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宫女》碧海鸣幽

8、第八章 离宫计划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西边的云朵重重叠叠，好像大朵大朵媚惑的败花。
　　哄着苍菲羽睡下后，夏清风走出屋子，静静地坐在杏花树下，静静地凝望着天空中那一抹渐渐消散的残阳，整个世界都是静悄悄的，唯有杏花瓣无风自落。
　　又将是一个漫长寂寞的夜晚。
　　可是，平安地度过这样的一个夜晚，对她们来说也将是奢望。
　　今日所发生的事，她仍心有余悸。
　　她不忘离开敬华宫时，安华公主愤怒地叫嚣。
　　她一定不放过她们。
　　今日，免死金牌救了她们一命，那明日呢？
　　免死金牌只能保一人，若她死了，失去了依靠性子软弱的苍菲羽今后该怎么办
　　一时，巨大的惶恐和担忧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唉！”
　　走出屋子的卫婆婆幽幽地叹息一声，端着几个馒头走过来。
　　“清风，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刚给你热了几个馒头，快趁热吃吧！”
　　“婆婆，我吃不下！”
　　看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卫婆婆关切的眼神，夏清风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不管命运任何残酷，她都应该感谢上苍，在她最傍徨无助的时候，还有卫婆婆一直在她身边关心爱护她。
　　卫婆婆心疼地抱住她，轻轻地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傻孩子，不要哭。有卫婆婆在！”
　　在卫婆婆的怀里，她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宁与温暖。
　　卫婆婆抚摸着她如瀑的长发，幽幽地说，“孩子，不要哭，你知道，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哭是永远也不能解决问题的！
　　这句话，在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蓝姨也曾经对她说过。
　　那次，她们逃到一个小村庄，父亲族人派来的杀手在村里放了一把大火，熊熊的火焰包围了整个村庄，残忍的杀手守着各个路口，杀死了一个个艰难地从大火里逃出的人。
　　蓝姨带着她躲在一户人家的地窖里。地面灼热的气流，让她们大汗淋漓，但死亡的恐惧让她丝毫感觉不到热。
　　大火里垂死挣扎着的人们惊恐凄惨的哭叫声，杀手们恣意残忍的笑声，久久地回荡在小小的地窖里。她缩在蓝姨的怀里，放声大哭，一半是因为巨大的恐惧一半是因为深深的愧疚。
　　记忆里，她从来没有哭地这么伤心过。
　　蓝姨面色凝重，轻抚着她的头，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清风，不要哭，哭是永远不能解决问题的。现实已经如此残酷，你只有做一个强者才能生存下去，而强者是不应该哭的。”
　　逃出村庄后的一个月里，每天晚上，她都会在梦中大火里人们绝望的哭泣声和杀手残酷的笑声中惊醒过来。
　　每次她梦醒后，蓝姨都会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对她说，清风，不要害怕，你要坚强。只有坚强，才能够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
　　时隔多年，蓝姨的话常常在耳边回响，时时鞭策鼓励着她。
　　她擦干泪水，朝卫婆婆露出一抹微笑，“我知道了，谢谢婆婆！”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她都要勇敢面对。
　　“好孩子！”卫婆婆赞赏地点点头，把馒头递给她：“快趁热吃吧！”
　　她接过馒头，咬了一小口，吃得漫不经心。
　　她抬头看看渐渐暗淡的天空又看看卫婆婆，突然脸色凝重，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婆婆，我们今晚要出宫！”
　　“出宫？！”卫婆婆吃了一惊，大惑不解：“你们怎么出宫？若是没有命令和圣上御赐的腰牌，谁也出不了皇宫，即使你有免死金牌，也不能。更何况……”她眼神一黯，无奈地叹口气，“我们还是被打入冷宫的奴婢！”
　　“婆婆，我自有办法！”清风放下吃到一半的馒头，扶卫婆婆坐下，在她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语罢，清风朝她微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眸子灵动脱俗如一汪清亮的湖。
　　“这样安全么？”卫婆婆一脸担忧。
　　“婆婆。”清风握了她那双干枯如柴的手，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不管安不安全，我们都要赌一把。”
　　卫婆婆见她如此坚定也不再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是一方洁净的手帕，手帕包着一支碧玉簪和一块玉佩。
　　“这是我珍藏多年的东西。如果你们能够活着出宫，就拿着这块玉佩去毓州城的井安巷找我的妹妹卫红玉，这块玉佩是父亲留给我的，上面还刻有我的名字，她一定会认得。这支玉簪至少值十两银子，你拿去当了，雇辆马车去毓州城找我的妹妹。”
　　“这……”清风迟疑了下，忙摆手，“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呢。”
　　卫婆婆把东西塞到她手里，“傻孩子，与其死后被贪心的奴才拿走还不如给你们。如果你们能亲手把这块玉佩交到我妹妹手里，我此生……也无憾了。”
　　卫婆婆抬头，望着东方那最后的一抹光亮消失在天地间，一行清泪从混浊的眼中悄然滑落。她的余生将在阴暗的冷宫里度过，此生也无法再与自己唯一的亲人相见，若是那块玉佩能够圆了她出宫与妹妹团聚的梦想，此生应无憾。
　　“要不，婆婆，您跟我们一起走吧！”清风眼睛一亮。
　　卫婆婆摇头笑笑，笑容苦涩无奈，“我已是风烛残年，出不出去又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你们能出去就好。”
　　“婆婆……”
　　夏清风看着手里的玉佩和玉簪，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跪在卫婆婆的面前，“婆婆，您对清风的恩情，清风此生无法回报，只盼来世为您做牛做马！”
　　卫婆婆一惊，赶紧扶她起来，“傻孩子，快起来，你和菲儿就好像是我的孩子，对你们好是应该的，还谈什么报答，我只求你们能够平平安安地出宫去，今后找个好人家，平安幸福地度过一生。”
　　“婆婆……”
　　夏清风激动地抱住卫婆婆瘦弱的身子，泪流满面。感谢上苍，在她最困难无助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卫婆婆。
　　夜色渐浓，一片片杏花瓣如雪花般在微风中飘落。
　　卫婆婆见天已经全黑，便拍拍清风的肩膀，提醒她回屋准备。
　　清风回屋，昏暗的烛光下，睡梦中的苍菲羽眉头微蹙，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
　　她今天一定是吓坏了。
　　清风心疼地坐在床边，伸手轻抚她苍白的脸颊，但手刚一触碰到她的脸，她便触电般惊醒过来，见是清风，她拍拍胸口，松口气。
　　“又做恶梦了么？”清风抱着她，怜惜地抚摸她绸缎般的长发。
　　“恩，我梦见姐姐要杀我！”苍菲羽心有余悸。
　　“别怕，我们很快就要出宫了。”
　　“出宫？！”苍菲羽黯淡的双眸瞬间被点亮。
　　夏清风迎着她惊喜又疑惑的目光，只是淡淡地微笑着，抚摸着她的长发安抚她，“别问，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恩！”苍菲羽激动地点头，出宫可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清风让她换上一件最脏最破的衣裳，努力地把她的头发弄地凌乱不堪。她还把面粉和泥土涂在自己和她的脸上，苍菲羽虽不理解但也没多问，她相信，清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一切准备妥当后，卫婆婆站在杏花树下含泪同她们告别，清风紧紧拥抱了一下卫婆婆，摘下一朵盛开的杏花放进口袋里，强忍着泪水，拉着苍菲羽离开了她们生活了四年的院子。
　　“神啊，一定要保佑她们平安啊！”卫婆婆跪在杏花树下，仰望着黑暗如深渊的天空，双手和十，噙着泪水，虔诚祷告。
　　一阵风吹过，杏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