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棵乔木做朋友》悠若清风

4、种棵乔木做朋友

　　旅行的第二站，郗北以为乔木会带自己去见一个曾经的朋友。
　　之所以说是曾经的朋友，是因为她们的友谊终结在父母出事后。那一段时间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说她是个奇怪的女生，并且害得父母出了车祸。小曼就是在那个时候，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的。后来她和姑姑一起生活，顺便也换了一所学校，就再也没见过小曼。
　　幻想薄里有关朋友那章的结尾处，是一个孤独走在路上的女孩背影。郗北想，也许这一站，应该是找回曾经的友情吧。想来，这是她画册里另一件颇为遗憾的事情了。
　　可乔木把她带到另一个城市，在一家电器厂前面见到前姑父的时候，郗北还是呆了一下。任她想破脑袋，都不会猜到乔木有这么一站安排。
　　远远的看见那个中年男人穿着工装随着人群走出来，郗北转身就想走，奈何看起来挺瘦的乔木力气却比牛还大，愣是拉得她一步也挪动不了。郗北不敢有太大动作，省得被人看起来太奇怪。她想着也许对方看不到她，低着头就走过去了。
　　本来是按照她预期进行的，谁知道男人走过去两步又忽然回头，瞪大眼睛开口说：“郗北？！”
　　郗北没想到自己会心平气和地和面前这个中年男人一起坐在这家小餐馆里，就像她没想到乔木会带她来这里一样。郗北用眼神凌迟一旁的乔木，乔木指着菜单挤眉弄眼。
　　他指的是几个店里最贵的菜，看来是想宰一下对面的男人。男人自己动手把最贵的几个菜全点了，还难得细心地帮着她冲洗了筷子。郗北惊讶地发现，这个曾经凶神恶煞的男人，似乎也变得温和了不少。
　　男人一直笑着劝她多吃，连连感叹了几次，说想不到她会来看他这个前姑父。
　　这是郗北第一次从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感受到善意。
　　离开的时候男人搓着手说：“小北，我和你姑姑离婚和你没关系。有些事儿，你小孩子不懂。你不恨叔叔，还能来看我，我觉得很开心。”
　　男人离开的时候，脊背似乎都挺直了不少。走出去很远，还扭头冲他们摆手示意。
　　“你带我来见他做什么？”郗北抱怨。
　　乔木把头放在她肩上，神叨叨地说：“教给你什么叫做“原谅”，有时候原谅别人也是解放自己。郗北，我说这话的时候，你觉不觉得我更有内涵了？”
　　郗北扭头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想起幻想薄上关于朋友的那章。其实乔木是想告诉自己，原谅别人曾经的过失，也解放自己的心灵吧。心里这么想，却伸出拳头晃了晃说：“去死啦！你都是哪来的自信呐！”
　　“唉。”乔木脸色黯了黯，情绪难得一见的低沉。郗北想要问发生了什么事，转眼间对方又一脸笑容地拉起她的手说：“走，带你继续奇幻之旅！”

　　6.
　　第三站，他们去了古都西安。
　　乔木带着她在回民巷吃了糖人、粉蒸肉，还有美味非常的羊肉泡馍。热闹异常的小巷子里，郗北第一次觉得热闹并不只是别人的，原来也可以属于自己。乔木拉着她的手往一家店门口拖，那里一口大锅，正在翻炒椒盐核桃。乔木口水哈拉，“就买一包，这个实在是太好吃了，特别是刚炒出来的。”
　　郗北翻着白眼买了一包，剥出热乎乎的核桃仁，往后一扔，稳稳地扔到趴在自己肩上的乔木嘴里，乔木满足地叹气。也许只是恰好有风拂过脖颈，郗北忽然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乔木无知无觉，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咱们今天下午去华山，晚上爬山，第二天正好看日出。”
　　“你不带我见什么人吗？”
　　“见什么人？有我这么英俊潇洒武功盖世的朋友，你还想见什么人？” 乔木又开始胡诌。
　　郗北翻翻眼珠子，借机甩掉他攀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
　　上山前乔木把山上夜景说得天花乱坠，真正背着包往上爬的时候，郗北才知道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起先，她还能打打嘴仗，爬到一半，便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了。到了北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郗北靠着石头看着夜空了无睡意，一面耻笑乔木做男人也能累成狗的不专业，一面看着夜空。
　　这里的星空，比她以往见到的都要美丽。目光本被星星吸引着，转眼间却被移动的几点绿光引去了注意。郗北坐直身体，抓住一旁的乔木激动地大叫：“绿灯亮了！你看！真的亮了！”
　　夜空星海间，一架闪着绿灯的飞机缓缓飞过。郗北目光追着它很久，直到消失才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笑了一声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之前，都不敢看。其实，绿灯只是飞机的指示灯啊。”
　　“谢谢你乔木。”
　　“来吧。”乔木伸开双臂。
　　郗北皱眉抱臂做出防卫的姿势，“做什么？”
　　“我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
　　回答他的，是脑门一个爆栗。乔木哈哈大笑，却又将头放在了她肩上。郗北笑着看夜空，也许是放下了一些事情，竟渐渐改成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梦里那架一直在天空航行的飞机绿灯闪烁，她见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梦里没有那年冬天的车祸。她没有在旅途中指着突然冒出来的东西说，爸爸小心前面的小鹿，她的爸爸也没因为躲避并不存在的小鹿而冲出高速路。
　　他们三个人围坐在客厅的桌子，灯光昏黄却无比温暖。妈妈搂着她说，郗北，你是爸爸妈妈的骄傲。记得妈妈说过的话吗？飞机绿灯亮的时候，我和爸爸一定会回来看你。你看，我们来看你了。
　　那是郗北第一次在山顶看日出。她牵着乔木的手站在朝阳台，看着红日冲破云海冉冉升起，忽然觉得往日绕在心头的一些迷雾也随着日光冲散开去。她搂着乔木的肩膀拍下合影，笑得日光一样灿烂。
　　妈妈离开前说的话是对的，这世上一切神奇的事情，都是上天给予的恩赐而不是负担。郗北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赐，而郗北的那些朋友们，也是上天给予郗北的恩赐。因为这样她就会有比别人多一倍的朋友，比别人见到的世界更加热闹神奇。
　　而乔木带给她的，全在他们解救黄鼬时的那个动作里。一颗心勇往直前，便什么都不只是幻想，因为他们终究会被实现。也只有这样，才能像乔木说的那样，习得“盖世神功”，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