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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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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阳关内正值通商旺季,外族模样打扮的胡商随处可见,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江墨卿与季清二人将关内客栈找了个遍也没见着白霜涵和赫连夏,他便和季清商量先找个地方住下,再从长计议。季清心里着急,却也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好答应下来。他跟在江墨卿身后在雁阳关内找落脚的客栈,却是心不在焉,直到江墨卿拉他进了间客房才回过神来。他看江墨卿关上房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问道:“我们睡一间?”
江墨卿道:“你刚才没听掌柜的说,就只剩下这么一间了。”
季清问他,“那其他客栈呢?”
江墨卿过来揉他脑袋,“你这一下午都干什么了?这城里就剩下这家客栈还有这间空房,再说了,你又不是没和我睡过一张床。”
“那到时大哥他们到了睡哪里?”季清原先坐在床头,看他走过来,立马起身踱到窗前。
江墨卿脱了外衫躺下,道:“等他们来了我们就出关。”
季清见他是要歇息,便说下楼找吃的去。江墨卿撑着脑袋看他一溜烟跑了,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屋外天色敞亮,放眼天地间,皆是土黄一片,也不知是几时几刻。季清还真是有些饿,问跑堂的要了碗羊肉面呼哧呼哧吃得高兴。他声旁坐着的都是些五官深刻的胡人男子,他们说的话他虽听不懂,却觉得新鲜有趣。吃饱喝足后季清也没闲着,出了客栈走到街上闲逛。
江墨卿今日不知是盘算着什么,看他独自下楼也没来缠着,换作前几日就连他找地方方便他也要跟在身后,还口口声声说是生怕半路杀出个不速之客把他给劫了。
季清自知自己武功本领没他高强,不过,比起那些个江湖喽啰还是强了不少。雁阳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绕着关内走一圈不知觉间已是天黑。季清抬头见到圆盘似地月亮,便打算往回去。
即便仍在关内,但雁阳关中人与物已于中原相差甚远。别说吃的穿的,就连街边商铺都带着粗狂的西域特色,鲜少刻意雕琢的痕迹,外墙和招牌用色亮眼。即便是在夜晚,被一街的灯笼照着也如同白日般鲜艳。
季清走回客栈时,正赶上街上夜市开场,小贩们忙着摆摊,卖得都是些他没见过的玩意儿。他望了眼街另一头的客栈,心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逛逛。”
他这么想着,便没着急回客栈,翻出身上仅有的碎银攥在手里逛起了夜市。夜市上多吃食,就算是糕点也都透着股酸辣味,季清吃不了辣,丢了又觉得浪费,好不容易吃完,憋着股劲满街找起了水。说来也巧,夜市里正有个卖凉茶的摊子,季清上去要了碗凉茶,一口气灌下。那卖凉茶的姑娘看他喝得太急,还怕他呛着,给他递上山楂糕,道:“凉茶味苦,你吃这个缓缓。”
季清放下茶碗,抹了把嘴,道:“不算苦,我常喝药汤,可比这要苦。”
“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凉茶摊前冷清,那卖茶的姑娘便和他闲扯起来。原来那姑娘也不是本地人,不久前随父来到雁阳关,本想带些土产回中原卖,孰料父亲水土不服病倒了,给他看病几乎花光所有盘缠。眼下父亲病情稍有好转,还需再调养几日,里里外外花销全靠她晚上摆摊卖凉茶来凑。
季清听了她遭遇,看她生意零落,便要帮她招揽过客,那卖茶姑娘拦住他,道:“这里人最烦这个。”
季清撇撇嘴,只好自掏腰包又买了碗凉茶。那卖茶的姑娘先是谢了他番好意,问他道:“去关外作生意?”
季清笑道:“看我也不像是生意人,不过是出去随便走走,看看外面的天下是什么样。”
卖茶的姑娘也跟着笑了,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那怕你要失望,外面净是黄沙,遮天蔽日。”
季清听了却高兴,摇头晃脑地说道:“正好我还没见过这等景象。”
两人聊起大漠风光,听得季清心痒痒,说起关外那些瓜果,那姑娘也是头头是道。季清耐不住馋,二话不说要去买街对面的绿葡萄吃。他正付钱时,回身看了眼凉茶摊,却见到和白色人影一晃而过,那侧影像极了赫连夏。季清拿过两串葡萄,赶忙追了上去。夜市人多,他挤不到那白影身旁,两人间总隔着三两个路人。他出声喊,那喊声却被街旁小贩的叫卖声盖过。
那白影在个卖纱巾的摊位前停下,季清踮起脚尖望,他正和摊前一个红衣人说着什么。季清看他驻足,拨开人群想要喊他,却看那和他挨得很近的红衣人笑着回头。
他再没出声,将赫连夏的名字咽下,慢慢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躲到了街边的小巷里。
他把葡萄抱在怀里,垂首看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夜市里的灯火惊动这单薄的黑影,模糊的轮廓随之变换扭曲,再不似人影,反倒像极了一道树影。树干细瘦,枝叶稀少,与白家那棵桃树一样,开不出花。
“怎么躲到这了,我就和你大哥说我见到你了。”
季清闻言抬头,见是赫连夏,便对他笑了笑。
“我和你大哥才到,还在找你们呢。”赫连夏看到他手里的葡萄,笑他买了好吃的就躲起来吃独食。他喊季清出来,说是白霜涵在外面等着。
季清避开他伸来的手,踢了脚石子,低声念叨,“大哥笑起来真好看。”
赫连夏笑道:“你怎么总念叨这个。”
季清说得愈发小声,赫连夏仔细分辨才勉强将他这轻声低语拼凑成句。
他似乎是在说:“他一笑,路上那些灯便都暗了。”
赫连夏回道:“你大哥又没法术,不过笑一笑罢了,怎么能将灯火都弄暗。”
季清辩道:“我曾遇到个人,他在山野间回头看我,我便觉得路旁的桃花瞬间开满枝头。”
赫连夏没放心思听,只管把他带到白霜涵面前,兄弟俩见了面还没说上几句,季清便推说有些累了,问了两人住处,揣着葡萄跑回了客栈。
他进屋时,江墨卿已然睡下。季清坐到床头看了会儿他,轻轻推了推他胳膊。
江墨卿揉开眼,看到他便笑了,“回来了?”
季清扯着他被角,轻声道:“我想和你说说话。”
江墨卿难得看到他来和自己亲近,一阵欣喜,笑着问他想说些什么。季清讲起方才遇到了赫连夏和白霜涵,江墨卿拍着他手背,道:“这不是好事嘛,你不正担心你哥他们吗?怎么愁眉苦脸的?”
季清别过脸,卷着被角嘟囔,“不是不高兴。”
“那你怎么了?”
“说不上来,怪怪的。”季清低头拨弄手指,顿了会儿又道:“大哥怪怪的,赫连夏也怪怪的。”
江墨卿哎哟一声,抚着他背,道:“你别瞎操心了,我看啊赫连夏是对你大哥有意思,这几日他们估计是突飞猛进……”没等他说完季清便站起身,借口去洗葡萄吃。江墨卿耳朵灵光,听到他出门打水前念叨了句,“我也怪怪的……”
他却没追究季清这句话的含义,点上油灯,等他洗好了葡萄和他坐在桌边谈天,再没说白霜涵,也没提赫连夏,专挑些新奇趣事逗他开心。季清听着听着就趴在桌边睡着了,这时,天边翻出鱼肚白,已近天明。江墨卿拿了自己外衫给他披上,轻轻拨开挡住他脸颊的碎发,替他揉开眉心那些微的皱起,趴到耳边柔声问他,“要不要去床上睡?”
季清腻在桌上不肯动,江墨卿也就由着他,他闲来无事坐在季清边上对着他沉静睡颜也看得有滋有味。
待到屋外的青蓝散去,天已亮透,白霜涵和赫连夏敲开了两人房门。白霜涵进屋时,季清没醒透,还当自己做梦,模模糊糊唤了声“哥”。江墨卿要扶他到床上去睡,他不乐意,揉着眼睛看到赫连夏,整个人瞬时清醒了,惊讶道:“大哥,赫连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来和你们说个事。”赫连夏看了眼白霜涵,在得到了对方首肯之后,才继续道:“原先找祁门七图也是我一时兴起,现在兴致没了,只想找个地方过些逍遥日子。”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去西域了?”江墨卿不甚介意,“我没关系,反正你我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急的却是季清,他按着江墨卿肩道:“这怎么行,那个什么偷天的不是说了要你找赫连夏帮忙的吗?”
江墨卿扭头看他,自信满满地,“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我一个人作不成的的事。”
季清闻言也没再言语,站到一旁默默看了眼赫连夏。赫连夏正歪着头和白霜涵商量着什么,江墨卿还乐呵呵地接道:“说实在的,我现在也没什么兴趣要找祁门七图,倒不如也找个地方过些快活日子。”
赫连夏笑道:“江宫主要是隐退,那些江湖中人可要失望好一阵子,再没人同他们较劲。”
江墨卿冲他挤眉弄眼,“好久没见,赫连公子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他眼角瞥着白霜涵,看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模样,不为所动,心里佩服赫连夏好心情,这么座冰山也愿意去撞。季清忽然开口,问白霜涵道:“大哥,你要回白家吗?”
白霜涵对他招了招手,季清到他身边坐下,一脸乖顺。白霜涵问他道:“你是愿意回白家陪着我还是继续在江湖上转?”
季清躲开他手,说道:“我又不是小孩了,不用整天待在大哥身边。”
季清说完自己也愣住,再看眼白霜涵,神色未变,也没训他,平和道:“随你,你自己过得快活就好。”
赫连夏看了眼季清,道:“之前你还和我说你只有这么个大哥,要好好陪他。”
季清被他翻出旧账,脖子一昂,嘴一撇,道:“我心思活络,变化得快不行吗?”
江墨卿拉着他,道:“那我们去楼下吃个早点,就此散伙,各走各路。”
赫连夏点头称好,四人起身出了客房。季清把赫连夏喊到后头,与前面两人拉开距离,压低声音问他,“赫连大哥,我哥背后真有莲花图案吗?”
赫连夏觉得奇怪,反问道:“这不是你和我说的吗?”
季清挠了挠头,“那我要是记错了怎么办?”
赫连夏露出一贯的温柔微笑,看着白霜涵背影道:“不会错的,你哥和我要找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季清还想再问什么,他又道:“再说,他身上那莲花我已见过,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季清哑然,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嘴里乏味,提不起精神,和白霜涵话别时扯着他衣角差点哭出来。白霜涵把他拉到一边拍了拍他额头,“怎么长不大,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你要是玩累了就回白家,我等着你。”
他这么一通劝慰,季清是把眼泪忍住了,他自己却红了眼眶,搂了搂季清的肩,对他道:“秋天时回白家看看吧,有大闸蟹吃。”
季清噗嗤笑出声,白霜涵塞给他一个白瓷小瓶子,叮嘱道:“要是又有发热不退的,就吃两粒,不过也不是神丹妙药,你还得自己多注意。”
兄弟两人又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才分开,江墨卿问季清可有什么打算,季清按着太阳穴,说又困了,躲回房间倒头便睡。他睡下没过多久,却听房门被人大力推开,揉开眼一看,竟是赫连夏气势汹汹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