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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帮主陈大为 ...

  •   蒋卓明走在路上,满腹牢骚,心道明明是知县老爷无能破案,却嫁祸到自己头上。世上难破之案从古到今都有,像周从杨这等贱籍刁民,合该为此等无头案担罪,到时胡乱写个供状,只说陈家姑娘已被他沉尸湖底,再逼他签字画押即可,谁又能强逼着县衙到湖中起出尸首?只可恨无能之人偏要做出明镜高悬之样,却把难破之案交给他来破。
      他一路心中嘀咕,走得有气无力,格外缓慢。衙役领着南宫络快马加鞭,不多时便赶上了他。
      蒋卓明听得南宫络来意,惊疑不定,却也有三分惊喜,无论如何,有人帮忙总是好事。何况既有都察院的人插手此事,到时即便破不了案,淮安县也可交待了。一念及此,他重又打起精神,带着一班人来到了陈家。

      陈大为听得家丁来报,料想是县上捕快实在找不出其他线索,又来他处搜索,便将一班人都请了进来,在厅上奉茶。
      南宫络先前已换上县上捕快衣装,混在捕快群中,陈大为并未认出她来。她仔细打量时,见陈大为是个双眉稀疏,样貌颇为斯文的中年汉子,颌下留着短须,眼神幽深,难以揣摩心思。
      蒋卓明已将来意说明,陈大为面上无丝毫不快,立即起身带路道:“蒋典史客气,是小人劳烦典史及众位捕快大哥了,众位随小人来便是。”
      凶案发生之地正在陈家偏厅,自凶案发生之后,陈大为早已按县上吩咐,将偏厅落锁,不得出入。此时他打开门锁,屋中多日不开门窗,已略有气味。蒋卓明怕人多手杂,只与南宫络两人进屋。陈大为等候在外,眼光看地,也不知做何感想。
      南宫络仔细打量屋内,见桌椅陈设十分寻常,左面墙挂着宝剑和笛子,右面墙悬着几幅字画,案上花瓶茶壶完好无损,墙壁并不雪白,尤其左面墙靠墙根处有一道泼溅的茶水污痕,甚是显眼,陈大为也不曾粉刷,可见他并非讲究之人。地上铺着青砖,有两块青砖却已有数道裂痕,想是如陈大为所说,为杀害她娘子的钝器误击所致。再借来梯子上房梁一看,积灰甚厚,并无有人藏匿其上之痕迹。
      南宫络暗暗思忖,心道:“看这青砖裂痕,也像是钝器所击而致,但若是按陈大为所说,陈刘氏是被吴清杰的银锤所杀,陈刘氏是个妇人,吴清杰懂得功夫,又怎会一锤打空到地上?即便一锤打到地上,起码有几十斤之力,青砖不碎成齑粉才怪,又怎会只有区区几道裂痕若是陈刘氏被后脑一锤之力所击,向前扑倒,额头将地上青砖磕碎,则尸身前额必有伤痕,不会如验状所说只后脑有钝物伤。这桩案件,果然蹊跷。”
      她将左面墙上宝剑拔出,见剑锋森然,寒气泠泠,确实是把好剑。若果真是吴清杰杀害的陈刘氏,他又为何弃现成的宝剑不用,反而用自己的独门兵器银锤?实在说不过去。她又撩起右面墙上的字画来看,也无异样,再仔细看屋内桌椅时,完好无缺,没有半点打斗痕迹。
      南宫络想了一想,将梯子搬到屋外,上房顶细看时,屋顶瓦片整齐完好,并无夜行人踩踏痕迹,除非这夜行之人轻功实在了得。
      檐下的陈大为却已是暗暗惊心。他此时早已瞧出南宫络是个女子,且从未见过,但勘验现场之细致,是前几次县上捕快从未有过的。他平素与官府打的交道颇多,从不曾见过她,不禁心下揣测:“难道这女子是淮安府里派来的?瞧这蒋典史对她颇有尊敬,多半是府里派来的,难道这短短几日,我的案子已惊动到府里?”
      他心中惊疑不定,却不料南宫络却也在暗自打量他,她平素断案,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此刻借身处位置巧妙,她看得到陈大为的脸,陈大为却看不到她的脸,便细细察观,见陈大为面上已无先前见到蒋卓明之时的几分哀痛之色,而是几分疑惑,几分忐忑,眼神中甚至掠过一丝惊慌。他为何忐忑?更为何惊慌?难道杀害他娘子的正是他自己?但他为何要将女儿藏起?莫非他女儿亲眼见到他杀妻?
      南宫络到此已有了七八分把握,陈刘氏之死恐怕不止与周氏兄弟无关,也与吴清杰无关,倒是与陈大为自己大有关联。
      她与众捕快再将路径两旁,花丛树木之间寻过一遍后,便在蒋卓明带领下告辞出门,直接前往义庄,欲亲自查验陈刘氏的尸身。
      蒋卓明累了一天,本想回去休息,现下不得不陪同南宫络去验尸,心中满腹牢骚,暗道:“仵作的验状说得明明白白,陈刘氏是脑后为钝器所伤致死,除此别无伤痕,莫非你是不信仵作所言?难道你比仵作还会验尸?一个好好的姑娘,来当捕快已是匪夷所思,竟还要去勘验死人?想那尸首烂了几日,模样何其可怖,我都不敢多看,你倒敢验尸,一个大姑娘做这营生,瞧你日后嫁给谁去?”
      南宫络走在他身后,看不到他面上神情,但从他步履之中也可看出他不甚情愿,便道:“蒋典史今日辛苦了,你只需将带我到义庄便可,无须陪同我验尸。”蒋卓明不知她具体官职,但毕竟是都察院里派下来的,决不敢得罪,转身换了副笑脸,道:“上差说哪里话?卑职职责所在,岂能丢下上差不管?”
      南宫络微微一笑道:“死者是个妇人,我也是个女子,待会破衣验尸,也不算亵渎。蒋典史是男子,待会若在一旁,恐多有不便。”
      蒋卓明一想不错,登时松一口气,忙道:“上差此言甚是,那卑职便在门外等候便是。”
      南宫络道:“你无须守着我,我另有活计派给你。你拣几个手脚轻快的兄弟,守在陈大为家门外,见有甚么人出门,悄悄地尾随便是,不可声张,回来再做禀告。”
      蒋卓明心下疑惑,道:“这个卑职即刻去办。那吴清杰处,可也要派人盯着?”南宫络摇头道:“不必,那吴清杰与此事毫无干系。你再派人,向陈大为的街坊四邻打探他有哪些亲戚熟人住在淮安县附近,回来禀告。”
      蒋卓明虽有疑惑,不敢再问,领命去了。

      南宫络取出汗巾,在脸上绕了四圈,仍能闻到尸臭。所幸天尚未热,陈刘氏过身不过三日,臭味还能勉强忍受。南宫络仔细审视陈刘氏的尸身,见她面容虽有痛苦之色,却并不扭曲异常,显见临死并未受过大的惊吓或见到可怖之景。
      她用剪刀将尸身的衣裳剪开,又将发髻拆散,仔细探寻,果如仵作所说,全身上下只后脑有钝器伤,除此别无伤痕。
      南宫络怔怔出神,暗道:“看样子,陈刘氏的确是为钝器击伤致死。但吴清杰并不在案发现场,周氏兄弟又无作案动机。难道……难道是陈大为杀害亲妻,可这又是为何?即便如此,他也无须藏匿女儿,难道其中别有隐情?”
      她目光一转,忽见尸身左手背上有几条伤痕,不像是尸斑。仔细看时,像是指甲所抓出的伤痕,没有人会这样狠抓自己,这自然是为他人所伤。
      南宫络大喜,凭多年办案经验也知这是一条极重要的线索,即刻命人传唤仵作来勘验此伤。

      第二日晌午,蒋卓明手下的捕快来报,说是查知陈大为的一个表叔住在邻县盱眙,南宫络道:“如不出所料,那陈姑娘必是在其处。你速派人蹲守,见有可疑人出入速来报。”
      那捕快吃了一惊,心道:“都察院的人果然厉害,不过一日,便已知晓陈姑娘的下落,看来破案指日可待。”欣然领命而去。
      南宫络前往县衙见了何景明,道:“我已知此案是何人所为,不日便会将真凶捉拿归案。那周从杨与此案并无干系,何知县不如先将人放了,也好延医诊治。”
      何景明先是一惊,料不到南宫络破案如此神速,随即一喜,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放下,登时轻松不少。随后忽然省到“延医诊治”云云正是在讽刺自己严刑逼供,错抓良民,不觉脸上一红,说不出话来。
      南宫络见他尴尬,于是转过话题,道:“我验尸之时,见那陈刘氏左手背上有指甲抓痕,经仵作确认,系为生前所伤。既有此伤,则陈刘氏生前必与人有过争执,而能抓伤她手背的,自不会是陈大为,更不会是丫鬟下人。我料陈姑娘与她母亲之死脱不了干系。”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
      何景明闻言,不由呆了一呆,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杀害陈刘氏的,竟会是陈姑娘。他讷讷地道:“那陈刘氏虽是陈姑娘的继母,但因多年无所出,家中只陈姑娘一女,两人相处尚可,从未听过有不睦之事。怎会……?”
      南宫络淡淡一笑道:“这个就要问陈姑娘了。”
      何景明想了一想,道:“或许那陈刘氏死前几日出门,与外人发生争执,被人抓伤手背也未可知,怎知一定是陈姑娘抓伤的?”
      南宫络道:“我已派人询问过街坊四邻,死者生前未曾与人争执。更何况如有争执,陈大为报案之时也不会隐瞒。”
      微一沉吟,又道:“陈刘氏突然暴亡,而陈姑娘恰好失踪,遍寻不着,又岂会与陈刘氏之死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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