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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二】 魏女西平 ...

  •   我们回到客栈已经不早。
      睡惯了动荡的马车,这一夜悄寂安稳,反倒觉得不踏实。我索性静静躺在床上发呆。
      街上几乎没有人声,更夫闲闲敲完二更,脚踏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一边打着哈欠渐渐走远了。我亦有了些睡意,翻个身阖上眼睛。
      朦朦胧胧的,屋顶似乎有细微声响,大抵雪已经开始融化。
      “哗——”
      是案上的彩釉花瓶被打破了。我一个激灵坐起来,飞奔窗口查探情况。
      刚迈出两步,但听耳后巨响。
      “刷刷——”
      两支羽箭自屋顶射下,正中我方才躺过的地方。
      “得——”
      箭势凌厉,整个床板都在颤抖。
      我只觉身头皮发毛,心道有变!

      霎时间,几声凄厉哀嚎撕破长夜,客栈里忽的火光大作,打斗声四起。
      有急急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我拔了匕首闪到门后,窥伺外面动静。
      门被推开,却是刘义真带了两个贴身护卫。他见床上境况,哀呼一声欲飞扑过去,被我一把拉住。
      “你没事。”他见我无恙,大喜道。此刻他手持长剑,剑上滴血,显已是经过一场恶斗。
      我来不及说什么,但听又一批脚步逼近,听起来不下二三十人。刘义真忙将我护在胸前,小声叮嘱道:“今日不管发生什么,记住活命第一。”
      我只觉揪心,忙不迭朝他点头。

      “砰——”
      门整个儿脱框,清一色的黑衣汉子立在门前,无不面若寒霜。阴仄的杀气似一只铁手,扼住房中每个人的咽喉。
      “滴——答——”
      一滴血凝聚成饱满的球形,自刘义真的剑端坠下。
      “呔!纳命来!”
      黑衣首脑一声恫吓,挥剑而上。其余人等纷纷响应,势若洪流。
      刘义真与两名护卫以少对多,将我护在最后。我只听兵器交接血流喷涌,心上骤寒。
      那汉子的口音分明是北朝人士!
      拓、跋、焘,他却不肯放过我!

      黑衣人源源不断,刘义真等人寡不敌众,渐落下风。
      有黑衣汉子寻得空隙,一刀朝我劈来。刘义真忙提手替我挡回一剑,顺势将我掩在身后,自己后心却露出一个破绽,“哧拉——”
      他腿上一软,已朝我倒压过来。两名护卫见状忙靠近掩护,二人体力透支,均是气喘吁吁。
      我一摸刘义真后背,濡湿一片,一道刀痕几乎横贯整个背脊。
      他面色发白,鼻尖沁出细密汗珠。
      两名护卫本就不敌,一个已经倒地身亡,另一个体力不济,剑招愈发捉襟见肘。
      黑衣人愈加靠近。

      刘义真支撑着要爬起来,被我一把夺过手中长剑。
      “既是必死无疑,也让我护你一回!”我知自己万万不是那帮黑衣汉子对手,可是心中却有莫名的斗志,脑中尽是——拓跋焘要杀我,拓跋焘要杀我……
      不过对拆两招,已是险象环生。我才知那日在战场能捡得一命是多大好运,好一个拓跋焘,他想让我活就活,想让我死就死……

      “呼!”
      大刀直冲我颈部砍来,此刀下来,我怕要人头落地。
      我听见刘义真在身后嘶吼一句“红枝”,其声绝望之至。
      “叮——”
      那柄来势汹汹的大刀却被一股力道弹开,只割断了我脖子上系的一根细线。细线上系着的东西坠到地上,“骨碌”滚落到一边去了。
      ******************************
      “是哪个做鬼?”黑衣首脑大喝。
      其音未落,有一蒙面汉子自房梁落下,身形装扮与那伙人相仿,却显得更加魁梧挺拔。
      ——
      方才有人将花瓶击碎向我示警,如今想来十有八九是他。
      局势更显扑朔。
      我只觉这人眼熟,究竟是谁?
      这蒙面人并不说话,拔刀就斗。其刀法精妙之极,片刻便杀得十数个黑衣人。
      眼看生还有望,我忙弃剑凑近刘义真,尽力帮他止血。

      又斗了片刻,剩下的一名护卫亦被乱刀砍死,蒙面汉子见黑衣人实在太多,拖下去万不是办法。
      他急急架开两个最靠近的黑衣人,闪身过来抱我,欲将我带离此处。那副模样,显是不会顾及刘义真死活。
      他抱我的姿势,却叫我想起一个人——
      恪托!

      这又是唱的哪出?
      我厉声道:“要救便救两个!”
      他哪里肯听,眼见就要将刘义真撇下。
      我索性一手扯开他蒙脸的面巾!
      那伙黑衣人见到恪托真颜,均滞了片刻。
      “恪统领,我们都是奉了主上之命,你怎好搅乱?”黑衣首脑见十数名兄弟被杀,眼中愤恨,却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恪托道:“你奉你家主上之命,我自也是奉我家主上之命。”说罢愤愤朝我瞪一眼,“你倒是狠,逼得我将他们杀光。”

      哀嚎顿起,恪托招式愈发狠辣,这几下招招致命,眼见黑衣人只剩下零星几个。
      “哇——”当中一个却大哭起来,闻声竟是个姑娘。
      我循声望去,见她当真瘦小很多,方才缩在角落不动,所以并不引人注意。
      恪托正与那黑衣首脑缠斗,闻声大喝:“西平公主!”
      西平,魏女西平?世传魏皇拓跋嗣在众夫人中最宠姚兴西平长公主,二人只出一女,遂百般宠爱。此女承其母之名,世称魏女西平,刁蛮无双,常年随军。这样说来,那日我在魏营中见到的女孩子,定是西平无疑。

      恪托招式更毒,那黑衣首脑终究被一刀毙命。仅剩的一个黑衣人欲夺门而逃,被一刀钉死在门棱上,霎时血溅三尺,满目猩红。
      西平吓得面色煞白,身子一软晕过去了。
      恪托将她捞起来向我抛过,又扛起刘义真道:“走!”
      外边已经聚了一群观望的百姓,一队官兵正自远处赶过来。我们一行四个迈出客栈,隐没在人群当中。恪托方才丢了几个火把,客栈此时火光冲天,烈火炙烤着几寸厚的白雪。那些融化了的雪水混着血水,将这一场屠戮冲刷得干干净净。
      ***************************
      我们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废弃民宅,暂避风雪。
      西平躺在火堆旁,那样的圆脸桃腮,正是那日在浴房撞见的女孩子。
      刘义真伤得不轻,好在恪托常年征战很擅处理外伤,随身亦备有金疮药。他帮刘义真敷了药,又朝我伸手道:“布条!”
      我望着身上红衣左肩处绣着的双生花,狠心将裙摆扯下几条递过去。
      恪托的主上是拓跋焘,那么——他是拓跋焘派来的。
      拓、跋、焘,他要护我安全。
      可是那群黑衣人又是怎么回事?西平又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一摸锁骨处,却发现坠着的东西不见了。
      是方才那一刀——
      我有些失神,耳边却传来细细的一声嘤咛,西平躺着朝我举过一只小手,瓮声道:“你是要找这个?”她捏的正是一枚棋子,我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梨木纹的棋子。
      我脸上一红,道:“你醒来了。”
      她望我半晌,答:“嗯。”

      良久,她坐起来两手抱膝,朝我道:“你喜欢太子哥哥,对不对?”
      我吃了一惊,慌回头看刘义真。他双目紧闭,显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我道:“没有。”
      “最好是这样。”她转手将梨木棋子收起来,“你们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最好连想都不要想。”她的脸上仍有稚气,可神色严肃。
      我垂头道:“你就因为这个要杀我?”
      “不是我要杀你,是父皇要杀你。”她道:“他已经杀了梨族满门,你长得和姜年那样像,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只觉耳边轰鸣阵阵,心口绞痛得厉害。喉头一甜,已呕出一口血来。
      是拓跋焘的父亲拓跋嗣,灭了整个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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