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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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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
梦很浅,背景和时间都很模糊,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站在那里,古刀背在身后衬得他挺拔的身子有半分的无力,好像又清瘦了些。我走上前去,抬手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
我叫他,起灵,起灵。
他却一直闭着眼,我微微提高声音也收不到回应,细碎的刘海一直垂到了眼脸。我只是在唤他起灵起灵,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他仍旧一副冻结的姿态丝毫不动,宛如上古的石雕。
起灵,起灵。
再然后,我就醒了。时值三月初春,窗外院落里的树叶刚开始抽嫩绿的枝,打盹前忘了拉上窗帘有阳光斜穿进房间。迷迷糊糊眼睛睁开,被阳光一刺又闭上,半晌才不情愿地努力撑开眼皮。
甚至都不能确定是不是做了那样一个朦胧的梦,或许是自己的幻觉太强了也说不准。
整夜整夜地失眠,颠倒日夜。怀念一个人,做同一个梦。
=分隔=
张起灵死得挺冤的。虽然我非常非常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事实如此,要不是我的多事他或许还能从那个墓里出来。还能回到踏实的地上被我和胖子勾肩搭背地拖去吃一顿大餐。
早已习惯了和他出生入死,把在他的保护下算是平安的出斗当做理所当然,所以到了现在还是有些难接受。他不是神,他也有脆弱和疲倦的时候,可我为什么就不懂。
真不是个好习惯。
人天生有自虐的本能,就像我一闲下来就忍不住会去想他的死,暗红的血拖了长长的一路,他护着我半跑半推地踉跄了一路,最后的一把力气用来把我推出墓室,最后一句话还在我耳朵里响,荡起一圈圈涟漪就是停不下来,他咬着牙关说,保重,低沉的男声和着风声灌进我大脑,整个人都陷进一片混沌。
醒来时我在空旷的野外,身上还沾着他的血,麒麟的血,凝在衣服上开始变得生硬。
麒麟不在了,只留下了一个他拼上命保护回来的古董店小掌柜。我苦笑。
住了一个院以后我回到杭州,一脚踹开店子大门说王盟你老板我回来了。
我赶在他开口之前先对他吼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只是吴邪,一个普通人。
我用前半生去解一个谜,用一分钟失去了挚爱,接下来的就是安安心心活完这剩下的后半生,将来在奈何桥上见了,也不辜负那人对我的一片好心。
仅此而已,我自我安慰道。
日子还是在过,我还是那个向上奋发的好青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吴三省过来的时候乖乖叫了一声三叔,对方看我的眼神像是见到了鬼。
我无奈地说你们别都是这副苦逼脸。
他盯着我奇怪地看。
我说三叔你看了几十年了看厌了没,我知道小哥死了我也难过,可是他都不在了我再去做什么都没用了。你还指望我能戴孝三年不成。
说这话时,我手心里还捏着一小块他衣服的碎片,血迹干了,和深色的布料混成一色,摸上去像是粗糙的亚麻。
那是曾经能让僵尸下跪的麒麟血啊,这就是我的全部了。
最后三叔拍拍我肩膀转身而去。留我在身后耸肩。
我想笑,却觉得脸上僵硬。天知道我有多久没笑过了,莫非是肌肉也适时地要罢工了。
其实我都懂,只是我早就变了。很多东西,比如说当年张扬气盛草率鲁莽的少年热血,就给艰难渐渐打磨了去,在第一次见到闷油瓶的时候,在大奎死的时候,在被解子扬骗的时候,在阿宁带着笑意死在我怀里的时候。
在张起灵抱着我捂住我的嘴说别动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