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倾天下(出版稿)》宁芯

80、第 80 章

　　商道彻底封锁了，天朝的军队和粮草也开始源源不断地调往鹤城，展颜每天都好象过得很轻松，其实心情越来越沉重。
　　天朝朝议的内容，几乎一字不漏地传到了草原。很奇怪，宁王凌钲居然是“主和”的人；反倒是福王凌镢和寿王凌钍一力主战。而最奇怪的是，福王和寿王终于说动了天朝皇帝打一仗之后，居然联手推举了宁王统兵。于是，宁王在沉寂了五年之后，终于重掌了兵权。没有人看得懂这奇怪的事态，天朝的时局扑朔迷离。当然，最令展颜烦恼的是，他必须在最艰难的时候迎战最强硬的对手。
　　不能说他很害怕宁王，但至少，他一直认为，宁王是最可怕的对手。宁王凌钲或许是温和的、淡定的，但是，作为老对手，展颜深知，在战场上，他的温和背后，有着怎样的冷酷和锋锐。同宁王交手，他从来不敢抱必胜的信心。
　　在这烦恼的时刻，他其实很需要“贴身婢女”的关照。只要把她抱在怀里，他便会觉得踏实很多。可惜，他太早下放给了这位婢女“改造草原”的权限，让她兴致勃勃地一头扎进了“改造”大业中，完全忽略了她的本质工作。
　　他已经有整整十天没有抱过他的婢女了！天知道要抱一抱这个婢女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她狡黠、灵巧又霸气十足，总是巧妙地或者冷酷地一次又一次破坏他的不良企图。拥抱是极度困难的事情，当然更不敢幻想能够全身而退地“亲吻她”，甚至，随着她的日程越来越紧，连“见面”都变成了奢侈的事情。
　　除了纳里颀，他的其余格索都已经被陆续放出来了！纳里颀则发誓不与何芯“和平共处”，所以一直呆在牢里。
　　但是，他并不想找那些格索们。毕竟是不一样的。时间越长，他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爱何芯！是一种绝对不同于对其余格索的男女之爱。
　　正想着，便看见他心爱的婢女远远迎上来了！
　　还没有思考是否应该微笑，笑容便自然而然地爬上了面颊。那笑容里的热度太高，让迎面而来的何芯感到一阵阵心慌，只好垂下头、避开他的眼睛，用平静的口吻道：“听说你们军议结束了，所以过来帮你煮杯奶茶。”一直知道，每次军议结束，一定是展颜最紧张的时候，很需要慰籍和放松。
　　“谢谢你记得这件事。”展颜伸臂抱住了何芯，徐徐道：“我们要同天朝打仗了！”
　　何芯下意识地伸手想推开他，却被这个消息吓到了，良久，叹息道：“我毕竟是天朝人。你最好不要告诉我太多的事情。知道这些，无论对你、对我、还是对律布先生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展颜把何芯搂得更紧，叹息道：“你不该一直表现得这样冷静”
　　何芯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决绝地推开展颜道：“我既不漂亮、也不高贵，并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之间只是一种主仆关系，所以，请你不要做出越界的举动。其实你想过没有，律布先生主张杀我，主因就是怕你分心。所以，如果你真的有一点顾及我这个小小的婢女，便请专心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
　　展颜微笑道：“你嫁给我，我便能安心。”
　　何芯道：“你自己也猜到了，我心里有一个人；我的心很小，也只能容纳一个人。”她不再理会他，起身走进帐篷，道：“别胡思乱想了，我的好主子。就让你的婢女高高兴兴地为你煮一壶好茶。”
　　展颜看着她，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是高兴还是伤感，跟进了帐篷道：“好吧！煮一壶苦茶。”
　　何芯微微一怔，却没有说话，取出了茶具，专心煮茶。
　　……
　　这壶茶终究没有能够畅畅快快地煮完，因为，佟族的大规模扰边开始了！展颜一言不发，抓起正在煮茶的何芯便奔赴了边界。
　　何芯知道展颜为什么不敢留下她，因为，他甚至没有带律布先生一起出征。她在心里深深叹息，想问他“何必这么累？何不干脆放了我？”却终究知道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于是，她振奋精神，迅速进入战备状态，做一个优秀的“战场贴身婢女”。至少，保护好自己，照顾好展颜，争取不要成为他的负担。
　　但是，何芯很快就发现，展颜真正的目标并不是边界。到边界上去的，只是他的仪仗。到了螺峰山脉附近，展颜忽然带领一支精骑，转道窝诺尔分部，直插庆阳关。连续三天的急奔，展颜星夜到达庆阳关外，挑了一个秘密隐藏的天朝兵营，焚毁了一个粮草仓库，这才转道，慢慢往佟族的方向潜去。
　　这是何芯第一次体验到“偷袭”的滋味，最深刻的感受便是疯狂的体力消耗。等展颜行动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于是，顺理成章地，上了展颜的马。被展颜揽在胸前时，甚至没有力气推开他。
　　展颜心疼地揉着她的头发，叹息道：“如果对手不是宁王，便不需要让你去吃这样的苦。宁王太厉害，如果一开始就走进了他的连环套里，便休想走得出来，所以，不能依照常法。”
　　何芯听得一阵阵心跳加快，这才知道天朝的统帅竟然是凌钲！
　　凌钲又能带兵了！这么说……他真的是恢复过来了！一阵小小的幸福感撞击着何芯的心灵，旋又涌起深刻的担忧。战争啊！谁能保证自己永远安全？天神啊！请保佑凌钲！请保佑凌钲……何芯虔诚地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展颜看到了何芯的祈祷，一瞬间心花怒放，心想：“她表面上冷冷淡淡、毕竟还是关注我的安全，懂得为我祈祷。”低头在何芯脖颈上轻啄一口。
　　何芯叹了口气，知道毕竟躲不过这种纠缠。算了，就当是被蚊子叮了一口。想到把展颜比作了蚊子，心头漾起微笑，这才知道，这段时间，心灵深处，一直记挂着凌钲！听到他平安的消息，才能真正欢笑。

　　终于到达了边境，住进了帐篷，何芯美美洗了一个澡、死死睡了一觉，醒来，才知道，展颜已经又指挥了一次突袭，差点抓到佟族的统帅。佟族被展颜的威势震住，后撤了三十里地。
　　展颜走进帐篷，揽着她，微笑道：“暂时解除了险境。”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眼神却渐渐起了变化。
　　他一抬头，便看到了从睡梦中舒醒过来，还残着倦意的海棠般红润可爱的脸庞；看到了刚刚起身，还来不及梳理整齐的有些凌乱却别显风致、散落腮边的秀发；看到了不算特别规整的被褥……一瞬间，觉得那惺松的眸、鲜红的唇都在眼前无限放大。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忽然紧紧将她抱住。

　　何芯心头涌起巨大的震骇，体内生出巨大的抗力，死命推开了展颜，眼泪如洪水般倾泻而下……

　　那奔涌的泪水软化了膨胀的渴求；那绝望的眼神击碎了胸中的念头……埋在头脑里的“冷静”因子渐渐开始抬头……他吐了口气，艰难而恋恋不舍地稍稍抬起了身子。

　　何芯依然死死盯着帐顶，没有看他，一字一字冷冷道：“如果你的目标就是我的身体，我同意给你，只是达成目标后，希望你能放了我。”

　　这言词，太刻薄；这语气，太冰冷……这句话像是一根生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了展颜心上。他狠狠地盯着她，一腔渴求转成了怒火。
　　他冒着巨大的风险，让她取箭，只为求得一个答案；他攀在圣坡上颤抖着翻过一具具尸体，只为寻得一个拥抱；他状若疯狂、不眠不休地奔在道上，只为追寻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奇迹；他毫不犹豫地把所有格索投进牢里，只为保障她的安全……他在悬崖上走着，刀锋上趟着、生死边缘上挣扎着……这一切，难道、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她的身体？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他的付出都被这一句无情的话狠狠割伤了！他迅速起身离开了帐篷，只留下了一句同样冷冰冰的话：我的目标究竟是什么，请你问问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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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离开帐篷那一刻开始，连续三天，展颜身先士卒，发动了一系列军事攻击，气势凌厉、勇猛无敌……佟族被杀得心惊胆寒，溃不成军，彻底退回了自己的领地。
　　退回领地后……
　　“为什么只后撤三十里？”佟族新贵乌扎克狠狠盯着退回来的统帅，言语中，火药味十足。如果第一次被突袭后就迅速撤离，不会有这么惨重的伤亡。好不容易凭借北蓝山之战扭转了双方的力量对比，每一个佟族人都很珍视这来之不易的优势地位。
　　“仔细分析了战况……”那统帅看了乌扎克一眼，战战兢兢道：“大家都认为，展颜不会急着攻这边。因为攻打我们，可能会刺激天朝及早动手……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大发雷霆，临时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且，没有人知道，展颜发起火来，能激发出多大的战斗力。没有人想得到，他能在三天之间击溃佟族的扰边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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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边界的帐篷中，启赫恭敬地向展颜呈上了最新的战报，抬头看着展颜，觉得他应该已经渐渐平复了怒火，心中宽慰。
　　族长的一把怒火，烧得佟族溃不成军，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佟族的“扰边”，大大鼓舞了士气。
　　但是，就在他全力攻打佟族的时候，天朝发动了第一次进攻，突袭了翰南海。天朝的统帅是军事天才，当然不会错过任何一点有利的进攻机会……
　　没有人知道，族长这把突如其来的怒火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唯一知道的就是，伴随着这把怒火，战争似乎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