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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四弦一声 ...

  •   南宫络听得手背有伤疤这句,心里犹如被重鼓一击,全身皮肉为之一紧,已顾不得他后面说些甚么,也无暇去追究他恩将仇报的卑鄙行径,只脱口道:“他在何处?快带我去。”
      胡真又露出贪婪之色,支支吾吾,道:“这个…我也看不真切…”南宫络醒悟过来,自怀里掏了一锭银子抛给他道:“这是赏银,你快说。”
      胡真掂了掂银子,笑出花来,当下指了一个方向,道:“多谢南宫御史!半个时辰前,他往那里去了。”
      南宫络顾不上答话,策马便往他所指的方向赶去。半个时辰已是良久之前,她只怕那嫌犯早已走得远了。京城人口稠密,再想找着他何异于大海捞针?
      适才不及推敲,此时走了几步,她忽地想到:“那嫌犯送回山羊,明明有恩于那胡真,胡真却又为何转身将他告发?难道只是为了区区几两赏银?”
      更为蹊跷的是,若那人果然是连杀三人的凶手,他此时明知锦衣卫正在全城搜捕他,却又为何要暴露行踪替人送还山羊?他心狠手辣连杀三人,实在视人命为草芥,却为何突发善心替穷人送回走失山羊?
      莫非这是一个圈套?那凶手早已布下陷阱,因此买通胡真来诱她入毂?凶案现场虽未有直接证据,却又怎知那凶手并无同党?
      那凶手的功夫已是不弱,若再有同党,她孤身一人,岂是对手?
      南宫络越想越是可疑,只是附近并无官兵,她即便想要报信也找不到人,又自忖功夫尚行,即便真有陷阱,也敢闯上一闯。
      她按胡真所指的方位巡查了大半个时辰,也未见到一个可疑的人影,又不禁想道:“莫非那胡真为骗赏银,信口雌黄不成?”却不甘心就此作罢,仍是在四周兜兜转转,查找可疑线索。
      天色逐渐暗沉,南宫络放马踱步到一条胡同口时,忽见人影一闪,她想也不想,便从马上飞窜出去,追那人影而去。
      片刻之后,那人影似是发现了她,随即登墙上房,沿着屋脊奔走,轻功甚佳。南宫络一时追他不上,只遥遥跟在他身后,却分明觉得这背影似曾相识,正是铁匠铺里杀人嫌犯的背影!
      南宫络精神大振,全力而追,一路上飞跃屋脊无数。两人这一番追逐,竟是跑遍了几乎四分之一个北京城,终于南宫络轻功稍胜一筹,渐渐赶上,喝道:“我乃都察院捕头南宫络,拿你问罪,你如再不停下,当作拒捕论处。”
      那人眼看就要给她追上,却毫不慌张,只哈哈笑道:“南宫捕头,好轻功!总算过瘾一回!”声音既涩又黯,正是云铁匠的声音。
      南宫络边追边冷笑道:“休猖狂!你杀了葛铁匠,我这就拿你归案!”
      那人笑道:“轻功不如你,功夫可未必不如你。”
      南宫络又道:“葛铁匠与世无争,你为何如此狠毒将之杀害?”
      那人道:“葛铁匠有好手艺,却不肯诚心教我,一时气不过才杀了他。唉,不该杀他的,眼下更没人教我了。”
      南宫络又道:“那孟河上的锦衣卫,你又为何杀他?”
      那人大笑道:“锦衣卫?那位老爷如此神气,只想瞧瞧他若中了我一指,是否神气依旧?”
      南宫络喝道:“那棋盘街上的周寡妇呢?她又如何惹到你了?”
      那人道:“咦,周寡妇?好像不是我杀的。”
      南宫络哪里肯信,道:“你杀人累累,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拿了你!”
      说话间,两人已相距不过两丈,那人忽地跳下屋脊,落入一个院子里。南宫络跟着跳下。
      才刚站定,她仔细看一眼四周,不由大吃一惊,心中叫苦不迭。
      原来这院子竟是一个纸马铺的后院!

      此时天色将黑未黑,却恰恰可以瞧见院中摆满了丧葬用的各色纸人,纸马,纸轿等物,还有几具棺木。
      尤其是那些纸人,或作小厮状,或作丫鬟状,在朦胧暗沉的夜色下看来更是面貌如生,眉目含情,一两阵风吹过,都像要动起来一般。
      这本是南宫络最害怕的噩梦景象,便是在白天人多之地见到,她也要全身发抖,更何况此时此地?她一瞬间只觉得头脑发沉仿佛被塞入一个南瓜,冷汗流遍了整个背脊,哪里再敢看一眼,双腿只是发软,喉咙干涩到了极点。
      只是强敌正在眼看,不看不行。
      南宫络心知此番要糟,强摄心神,抽出铁尺在手,用出全部内力,撮唇绵绵一声长啸,只希望附近有巡夜的五城兵马司或是禁卫有人路过。
      所幸那凶手并未躲到纸人堆里,他停在一具棺木前方,便转过身来。
      南宫络竭力将眼神只定在那凶手脸上,不去瞧周遭物事,好尽量忘记身处何方。
      只见那凶手年纪约在三十左右,眉目间有木讷之色,嘴角却有一丝笑容,颇有诡异,与眉眼形成鲜明对比。他脸上果然毫无伤痕。
      南宫络见了他的眼睛,心中立时确定,他正是铁匠铺里化名云铁匠的杀人凶手。开口道:“你有三条人命在身,我劝你束手就擒,否则我可将你当场格杀。”
      那凶手眼睛丝毫未转动,面上一片呆滞神色,却似已打量了她良久般道:“好个俊俏的女捕头,稀罕稀罕,难得难得。”
      南宫络哼了一声道:“你还不束手就擒?”
      那凶手道:“比过了轻功,还有武功未比过咧。”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付流星锤来。
      南宫络心里又是一震。须知这流星锤两个锤头以一根铁索相连,软硬兼有,能攻能守,宫中禁卫多用此兵器。她的铁尺能挡能敲能封,几乎能克世上任何兵器,但这流星锤却恰恰正是铁尺的克星。
      南宫络已知今日绝无幸理,但事已至此,已容不得她作任何打算。她眼见那凶手并不急于动手,便撮唇又是绵绵一声长啸,料想即便没有过路的官兵,附近的百姓听得有异必也会去报官。自己只需勉强支撑片刻,援兵必会来到。
      那凶手甚是惊讶,不悦道:“原来你还要找其他人来。”
      南宫络匪夷所思,冷声道:“眼下是捉拿杀人要犯,又不是公平比武。”
      那凶手“哦”了一声,一抖手,已将一个锤头打了出来。南宫络默运玄功,以铁尺硬挡了这一锤,以测敌人功力,却只是虎口略微一震,看来那凶手的功力并不高她许多。
      南宫络信心一振,只凝神对敌不理周遭,连绵不绝使出招式,皆被凶手一一化解。两人一对便是三十招,南宫络却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凶手的流星锤使得不甚纯熟,似是刚刚上手一般。南宫络百思不得其解,又过十招,她忽地想到:“他这兵器莫不是从宫中禁卫手里抢来的?他却为何不用自己惯用的兵器?”
      只是那凶手有了她陪练,越打越是上手,招式逐渐纯熟,一对流星锤在他手上风声呼呼,飞舞穿梭,果如流星一般,偶或擦过她铁尺边缘更溅起火花数朵。
      南宫络奋力抵挡,心里却也知自己侥幸:“他点穴手法如此高明,若是不用这不称手的流星锤,而是哪怕以一根树枝来刺我的穴道,我恐怕也早已给他制住。”只是不知为何这凶手始终不曾想到这一层,只一心一意地拿南宫络来给他的流星锤喂招。
      又过了十来招,两人身法交错变换,时刻不停从这里打到那里。忽然之间,那凶手挥出一锤,他此时身形却正好来到一个纸人边上,轻飘飘的纸人瞬时被流星锤的风带起,飘向南宫络。
      南宫络适才专注打斗,好不容易忘了纸人,此时却眼睁睁看着一个笑眯眯的纸人眉眼略动地向她飞来,不禁恐惧到了极点,大叫一声,手脚皆软,手中铁尺“当”地落地。
      刹那间飞锤砸中她小腹,南宫络踉跄后退,跌倒在地,口中吐血。一个念头飞快在她脑中闪过:“我再也见不到阿笈了!”

      凶手收了流星锤,却抛在地上,仿佛适才还赖以取胜的兵刃此刻已是无用之物。他眉眼不动,毫无得意之色,走到南宫络面前。
      南宫络内伤极重,无力爬起,只暗暗将左手伸到靴筒旁,摸到里面救急的匕首,料那凶手定要置她于死地,便要作奋力一搏。
      那凶手却从地上捡起她的铁尺,仔细观看,忽然道:“铁尺很容易打啊,只是上面的护手稍微费时些。”
      南宫络这刹那间几乎要以为他被葛铁匠的魂魄附体了,但她出生入死这些年,绝不会因此一句话而放松警惕,左手仍是握住匕首不放,只暗中提防。
      院外响起一声马嘶声,在此夜里何止振聋发聩,南宫络识得正是自己青骢马的嘶鸣声。接着又有嘈杂的脚步及马蹄声响起,援兵终于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四弦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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