海捞针般地慢慢找去吧！”

　　她即为自己庆幸，又替悯语感到可惜。

　　“公主，如果你当时明白了我的暗示，现在也就不至于去班主任那里再来个续集了……”

　　欣芮回头看着悯语，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她走，对她很是同情。

　　“公主……”

　　她和欣芮拽着悯语的手和衣角，不让她走，让悯语都觉得自己像就刑的犯人一样，仿佛这一走就不能再回来似的。

　　班长看她们三个在那里恋恋不舍，眉头微蹙。他在旁边开始催促，“赶紧去吧！悯语同学。反正迟早都要去的。去晚了，老师会更生气的！”

　　雅琪听他这么说，白了他一眼。开始对他冷嘲热讽。

　　“班长，你可真尽职啊！真不愧是班主任最忠实的狗腿子！”

　　班长顿时火冒三丈，心里恨不得捏死她，可实际上又不敢拿她怎么样。他很清楚雅琪那泼辣火爆的性格，那是他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

　　班长一向欺软怕硬。他拿雅琪一点办法都没有，灰溜溜地躲到一边去了。

　　悯语很清楚，不去不行。等欣芮和雅琪闹够了，她谢绝了她们的好意，摊着手笑了笑，把手臂从她们手里抽出来，站起身大大方方地走了。

　　欣芮和雅琪望着悯语的背影，觉得这个寒假过去之后，悯语一下子变了好多，从原来的活泼开朗到现在的沉默寡言，好像是一夜之间的变化。不明所以。

　　对悯语来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其实早在昨天清晨迟到还在大门外等候时，她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一会儿到了办公室，无非也就是像昨天清晨在阶梯教室时那样被训斥一通。

　　唯一不同的是，当时站在训导主任面前的是二十多个人，而现在站在她的班主任面前却只有她一个人。

　　大课间有三十分钟。

　　刚刚经历两节课轮番轰炸的同学们，获得了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走廊里到处都是聚集在一起嬉戏聊天的同学，狭窄的走廊被他们堵得水泄不通。

　　在延世学院，这是长期压抑氛围中稍有的充满欢声笑语的时刻。

　　悯语可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她从欢声笑语中缓缓地穿过，心中是十足的懊恼。

　　英语老师的身影从办公室里闪了出来。起初还是笑容满面，转身看到惊慌失措的悯语后，顿时把脸拉了下来。

　　悯语愣了一下，冒冒失失地想和她打个招呼，可舌头却结结巴巴打不过弯来。

　　她白了悯语一眼，径直走了。

　　悯语在门上敲了敲，里面传来班主任欢快的声音。

　　“进来吧！”

　　看来班主任今天心情还不错，说不定可以躲过一劫。

　　推开门，她抬起头看，视野被紧握的门切去大半，门完全推开的那一刻，悯语怔在了原地，感觉一盆冷水泼到了脸上，从头凉到了脚……

　　外婆坐在班主任的对面，两个人正在谈笑风生……

　　眼前的一幕超越了自己思考的极限，一瞬间乱了方寸，丧失了做出正常反应的能力。

　　她僵在了原地，大脑在那一瞬间短路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从班主任眼中一闪而过，脸上又挂满了和蔼的笑容。

　　“快进来，悯语同学。没想到外婆会来学校看你吧？”

　　这话说得不冷不热，在悯语听来有丝丝挖苦的意味，甚至还夹杂着淡淡的威胁。

　　这句话在悯语听来格外别扭，言下之意是好像在说，“你信不信我会把关于你的所有事情捅到你外婆那里去？”

　　经历了短暂的惊诧，悯语回过神来，脑筋飞转，猜想种种可能。

　　难道昨天吴叔送她回去之后，直接向外婆告密了？

　　还是因为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忍无可忍的班主任把外婆叫过来了呢？

　　刚才从这里走出去，没有给她好脸色的英语老师有没有在外婆面前发牢骚？有没有向外婆投诉刚才上课时发生的那一幕呢？

　　又或者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外婆急着过来找她呢？

　　悯语沮丧着脸，偷瞥了外婆一眼。外婆却神色如常，并没有生气，看着她时脸上仍是慈祥怜爱的模样。

　　“丫头，刚下课吗？”外婆把悯语拉到身边，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关怀。

　　“嗯……”浑身无力的悯语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外婆的关怀让她有了稍许的心安。

　　“老师，悯语这孩子没让你少费心吧？”

　　外婆问班主任的时候，班主任正低着头翻阅桌上的教材，她抬头看了看外婆，又看了一脸沮丧的悯语。

　　悯语的命运又一次转交到了她的手上。

　　班主任瞅了悯语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悯语这孩子挺好的，多才多艺。学习成绩也不错，对美术特别有天赋……”

　　班主任说了自己一箩筐好话，没有揭自己的老底，悯语慢慢把心放了下来。不料老师稍一停顿，话锋一转。

　　悯语的心又被吊到了嗓子眼。

　　外婆的眉头也随着皱了起来。

　　“就是性格方面有些太任性了。”

　　悯语松了一口气。还好，任性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太任性了。老师，你该管的时候就要管！”

　　班主任脸上陪着笑，看着悯语，有所暗示。

　　“悯语，听到了吗？以后一定要注意啊！”

　　悯语赶紧应了一声。

　　谈话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班主任一会儿还有课，和外婆的谈话耽误了她不少时间。谈话一停顿下来，她就开始翻看手中的教材。不再主动开口。

　　悯语看出来这次谈话不是由她引起的。班主任显然也没有安排这次谈话。

　　外婆看出来班主任很忙，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开始说重点的内容。

　　“那么，这两个孩子以后就拜托给你了。”外婆说。

　　“入学的手续，您办好了吗？”班主任抬头问外婆。

　　悯语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两个孩子……

　　原来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乳白色窗框和米白的窗帘，他一直默默如变色龙一般伪装在那里。一直提心吊胆的她没有注意到。

　　这时他才缓缓转过脸来，从窗户缝隙中灌进来的风扬起了他白色衬衫的衣角。

　　他看着她，目光还是那么呆板。

　　她看着他，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尘埃潜伏在黑暗角落的深处，犹如水底默默游动的鱼群，阳光照射到它们时，才蜂拥浮出水面。那个佝偻黑瘦的身影倒影在她眼眸里，明明是温和的光线，却显得异常刺眼。

　　物理老师站在门前，不时抬起手腕看看时间。等待班主任把这个转校生介绍给他未来的同学们。
　　他站在班主任的身旁，手指在衣服上不停摩挲，目光飘忽，不知道该看哪里。

　　大家都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和拘束。

　　“这是刚刚转到咱们班的林若风同学。他以后就是一年级L班的一名成员了。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相互照顾。大家欢迎他。”

　　班主任带头鼓掌，只有班长积极响应。讲台下响起一片零零散散的掌声。

　　若风努力对他未来的同学们拿出一副开朗善意的微笑，反倒显得更不自然了。几乎每一个人都看得出那笑容是刻意装出来的，不是他的本性。

　　雅琪按耐不住自己坦然、率直的性格，和欣芮交头接耳，“这个人长得好丑，猥猥琐琐的，笑起来时的样子真假！”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音量有些大，这句话飘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在大家的心里也产生了共鸣。教室里哄堂大笑起来。

　　班主任咳嗽一声，对着雅琪怒目而视，雅琪低下头，吐了吐舌头，教室里又立刻安静了。

　　她给若风找了个座位，自从开学以来那个座位的旁边也一直空着。

　　男生们看着这个转校生在那里坐下，都有些幸灾乐祸。他们心里很清楚坐若风旁边位置的那个人一旦回来了，他就有苦头吃了。

　　女生们甚至开始纷纷抱怨班主任。欣芮看着刚刚坐下的若风，心里忿忿不平，“等白岳宾那个混蛋回来了，他还不欺负死这个新来的转校生啊！”

　　悯语只是默默地看了看若风，稍一沉吟，很快便把目光转到讲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