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忘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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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寺庙里呆几天，明显感觉精气神比之前强了许多。我心里一直想着那棵莫须有的忘忧草，只是一直没寻着恰当的机会跟方丈说。
一个阳光安静的午后，方丈立在菩提树下参禅。我放下手中的经书，迎着日光从屋子里踱出来。没有学术的日子果真清淡，脑子里没了弹簧没了RNA，只剩下一片空旷，让人感觉人生都是那么简单。
我低着头，用脚轻踢着地上的落叶，有一搭没一搭想着什么。亲情与爱情，总该让我得到一个吧。我的内心再强大，终究也是敌不过这双重的创伤。是时候问问忘忧草的事了。
“施主……施主步伐悠然，眉宇间却有郁结之象……不知在敝寺这几日，施主醒悟了几分？”方丈慢慢转过来，依然是满脸和蔼。
“……方丈，你说这世上，可真有忘忧草一物？”我直奔主题，我已经不能再等了。
他一听就笑了。“忘忧一事，症结在心。草药之属，仅外物耳。若六根通达，心下明净，烦忧自忘……”
“方丈！……方丈，我…我恐怕真的无法心下明净了。倘真有此药，纵便穿肠裂骨，也愿一试！”我很不礼貌地打断他。但是你应该能体会，一个在痛苦中压抑了许久的人突然间看到了希望，他是无论如何顾不得那么多的。
“这……这…”他突然敛起微笑，神情肃穆地盯着我。“施主果真想好了？相传这忘忧一服，前情尽断，万世不可复得。”
还能怎么办呢？我失去了我心爱的人和心疼的人，与其在尘世里继续麻痹自己，不如一干二净做个了断，把那些不快统统封存在过去。只是当真让我下决定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
“如果……如果我再见到牵挂之人，我依然会认识他们？”
他慢慢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我将失去和他们有关的一切记忆？”
“咫尺天涯，形同陌路。施主还是回去再考虑考虑吧。阿弥陀佛……”他拖着袍子离开了。我透过菩提树的枝叶，逆光长叹。
接下来一整天，我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未食未饮。旁边的小和尚念的是大段大段经文，而我的心里念的，却是大段大段往昔。咫尺天涯，形同陌路……
恍惚之中，是谁在那里吟唱？
晴空晚照彼岸水连天/声色俱灭/归寂是无言/此岸藕断却丝连/回首一瞬间/若无缘藏爱在心田/素心寻空梦/点化虚空眼/琴声几弄月海清波浪声浅/青灯如线/一叶舟扁/若忘忧从此两生缘……
......
“方丈...我想好了…如果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我听天由命…忘忧草在哪里？”我勉强张开干裂的嘴唇，一整日滴水未进，我已精神虚幻，索性就在这虚幻之中，一了前缘。
“只是这忘忧草目前尚未有人服用，药理不明，或可致幻，则施主所见皆为虚空，并非现实之物，其间喜乐之情，亦愈非真，似梦中之感。施主唯有通过致幻一关，此药方可见效……施主以为如何？”
“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狄伦心意已决，还望方丈成全！”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完这句话，浑身浸透汗水，四肢冰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接下来有人撬开我的牙关，浓浓的甘草味道混在稠腻的液体里，充斥体腔……Muriel，Bennidict…来世相见了…
下一个瞬间，有人拍我的脸。冰凉冰凉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轻击我滚烫的脸。“Dylan…Dylan？是我，你快睁眼…”啊，是穆丽儿！我尽力睁眼，但是那控制眼肌的神经似乎不长在我身上，我怎么睁也睁不开。
这是梦，是幻觉。有一个意识，极其微弱地对自己说，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就被掐断了。
“哥，我是Ben啊。哥你怎么了，你醒醒，我用洋葱熏你了啊！哎你怎么还不醒！穆丽儿姐姐，哥怎么了？”亲爱的Bennidict！我的确醒着啊！我多想睁开眼看看你啊…不行，我要睁开眼……我用尽气力，渐渐能感到眉可以控制，然后是眉间可以用力…可以使劲闭眼…该死的，怎么就是不能睁开…
“穆丽儿姐姐，这是…我们在哪儿？张裕帆他们呢？”
“呃…头好疼…是啊，这是哪…啊！狄伦呢？你哥哥在哪里？快找…”
急促地脚步声。船舱木板被踩踏的咚咚声。
悠远地呼唤声，我的名字被一遍遍叫响。波涛声，海浪声。
“找到了么？”
“没有。”
沉重的喘息声。罗盘的转动声，咔嚓咔嚓。
“难道哥掉在海里了？或者是…被张裕帆抓走了？”
穆丽尔的长叹声。
“穆丽儿，你看，这十字架还在，我试试还能不能用！”
“你还怕张裕帆找不到我们么！不管怎样，我们现在是安全的…你看一下船还能不能开，我们去找狄伦…去找狄伦…”
十字架砸在地下的声音。按动按钮的声音。罗盘转动。有女子的抽泣，极其微弱，一响而过。
……
“你们是……”陌生男子的声音。
“我们是龙…”
“先请问你们是谁？”Ben被穆丽儿打断。
“中华人民共和国海洋指挥部驻东海海洋巡逻队。我是副队长蓝海冠。二位独自驾驶这么拉风的船，着装异常，开船驶入东海军事实验基地。我们想问问二位的身份，以及你们有没有航海执照或者航海许可，还有你们是怎么进到禁区里的。要知道，民用艇擅闯海洋军事禁区，是要担任刑事责任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指挥部…巡逻队…航海执照…军事禁区…还刑事责任？”二人的耳语声。
“那今天是…？”
“这位女士，请不要岔开话题。今天是公元2012年8月23日。现在是上午七点四十二分。好了，现在请二位回答我的问题。”
沉默。均匀的喘息声。波涛声，大浪相激声，渐远渐小。
……
“天呐，这些都是什么！”Muriel的惊呼。
汽车鸣笛声，自行车铃声。急刹车声，混乱的尖叫声。
“这疯女人怎么过的马路！”
“小子，你他妈的不要命了！红灯还敢闯！下次撞不死你！”
“帅哥，给您女朋友买一支花吧，祝您二位七夕快乐！哎帅哥别走啊，再看看…”
“糖炒栗子啦！刚出炉的糖炒栗子，十五块钱一斤！”
……
“您好，请问这是哪儿？”是Ben的声音。
“小伙子，我都在这儿住一辈子了！你算问对人了，你去哪儿啊？”老者的声音。
“不…不是，我们…想问，这个城市叫什么？”
“……你没病吧小伙子？这儿是龙城啊！那边儿是S大，再拐过去是音乐厅，龙城一共就这么大地儿……那边儿不就是教堂…哎呦，那是…怎么着火了！赶紧打119，快…”
警笛声，人声鼎沸。刺鼻的烟味。热浪。耳边噼啪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忘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