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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   “水准备好了吗?”展颜问。
      “呃……快好了!”何芯答了一句,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从那一天开始,厄运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何芯叹了口气。
      那天,在坡上,她的确是发现自己无法下手杀展颜,但无法下手的原因仅仅是:虽然展颜愿意承担责任,她却并没有当真就因此认为展颜是最直接的罪魁祸首。自从情不自禁的开始照顾展族的伤兵,实际上就已经在心底原谅了大多数“无辜”的展族人。更何况,展颜一直对她非常好。既没有追究她的“背叛”责任;也没有完全让她行使贴身婢女的职责。知道她不喜欢身体上的接触,甚至就没有强行要求她帮他沐浴更衣。
      因此,所以,完全预料不到那样一句平平淡淡的话,竟然会引来展颜的热吻。他有八位格索,大约是太习惯的缘故,吻起人来,简直就没有任何的迂回,直接就用舌头挑开了她的嘴唇,肆无忌惮地深入进去,吸吮每一缕甘甜、席卷每一个角落,来势汹涌,无可抗拒。
      凌钲从来是温柔的,体贴的,缠绵而由浅入深的,不会这样强势、不会这样霸道、不会这样不问情由、横冲直撞。并且,最最重要的是,她爱凌钲!所以,每一次嘴唇的接触都震颤心灵;每一次唇舌纠缠都意味着幸福。但是,她并不爱展颜。即便决定不再杀他,也仅仅是不杀而已,并不会突然就大步地跨越到另一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全新的感情。
      没有爱、并非自愿的亲吻就意味着掠夺和不尊重。
      偏偏,凑巧,她生平最坚持、最在意、最看重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与尊重。
      所以,在最初突然被侵入而引起的大脑短暂空白之后,一恢复意识,她立即准确地做出了反应咬下牙齿。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牙齿竟然如此锋利而有力,把展颜尚未来得及完全退出的舌头和靠得太紧的嘴唇一起紧紧夹住,直到一股鲜血的味道冲进喉咙,才缓缓松开。
      她推开展颜,发现满满一坡的人都低垂着头,不忍目睹族长满嘴鲜血的惨状。
      展颜怒视着她,眼睛里的火焰可以把最坚硬的钢铁瞬间融化。
      原本是有一丝内疚的,但看到展颜发火的样子,她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让自己处于劣势,所以,她没有回避展颜的眼睛,直接道:“如果某件事情是在我的贴身婢女职责之外,那么,在做这件事之前,请你一定记得先问问我的意见。”说完这句话,她毫不迟疑地取出棉布,细致地擦去了展颜唇角的鲜血。
      展颜想破口大骂、却无法开口;想打她一巴掌,又舍不得,看着她那么“敬业”地帮他搽拭鲜血,竟没来由的升起一股笑意,终于张开嘴,吐出了口中的鲜血,忽然又揽过她,把她夹在腋下,大步向帐篷走去……
      这一走……
      何芯一瓢一瓢慢慢把热水浇进木桶里,浇得很慢、很慢……因为想拖延时间。
      原本就已经察觉到一些不良的兆头了,然后,终于,在今天、就在今天,展颜终于提出了……她下意识地朝着帐篷里的族长飞了一个白眼、撇了撇嘴。
      展颜没有收到她的白眼,却在等着她进帐。
      她的动作很慢、很慢……他知道,却没有催促。
      那天,在坡上,他的贴身婢女向他提出“如果某件事情是在我的贴身婢女职责之外,那么,在做这件事之前,请你一定记得先问问我的意见。”
      听完这句话,他夹着她就走。
      他不会问她意见,绝对不会。他想吻她就吻她;想抱她就抱她,想珍惜她……便容不得她拒绝。
      倒是这句话提醒了他一件事:如果是贴身婢女范围内的事,她是有义务也必须要做的。
      她是一个太聪慧能干的贴身婢女,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让人挑剔的地方,只除了一件事帮他沐浴更衣。
      她很排斥身体接触,所以,从一开始就提出不帮他沐浴更衣。起初,他的确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何况,那时候,她悲痛得恨不得手上有一把刀,冲出帐篷就可以砍人,所以,他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但是,自从那天,在坡上咬得他满嘴鲜血之后,她就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无论做什么都离得很远。即便是递杯茶,也是伸长了胳膊,保持最远的距离,仿佛靠近了他就会有生命危险,让他再也找不到“一亲芳泽”的机会。一看到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便恨得牙痒痒,末了,终于决定让她把“沐浴更衣”这个职责恢复起来。当然,因为背上中箭的关系,他一时还不能下水,也就不急着提出来,只是用一种悠然的,类似于“猫捉老鼠”的眼光莫测高深地审视她,一看到她担忧的表情就很愉快。
      不过,今天,壳蒙已经检查过他的伤口,确定只要不直接接触水,进行浅坐沐浴是可以的。
      所以,一早起床,他就直接吩咐正在给他准备点心的何芯道:“芯儿!晚上帮我沐浴。”见她想反对,便又淡淡加了一句:“这是贴身婢女的职责。”
      何芯挑眉道:“你答应过我不做这些事!”
      他直截了当道:“我反悔了!”
      她怔住。
      他看着她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觉得成就感爆膨……
      其实,那天,在坡上,他并没有觉得被自己的下属看到满嘴鲜血的场景很丢人,甚至,其实,夹着她走向帐篷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有某种温暖。
      北蓝山之战,是他的草原作战生涯中少有的惨败。目前还不能确定塔吉是否真的叛变了,但已经有准确的消息,他苦心经营的那一支两万人的重甲骑兵已经全军覆没。北蓝山的战场上也损失了近万名将士。这一战,把他统一草原的梦想击得粉碎,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相较于佟族,处于劣势。
      回到坡上时,尽管面色平静,其实,满心都是悲怆。那个时候,他最怕见到的是惊慌的面孔、怯懦的眼泪和低靡畏战的情绪。
      他远远地走上山坡,远远就看到了那一道在伤兵间穿梭的从容的身影。他希望她能扑过来迎接他,但即便她没有扑过来,那种镇定的神态也令他欣赏;他把伤口露在她的面前,希望她能心疼,但即便她没有心疼,那种坦然自若的表情也让他欣慰;他不是没有想过她有可能杀了他,却依然尝试,确定了她的心意。
      虽然,被咬得满嘴鲜血,但他想:“她是坚强的、无畏的,却又是温柔的、细致的。”他喜欢这样的她,不俯就、不媚俗、永远有自己的原则和主张,却又时时把婢女的“职责”挂在嘴上。
      走上山坡时,心情甚至可以形容为“悲怆”;走向帐篷时,却因为那夹在腋下的幸福,一步比一步走得更加有力、一步比一步走得更加踏实……
      ……
      帐帘掀开,何芯吃力地推着木桶进来。
      展颜打量她的神色,见她面色如常,微笑道:“我记得你早起时是很不乐意的。”
      何芯淡淡道:“我曾经见过有人卖鹌鹑鸟,为了快捷,抓住活的,直接剥皮。看的时候觉得很是残忍,后来想,他就是以此为生,即便不情愿,也必须做下去。一件事情,当你把它当作谋生的手段,便顾不得是否乐意。”说完话,她已经走到展颜面前道:“现在水温正好,族长是否现在就更衣?”
      她不喜欢接触凌钲以外的任何男性身体,所以,从早起开始,心里便一直有排斥,但临到头来,反正避无可避,便干脆放弃了挣扎。
      不就是帮他沐浴吗?也没什么了不起。
      看着她的镇静如恒,展颜觉得自己的成就感没有原先那么强烈了,让她动手伺候自己沐浴的喜悦也不知不觉打了折扣。
      何芯就那样中规中矩地开始除去他身上的衣服,既没有害羞,也没有回避,让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她,就如她自己所说的就是在完成一件工作而已。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在恶化,闷声道:“你原先也伺候你丈夫沐浴吗?”
      何芯的手僵住,良久,一字一字道:“我当然、曾经、同我最爱的人一起沐浴过。”
      ……
      同凌钲在一起的时间是短暂的、有限的,然而,每一分、每一秒都洋溢着幸福。尤其是她,几乎是被一种“世界末日”般的紧迫感逼迫着,真怕自己保留了一点点,便因此,无法给凌钲一个圆满的幸福。这幸福的半衰期超过了金属铀,消耗了五年,也不过消耗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展颜看着她,看她的目光变得缥缈,表情变得温柔,唇角扬起轻柔的、美丽的微笑……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的美丽因为另外一个男人而引发的潜藏在心灵深处的美丽。
      他的心中忽然充满了嫉妒,充满了痛苦,让她伺候自己沐浴的快乐荡然无存。他忽然觉得她的表情很刺眼;她的笑容很可恶。他忽然低声地、坚决地对她吼了一声:“出去。”
      何芯抬头,脸上掠过一丝诧异,随即行礼道:“是。”转身走出了帐篷,没有喜悦、没有失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仿佛完成了一件应当完成的任务。刚走出帐篷,忽然听到“哐”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看到水从帐篷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一群亲卫急急跑进帐篷。
      何芯转头看了一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展颜为什么生气,她当然很清楚。但是,即便永远无法嫁给凌钲,甚至无法面对凌钲,她也始终、始终深爱着凌钲!
      她想:“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希望能走出过去,放自己飞翔。生活在回忆里,你难道真的以为我很幸福?”
      这五年,干了多少轰轰烈烈的事,每天挂着微笑,过得多么坚强、多么潇洒……多么孤独、多么辛苦。别人看到的,永远是一种镇定的,温和的笑;别人看到的,是她的生意越做越大、财富越累越多,又哪知,无论收进多少银子,都填不满心底的痛苦;即便轰轰烈烈,心底流淌的也依然是麻木。
      图兰不相信她广有产业、富甲天下;不相信一个如此富有的人,能如此坦然地干着婢女的事。
      其实,这五年,麻木地行走,只是一个躯壳。经商、开店、办慈善院以至做婢女,都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永远忙碌。所以,没有区别,做什么都没有区别!对她而言,富商和婢女没有区别。只要始终是忙碌的,便会忘记,原来,这些年,她的心,一直泪流不止。
      其实,这五年,千锤百炼之后,只剩下了一种表情永远微笑。无论是走着、躺着、梦着还是醒着。所以,没有区别,做什么都没有区别。对她而言,富商和婢女没有区别。只要始终是微笑着的,便会忘记,原来,这些年,她依旧是那样地向往着荷搪月色中的幸福。
      最好,睁大眼睛,就这样,一直麻木、一直微笑,一直仿佛过着正常的生活,从来不曾痛苦。
      然而,站在这帐篷外,看着哗哗流出的洗澡水,感受着另一个人的痛苦,她忽然在心灵深处清晰地一遍又一遍轻问:
      凌钲,你好吗?你好吗?
      我想你!我很想、很想你……
      心灵深处,依旧有一角疼痛,仿佛遥遥地回应:芯儿!我也想你、我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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