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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 ...

  •   天硕王朝四十年春季,月袭称帝,建立月国,由于□□数次派兵围剿未果,这“月国”的声势日渐壮大,竟是聚起了几十万人,攻陷了邻近三郡的不少城池。最后,痛定思痛,皇上终于打破了“不得让凌钲掌兵”的思想防线,决定再次启用那个被反复证明了最会打仗的儿子前去平叛。
      于是,一道圣旨来到洀韶,凌钲重掌了兵权。
      ……
      雨,浠浠沥沥地下。今年的雨水来得特别早,而且一下起来便是没完没了!何芯临窗抚琴,和着漫天雨花,心底流过微微的冰凉。
      一曲《雨思》弹罢,凌钲起身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的脖颈道“芯儿!如果不是走山区,我定然带着你一起去。”明日一早就要出征,因敌人蜷缩山区,易守难攻,凌钲觉得行程危险,终于还是决定把何芯留在洀韶。
      “你得答应我,无论任何时候都会珍惜生命;无论遭遇何种状况,都会记得我在这里等你。”何芯转头看着凌钲,神色温柔而严肃。
      “是。我会牢牢记住。”凌钲郑重地承诺。
      夜雨潇潇,离愁哀哀,述不尽相思绵长。
      夜风中,他揽着她,静静听雨,昏黄的烛光在脚下把两个依偎的人拉成一个密不可分的黑长的影子,似在描摹离绪,又仿如承诺永聚。
      ……
      凌钲平叛,原本以为这月袭聚集一群乌合之众,不比真正的战争,必然轻松很多,岂知那月袭实是人才,经过数年经营,机关密布,堡垒坚固,两军相接,数次战斗,竟斗了个旗鼓相当,陷入胶着。凌钲这才知道之前□□数次剿灭未果,却也不完全是因为将领无能,这才真正收起了轻视之心,重新布置攻防。
      从这个时候开始,□□的攻击才一次比一次有力。
      到了六月间,凌钲已经把月袭的部队围困在一个小山上,只待发起最后攻击,便可全功而返。
      离家……数月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连绵不绝的雨,起身走进军议帐,提笔写信。
      “芯儿,昨日交战一次,我的军队原本布下了炸药,准备用火攻,岂知雨水一直没有止歇……”
      每天一封的书信从战场送回洀韶。不管时间多么紧张,哪怕只是写下“想你”两个字,凌钲的书信都必定会送回去,因为知道,看到书信,何芯才能入眠。
      他不知道的是,普降大雨,道路阻断了,很多书信都留在渡口,无法及时送出……

      洀韶,香远益清。
      “很久没有收到凌钲的信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是否安全?”一早起身,何芯立在屋檐下,抬头看着倾盆大雨,脸带忧容。
      入春以后,雨就没有歇过,从前日开始,更是连降暴雨,让整个洀浠城都泡在了水中。道路早已阻断了,消息书信无法传递。已经半个月没有收到凌钲的信了,虽然每天都安慰自己,不要紧,一定是因为消息传不过来,凌钲一定是平安的,却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日比一日担忧。
      虽然强撑着笑脸,照常处理着一切,却早已无法入眠。
      昨夜,在床上忧急如焚地翻滚了一夜,一早起身,看着地上的积水甚多,天上依然大雨如注,心下更是惊惶。
      背后内堂里,隐隐约约还听到宽宽在同程大娘搭话,叙叙叨叨地抱怨。因为雨水阻断了道路,彤彤的好几笔生意达成了初步协议,却无法继续沟通。
      自从担任布司官,她公务繁忙,又要抽空到慈善院上课,除了偶尔设计几款服装,彤彤的事务,基本上交给了宽宽一手打理。好在慈善院的孩子们一批又一批地毕业了,大部分都补充到了她的产业中,剩下的,也被洀韶各大商家搜罗一空。
      作为这个时空中接受最先进教育的孩子们,他们拥有比一般□□人更开阔的思路,更精细的头脑,更实干的精神,并且都精擅数学。他们中,诞生了一部分具备科学探讨精神的人,进入凌钲的“科研署”从事“科学研究”;也产生了几个具有设计天分的人,开始承担彤彤的设计工作;更多的,则是精明的“职业经理人”。他们不断注入洀韶的商圈,让这个商业郡越来越呈现出惹人注目的勃勃生机……
      “唉!雨要再这么下下去,今年的生意就该泡汤了!”宽宽已经走到何芯身后,一起抬头看雨。
      何芯敛去了眉宇间的忧愁,微微一笑,转头道:“生意泡汤了不打紧,只要亲爱的宽宽同学能带个媳妇儿回来让姐姐瞅瞅。”
      宽宽一怔,微笑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成亲的,不过暂时还没有碰上让我决心厮守一生的女子。”作为这个时空中,接受了现代化教育的孩子,宽宽下定了决心一生只娶一个妻子。
      何芯微微一笑,转头,看着倾盆大雨,凝在心头的终究是担忧。她低头沉思了片刻,决定还是去找苏衣鸣打听一下,看看会不会有飞鸽传来的消息。
      她穿上油衣,展开一把油纸伞,走到后院马厩里牵出了马,轻轻拍打马头道:“对不起,这种日子还要让你出去。”翻身上马,策马趟进水中。雨太大,何芯虽“全副武装”,却依然很快便是满身雨水。刚一出门,便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芯儿!”回头,见程大娘撑着伞赶了过来,脸黑成了一口锅,高声抱怨道:“你又要偷偷出去?”
      何芯微微苦笑道:“我想去找郡守大人问问消息。”看着程大娘,总觉得心虚。这些年,一直有他们夫妇相伴,她当然觉得十分温暖,但另一方面,一切“秘密”见凌钲的时间行程都要经过他们夫妇批准,深感自己对凌钲的每一点思念、每一次牵挂都落在旁人眼中,却又无比羞愧、无比郁闷。曾经很多次偷偷跑去找凌钲,被发现后,受到严厉批评。
      “我跟你一起去。”程大娘瞬间下了结论,然后,不等何芯开口,已经毫不犹豫地跳上了马背。
      何芯无奈一笑,轻策马腹,趟水前行。
      行到半途,突然听到哭喊声四起,很多人卖命地趟着水四处乱窜,隐约听到人声传来:“糟了、糟了!永定河快决堤了!”
      “我那孩儿还在永定河那边渡人啊!老天啊……”
      “快。快点离开,洪水马上就来……”
      “……”
      何芯煞白了脸,程大娘扯住她道:“走!芯儿!我们撤到安全的地方去。”
      何芯一愣,旋即坚决地抬头道:“大娘先走。我去永定河那边看看……”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官阶官衔,此时此刻,却突然意识到了身为官员的责任。
      “芯儿……”程大娘恼怒地吼了一声,对上她坚定的眼神,终于无奈地一叹,终究知道她的脾气,放弃了劝说。
      永定河位于洀浠城东,由于位处郡领旁边,地位重要,历代郡守都十分关注,加固得十分牢靠,这才命名为永定河。
      何芯听说永定河要决堤,如果洪水一来,整个洀浠城都可能不保,心头震骇,泼风般一阵打马狂奔,穿街直出城东。
      雨越下越大,淙淙雨声中,远远便听见河水令人心悸的咆哮震得大地簌簌颤抖。雨幕中,但见一个个士兵焦急地扛着蒲包草袋,焦急地往堤坝上填。雨水太密,那些士兵的身影隐在雨幕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河道衙门早已在堤上设了毡棚。毡棚内,一众河道官员围着苏衣鸣,一个个拧眉竖眼,焦虑地盯着前方的堤坝。何芯走进去,合上油伞,与一众“同僚”打招呼。
      “这大风大雨的,夫人怎么来了?”
      “这边危险,夫人还是回去吧!”
      “……”
      “是啊!这边有我们在呢!”虽然都是洀韶郡的官员,但何芯毕竟是女流,又没有论到当值,见她冒雨跑到堤坝上来,一众官员都觉得意外,纷纷出言劝阻。
      虽然是当面说话,但旁边河水翻涌,大雨如注,大家都必须提高了声调吼叫着,才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见何芯走进毡棚,苏衣鸣略显诧色,却显然没有心思同她寒暄,略略一点头,眼睛看向了她身后,一个疾步跑来的小兵道:“怎么速度慢下来了?”语气里十分不耐。
      那小兵脸现惊惶之色,奔到身前道:“大人!草袋快用完了!已经拼命赶工,但编织草袋很花功夫,一时来不及。现在是用草席暂时顶着,很快……”
      何芯听得心头一阵阵急跳,突然开口道:“用布袋可以吧?”
      苏衣鸣一怔,旁边的河道官员已经接口道:“布袋自然比草袋好,不过太贵。”
      何芯略一沉吟,对苏衣鸣道:“借大人一匹马。”回身对程大娘道:“大娘立即赶回去,让宽宽把我们库里的布全部起出来,送到堤坝上。我去天织锦赊布。”说完,不等堤上的人反应过来,已经返身冲进了雨幕中,奔下了大堤。
      ……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堤坝下,临时搭起的毡棚内,何芯指挥着彤彤的员工赶布袋,一个个送给装沙的士兵。水越集越多,何芯早已是浑身湿透,但看着奋斗在堤坝上的士兵,知道河水正一分一寸地上涨,却如何敢懈怠。
      一批又一批员工轮上、替下……
      风雨撕扯着天幕,间或裂开一道闪电,落下一个惊雷,震得人心头一阵阵发怵。宽宽焦急地喊道:“姐姐你快去歇着,我看着就行了!”河啸声太大,人声在空气里振荡,显得十分苍白。
      “一起动手吧!”程大娘气鼓鼓地盯着何芯,知道根本拿她没有办法,跳下马背,跨进水中,走到何芯身侧,利索地帮忙。
      ……
      “快要顶不住了!老天……”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抗袋子……”
      “还是放弃吧!不然大家一起殉葬!”
      ……
      一股风猛灌进来,隐约传来的人声仿佛宣示着一种即将来到的厄运,众人听得一阵心惊胆寒。
      “大人!会不会、会不会决堤啊?”一个年轻的小员工吓得簌簌发抖。
      何芯转头看着大家脸上恐惧的表情,微微一叹道:“想回去的就回去吧!”
      大家相互对望,终于怯怯站起身来,却迟迟不行动。
      “走吧!没有关系。” 何芯微微一笑。
      “夫人一起走吧!”一个员工诈着胆子说了一句。
      “如果所有人都放弃了,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何芯温然一笑,伸手接过一个员工手中未完的活计,自己忙活起来……
      棚内一时沉默。
      然后,起初提出要走的人忽然坐下,开始拼命扎布袋。
      一个、两个、三个……所有人都回到了岗位上。毡棚外,风雨雷电嘶吼不息;毡棚内,一个女子淡淡微笑着,仿佛撑起了一片明净的天空……
      ……
      “怎么样?现在这速度可以吗?”何芯跑出毡棚,问管装沙的队长。身上早已湿透,索性不再打伞。
      “布袋够用了,就是堤坝太长,来回运送沙袋的距离太远,时间久了,运沙袋的士兵顶不住。”队长在大雨里对何芯吼着,脸带忧容。雨顺顺着他的脸部哗哗流下,把脸部表情冲刷出一种悲凉。
      “用工具啊!”
      “马车过不来的。”
      “可以用独轮车啊!”
      “什么是独轮车?”队长诧异。
      何芯一拍脑袋:“你等着,我去找郡守大人!”这个时空中没有独轮车,但是,这种工具并不难做。
      ……
      下一刻,辎重营。
      “对!对!快把马车的轮胎卸下来。”何芯大声指挥。她是布司官,原本就要负责辎重,倒是轻车熟路就找出来哪里有木料、哪里有工具,最麻烦的是,哪里有轮子?当然是马车上有。
      “嗯,嗯,快点劈木材。”
      “嗯!没错、没错……就是这种拼法,快点、快点……”
      ……
      苏衣鸣走进了辎重营,看着指挥着士兵赶制独轮车的何芯,鼻腔有些发酸。
      “大人来了?”何芯转头看见苏衣鸣,十分惊喜,招手道:“大人!您看,这些独轮车用来运沙包,应该就不错。”
      “是很好。”苏衣鸣说不出其他的话。
      “还有,大人!我方才没来得及说,不应该让士兵们一趟一趟来回运送沙袋,要结成人梯……”何芯又叙叙叨叨地开口了!
      “什么是人梯……”
      “噢。就是……”
      ……
      几个时辰间,一辆又一辆简易的独轮梯开往了堤坝,运输压力大大缓解。
      “唉!不要挤。不要挤。听我指挥,大家排成人梯。”何芯返回了堤坝,笑意融融地对着堤坝上的士兵喊。
      “妈的。有这么漂亮的布司官指挥着,还有啥累的?”一个老兵看着威风凛凛站在堤坝上的何芯,大声调笑。
      “对啊!有布司官陪着呢!”一众士兵脸上绽开笑容。
      “要不……布司官给咱唱支歌?”
      “行啊!就是唱得不好,大家不要笑话。”何芯在大雨里果然唱起了歌。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很特别的歌,很振奋人心。唱歌的女子微笑沿着长长的人梯走,把歌声一路传递过去。在风雨中,这歌声微弱却不单薄,轻轻传递着笑容、勇气和力量。
      雨依旧倾盆而下;河水依旧咆哮不止……一道坚强的人梯;一个个色彩缤纷的布袋……一辆辆在人梯旁边经过的简易的独轮车……一首在雨声里轻轻漂浮、却重重落在心头的歌……
      ……
      “呀。大人,你怎么能……?”一个士兵顺手递过一个沙袋,忽然发现递到了苏衣鸣手里。
      “啊!郡守大人!”惊呼声连成一片。
      何芯走到苏衣鸣身边,住嘴不唱了!
      “继续唱啊!我听你指挥。”苏衣鸣看着何芯直笑。
      “对啊!继续唱啊!”一个一个官员走进了“人梯”,脸上堆满了笑容,因为,雨太大,掩住了泪水。
      “……”短暂的沉默,歌声继续飘起。
      ……
      “不行、不行。我们这边需要布司官打气呢……”
      “谁说的,谁说的?她才刚过来……”
      “别闹了!别闹了!别把布司官累着了……”
      “是啊!是啊!快去休息吧……”劝阻的声音很快连成一片。官兵们看着大雨里穿梭的布司官,满眼感动。
      “没事儿、没事儿……”何芯一直在长长的“人梯”里窜来窜去,走到哪里,哪里就欢呼声一片。
      “团结就是力量……” 何芯早已经唱不动歌了,堤坝上的歌声却越来越宏亮。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唱起了歌,很快便汇成了滔滔洪韵……
      ……
      何芯在大雨里跑着、跑着,不知疲倦地为士兵鼓劲儿,不知究竟跑了多久,只知道早已感觉不到雨水淋身的凉意,双腿也渐渐变得麻木……渐渐地,永定河的水位低下去了,大坝上开始涌起兴奋的躁动……
      “洪峰过去了,照目前的情形看,大坝不会有问题了!快回去休息吧!”苏衣鸣走到何芯身边,看着她被雨水洗刷得青中透白的脸,充满怜惜,语气里,还透着一丝“人力胜天”的激动。
      “真的?”何芯兴奋地抬头,头脑里一放松,忽然觉得眼见的人影越来越重叠、雨声越来越模糊……身体一阵脱力地摇晃……
      苏衣鸣大吃一惊,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忽然感到一阵强劲的气流拂过身体,一道人影劈开雨幕,快如闪电地直冲过来,毫不犹豫地抱起了何芯,然后,“噗”地一下,跪倒在大雨中。
      体力过渡透支,何芯已经睁不开眼,但是……
      “凌钲……”她轻轻叫了一声,毫不犹豫地任由那熟悉的温暖包裹着自己,幸福地昏去……
      “芯儿!”凌钲跪在大雨中,紧紧抱着何芯,颤声低唤,心疼得恨不能狠狠打自己几拳,想站起身子,却觉得腿脚发软……
      十日前,他的战斗便结束了!他兼程带队赶了回来,却在渡口被大水拦住了!在那里,见到了奉命传信的亲卫,知道竟然已经有十多天没有传出书信,想到芯儿必定是担忧坏了,再也忍耐不住,吩咐手下将领原地等候,嘱咐副帅带队回洀韶,自己当先赶了回来。
      他冒着大雨赶路,傍晚时分才回到洀浠城,直奔香远益清,却找不到一个人,出来,听说了永定河的危急情况,心下担忧,便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他一路急奔,到了堤下,先在毡棚旁边找到了宽宽,然后顺着宽宽的指点,看到了那个立在坝上,浑身湿透的姑娘。
      他飞身掠上堤坝,还没飞到她的身侧,已经看到她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地几欲昏倒……
      排山倒海的思念,如油浇淋的心疼,再也顾不得什么长远大计、皇家体面。他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抱起了她……那一刻,世界又收缩了,缩成了一片小小的天地,缩成了一个窄窄的空间,只能容纳两颗心,一份爱。凌钲已经无法看见瓢泼大雨;无法理会满坝目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很冷吧!要抱着她,用力地抱着她,好让她温暖一点。

      洀韶,宁王府,致远斋。
      “王爷放心。布司官大人只是太疲倦了,喝点汤药,睡一觉便好。”洀韶有名的马大夫抬头看了凌钲一眼,旋又垂下了眼,不敢露出异样的神色。
      王爷把布司官大人抱回了自己的床上,让他直接进房间里看病,他本已觉得十分不妥,在心里勉强跟自己解释:王爷一定是太着急了,不会有什么。还没完全说服自己,就看见王爷走到床边,当着他的面,握住了布司官大人的手。他吓了一跳,生怕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却见王爷回身,温和地一笑道:“这大半夜的,辛苦了!去找管家领赏钱吧!”
      马大夫心下震骇,唯唯答应,恭敬地退了出去,正想着该如何面对这件惊人的事情,待出了王府,不过片刻,便听到传言:宁王在大坝上,当着无数人的面,紧紧抱住了布司官;然后,又一路抱着她返回了宁王府……
      听到这个,马大夫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搅进什么隐秘的桃色事件中。
      凌钲看着马大夫退出了房间,心想果然是关心则乱。他本身医术不错,早知道何芯没有大碍,却还是放心不下,连夜请马大夫看过才安心。他细致地喂了何芯喝药,和衣躺在她的身边,抱着她,迷迷糊糊地,觉得十分疲倦。渡口大水拦道,他不得不运起功夫,凌空飞渡,十分损耗真元,过了河,又连续赶了两天路,基本上没有休息过,此时放松下来,忍不住倦意上涌。他侧脸吻了何芯一口,刚合上眼睛,便听到有人轻轻敲门。凌钲起身,见武骋立在屋外,恭敬道:“王爷准备正面应对了吗?”
      凌钲叹息道:“原本时机还不成熟,只是我见到她时……”
      武骋恭敬道:“我们这就着手准备。”
      凌钲一怔,却又见武骋肃然道:“我们都很喜欢何芯姑娘,衷心期盼她能成为王爷的正妃。”
      凌钲心中涌起一阵热意,正准备开口,忽听何芯轻轻呼唤了一声:“凌钲!”
      凌钲回头,见何芯已经睁开了眼睛,笑意融融地看着他。她知道是凌钲把她带回来的。在堤坝上的时候,虽然已经睁不开眼,但是,她就是知道,凌钲来了!
      “属下先告退了!”武骋带上了门,开始琢磨,哪些人可以出面澄清何芯的身份;又该如何打动这些人。
      凌钲回身,走到床边,却板起了脸。
      “怎么了?平叛不顺利?”何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
      “做事情为什么总是这么拼命?”凌钲恨恨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又终于伸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有些懊恼。
      “你的平叛顺利吧?”何芯垂下了头,赶紧转移话题。
      “你到底知不知道呆在堤坝上很危险?”凌钲没有被她干扰到思路。
      “洀韶是你的封地,我这是爱护你的臣民。”何芯嘻笑着解释,多少有些心虚。
      “是谁对我说,无论任何时候都会珍惜生命?你一点都不为我考虑。”凌钲仍然很生气。
      “你带我离开大坝……没让人看出异样吧?”何芯小心翼翼地开口,终于说到了实质问题。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芯儿,我很高兴。这么多年,我……真的受够了!”凌钲长吐一口气,仿佛要同时把积压胸中多年的郁闷一起宣泄出来……
      ……
      永定河的大坝保住了!随着这次抗洪,一段压抑多年的地下恋情也终于曝光了!
      街头议论纷纷,说什么话的都有……
      “咳。我早说宁王对他这布司官十分不寻常,果然……”一脸料事如神状。
      “听说那女子的长相虽然不错,却也没有什么特别惊艳之处……”十分不解的眼神。
      “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守节……”一句话没说完,忽然感到周身有几道目光冷冷传来。
      “谁要敢背后说她不好,老子毙了他。”一个士兵“嚓”地一下抽刀在手。那天在堤坝上,他亲自受到了布司官大人的鼓励。宁王喜欢她怎么了?她就是很好。
      “谁说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守节?”说话的是洀韶的开明女子。随着宁王的变革治理,洀韶的女子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女子,已经可以公然坐在酒楼里吃饭;很多开明女子也已经不若原来那般坚定地认为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贞操。
      “到底是个寡妇……”一阵叹婉。
      “寡妇怎么了……?” 一碗热淋淋的汤面凌空而至……
      ……
      伴着充斥坊间的各种流言,宁王凌钲正式请旨,恳求父皇,希望能明媒正娶,纳“孟星”为正妃。
      奏折传到京城,掀起惊涛骇浪,一时人言灼灼。无数士大夫站了出来,指斥凌钲“不知检点、行为失当”,要求处死孟星这个无耻的女人。
      奇迹般地,在一阵阵声讨浪潮中,陆氏宗族的掌门人陆义衡站了出来,公开宣称,孟星同陆藤毫无瓜葛,指称当年父亲娶孟星“实为解弱女之困”。指明他们之间“名为夫妻,实为义父女关系”,公开支持孟星嫁与宁王。陆藤的三位夫人也一起站出来,证明孟星同老爷之间“无夫妻之事。”
      跟着,秦王凌丰驰也站了出来,表明孟星第二次嫁人也是“实艰难之际,不得已而为之,未尽夫妻之事。”
      两个消息一出,又是一片哗然。如果孟星两次婚姻都是假婚姻,那么,指责她“失节”之事便没有依据。如果自身清白,又有官阶在身,嫁与宁王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就着这个风潮,洀韶郡郡守苏衣鸣上折称洀韶举郡皆赞同这一婚事,更把事情推向了高潮。
      最后,终于有一个士大夫站出来道:“我朝自古以婚书为凭,所谓生为夫家人,死为夫家鬼,节操一事,关连深广,无夫妻之实,不代表无夫妻之分。以一女之身而频嫁他人,本身便是失节之事,无论如何说辞,难灭其质。”铿锵有力地回击了过去,依然坚决要求处死孟星“以振节风”。
      两帮大臣壁垒分明,两方言论充斥朝堂,一桩私事变成了举国关注的大事;一段恋情成为坊间津津乐道的传奇……
      朝堂上的争论不断升级,从婚事之争到节操之争渐渐演变为观念之争、阵营之争;到后来,朝堂大臣的相互指斥中已经包含了对彼此的人生攻击……
      市坊间的兴趣日渐浓厚,好事之人开始追溯两个传奇人物的情感轨迹。宁王府旧人成为大家围追堵截的对象,经过不厌其烦的穷追猛打,果然挖到了一些宝贵资料。原来,宁王同孟星的渊源竟可以追溯到十二年前……
      朝堂上,宁王在洀韶的改革措施渐渐成为了争议的焦点,大家开始追究这样一些措施到底是否“误导民心、动摇国本”。
      市坊间,这一段传奇恋情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和支持……
      ……
      事情闹得很大,连皇上都深感焦头烂额,幸得芸妃温柔,却终于抚平了他的烦恼。最后,皇上终于在争议的最高峰上站了出来,坚决表示支持凌钲的改革,强制压下了反对的声音,同时驳回了凌钲的请婚奏折,指斥他“无大局之心,一派胡闹。”罚了凌钲三个月俸禄,削了何芯的官阶,把事情轻轻揭过了!
      ……
      事情平息了,凌钲同何芯无法走进婚姻,但此事得到了洀韶乃至南方四郡官员、士兵、商人和开明女子的普遍支持。且不论多年来,何芯广开慈善院、收留了多少孤儿;又为南方四郡出谋划策、贡献了多少非凡的商事制度;单凭这一次,她在大坝上的精神和勇气便令人佩服。更何况,压在大坝上的沙袋,甚至有上好丝绸做成的。大家都知道,四年前,彤彤救米市,元气大伤;好不容易经营了四年,有了些起色,却又几乎被这一次抗洪掏空了!有人粗略估算过,压在大坝上的布袋,价值高达数万两银子。
      这些年,洀韶的民风本就宽松了许多,有些思想开明的人,早已打定了主意,即便真是寡妇,也要支持她嫁给宁王;到后来,听说她何芯并非真正的寡妇,又听了两人长达十二年的恋爱故事,心下更是感动。虽然知道他们不能成亲,但私底下却早已认可了他们的关系。看到两人公开露面时,众人并不多话,只是露出一个了悟的表情,会心一笑,倒让何芯一阵阵脸红。
      ……
      这一场风波平息下来,何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抱着凌钲道:“对不起!老是让你操心,给你惹了无数麻烦。”
      凌钲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道:“是我一直在伤害你。”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冷冷道:“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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