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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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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墨卿本在写信,见到赫连夏破门而入也是吃了一惊,搁下毛笔挑眉问他,“赫连公子你忘了东西?”
赫连夏扫了眼屋内,甩手关上门,双眼中尽是凛然之色,再不见往日的温和淡然。看得季清也是浑身一颤,赶忙起身走到他身前问他所为何事。赫连夏对他道一句,“与你无关。”
言罢,便从袖子里摸出长纸条拍到桌上,江墨卿按住摇摆不停地木桌,饶有兴致地拿起纸条展开来看。季清也凑近了想要一探究竟。纸条上两行娟秀字体工整写着“人已带走,速速前往天昭神教总坛。”
赫连夏平日对谁都是一副好脸色,彼时居高临下俯视着江墨卿,不言不语,无端端生出几分煞气。季清将那两行小字来来回回看了数遍,才怯怯问赫连夏,“这上面说的带走的人是我哥?”
赫连夏看他一眼,道:“我去客栈下面备马,再上去找他时人已不再,只留下这张纸条。”
季清闻言,双腿一软坐到了椅子上,双唇发颤,手也抖个不停。江墨卿按住他手,斜眼瞥着赫连夏,“人不见了你找我干什么?”
赫连夏哼笑道:“原本有些事江宫主不提我也不愿说,只是事到如今我看是不得不说。”
季清不知他话中所指,看着江墨卿急切问道:“你要是知道谁绑走我哥你就快说啊。”
江墨卿翻个白眼,轻笑道:“我怎么会知道,赫连公子要知道些什么不如说出来,大家好商量商量。”
赫连夏眉心紧蹙,道:“江宫主曾说杨偷天找我来帮你的忙,那日在丽泽山庄遇到个蒙面人,你扯下他身上物事便说是天昭神教的东西,这几日我一路到雁阳关也听说了不少事。家父本是西域大番国的皇子,上月大番国国主,家父胞弟猝死,未留下只字片语,为夺皇位皇室大乱。朝中一干大臣说是论资排辈,这皇位还轮不到现今一干皇子头上。”
他话到此处,与江墨卿四目相接道,“这皇室里有个三皇子得高人相助,将一个两个继承人通通杀死,而那高人便是天昭神教教主楚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江宫主身母曾是天昭神教圣女。”
“那又如何?你觉着是我联合楚飞绑了白霜涵,真是滑稽,我要想绑他早动手了还等到这里再下手?”江墨卿嗤笑道。
季清试图理清赫连夏所讲的来龙去脉,要说江墨卿与天昭神教联手他不太信,江墨卿对天昭神教深恶痛绝这事,千岁宫上下都清楚明白。只是赫连夏所说也不无道理,江墨卿这人太难捉摸,要真做出和楚飞联手的事也不无可能。
季清思前想后,对赫连夏道:“赫连大哥,按你的意思是江墨卿他故意引你到西域来是想杀了你这个可能继承皇位的人?”
赫连夏点头道:“今日我才与你们说起我不想再去西域,你大哥便被人绑走。”
江墨卿抓着季清手,笑着问他,“你也信我绑走你哥?”
“那你说你有没有做对我大哥和赫连夏不利的事?”季清拿罕见的冷静口吻问江墨卿。
“当然没有。”
季清看了看怒而未发的赫连夏,又看着江墨卿,道:“我信你。”
江墨卿怔了半晌,蓦地喜上眉梢,整张脸都乐开了花。季清起身对赫连夏,道:“赫连大哥,我相信江墨卿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你若还视我为友人,就请信我这一回。事已至此,我们只有往天昭神教总坛走一遭。”
江墨卿也跟着激昂起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
赫连夏把季清唤到身旁,低声问他,“你可知你信的是个什么人?”
季清回身瞧了眼眉开眼笑的江墨卿,道:“我知,我信他不会骗我。赫连大哥,我哥自是你的有缘人,可也是我哥啊,除了他我在这世上再没别的亲人,我怎么可能拿他的性命当儿戏。”
赫连夏抬手拍了他肩,面上怒色稍减,低低道:“倘若你日后发现他欺你骗你,又当如何?”
“我自手刃他于人前。”季清比出个割喉的动作,看得赫连夏心中唏嘘,那日山间负伤濒死的虚弱少年转眼已有几分男子气概,那颇有担当的冷峻神色让人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季清也不迟疑,立马下楼去打听天昭神教总坛所在。三人备好干粮和水,跨上骏马,绝尘而去。
雁阳关外即是茫茫大漠,穿过这片荒无人烟的黄沙地,再经过两座小城便能抵达天昭神教总坛。赫连夏对江墨卿还心存芥蒂,路上两人互不理睬。季清也拿他们没法子,遇上两人闹意见,一个要往东走一个要往西去,他拉也拉不住,幸好遇到一支马队,询问之下这两人才都乖乖跟着他朝西北走。在大漠里耗了三日,一进了城,寻到间客栈,三人倒头就睡。季清晚上饿醒了,下楼时店还没关,跑堂的会说些汉话,看他饿坏了,又是一身尘土,便和他说客栈后头有个大澡堂子,要是不怕人多有些挤,进去洗一洗泡一泡水再睡一觉,肯定更舒服。
季清吃了碗干面,身上确实脏得难受,他谢过那跑堂的,上楼拿了换洗衣裳就钻进了热气腾腾的澡堂。
这座小城虽地处荒漠边沿,倒不缺水,听说城外头不远处就有汪清泉,可谓水源充足。
此时已是深夜,放眼望去,那白蒙蒙的雾气中也瞧不见人影。季清在水池边上来回踱着,他虽怕水,倒不讨厌沐浴净身这等事,只是这水池乍一眼看不到底,心里发虚。他正犹豫时,却听哗啦啦一阵水声,有人驱散开他身前白气,自水池深处向他而来。
季清看到他浓黑的发,进而看清他的脸,接着便是宽阔胸膛和结实的手臂。他有双好看的手,手心中带着若隐若现的香甜,他又向他伸出手,对他说,“别怕,这水不深。”
他言语中似乎带无形的法力,季清望着那双手,便真觉得无所畏惧了。他抓着赫连夏的手腕踏进水池里,感觉脚踩到了底部才长长叹出一口气。
赫连夏看他如释重负地表情,问他道:“你小时候就怕水?”
季清松开他手,朝脸上扑了扑水,回道:“反正懂事起就怕,总觉得水里有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要吃了人一样,长得凶恶。”季清靠在池边,说道:“梦里梦见这长长的奇怪东西从水里飞出来要吃我。”
赫连夏取笑他道:“当真还没长大,梦里的东西不可信。”
季清这回没和他顶嘴,扭头,背过身,趴在水池边缘问他,“赫连大哥,你喜欢我哥吗?”
“你说呢?”
季清侧过脸看他,朦胧水汽中他深刻的五官与如瀑的黑发愈发生动,是浓烈,却百看不腻的长相。他枕在自己胳膊盯着赫连夏看,如此肆无忌惮,将平日里的“不敢”“不能”通通抛在脑后。他觉得他好看,似曾相识般,花一样绽放在记忆深处。他轻声回应,“那你又为什么喜欢他?”
因为他身上的莲花吗?那如果世上还有再多一个人也有这莲花印记,你还会喜欢我哥吗,还是会立即转身?
他想问,却没问出口,只默默听到赫连夏的声音在耳旁起起伏伏。他说:“我前世与你哥相约,若是今生能将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出来,之后的几千几百年就再不分开。”
“前世?”
赫连夏对季清笑了笑,指着自己脑袋,说,“我这里有前世的记忆,可惜你哥没有,所以我来找他,来告诉他,来喜欢他。”
赫连夏见他一知半解,满面懵懂,又解释道:“姻缘天注定,前世有缘,今生也注定要在一起。”
季清没心思去弄明白他口中的前世今生,问他,“你高兴吗?遇到我哥你高兴吗?”
“那还用说,”赫连夏笑着,“我找了他好久好久,多亏遇上你。”
季清也笑了,“那我算是红娘?”
赫连夏才想回答他,看他面色一变,逼近到他面前,恶狠狠道:“你要敢负我哥,我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杀了。”
赫连夏朗声笑了,摸着他脑袋,道:“我还怕你哥负我,将我一脚踹开呢。”
季清将他这话记下,直到他走出水池时还提醒他道:“赫连大哥,你今日和我说过的话可不能忘!”
赫连夏回头看他,他已转身游向水池另一头,背后那朵牡丹在一片水汽氤氲中开得妖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