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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御史南宫络 ...

  •   此时张衙内已听得两人对话,文人气节再次复苏,鼓起勇气大声道:“爹,南宫御史,你们不必管我,拿下贼人要紧!”他虽双腿微有颤栗,颈上伤口仍微微作痛,但此刻当着女子的面,却不知不觉拿出了丈夫气概,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大义凛然,周围百姓不由响起一片叫好声。
      张知县却唯恐百姓的叫好声激怒匪徒痛下杀手,脸上顿时泛起青白之色。
      张衙内本来颇得百姓好感,此时钢刀之下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少百姓已经大着胆子指责起常积德来:“欺凌弱小,是何本事?”“若有能耐,倒来挟持东街的王屠夫试试?”
      常积德顿时面皮紫黑,怒喝道:“都给老子闭嘴!”
      南宫御史观其颜色,心知对付此等心智不够强悍之匪徒,攻心才是上策,遂道:“常老大,须知众怒难犯,你今日若伤了张衙内,这里的百姓一拥而上,我等虽想将你完好无损地押解进京,只怕到时也不能够。你自己考虑罢!”说罢,果然收起铁尺,好整以暇待在一旁。
      常积德心中暗暗计较:“想不到这衙内倒有好人缘!此时情形,我放也是死,不放也是死,如何脱身?”
      南宫御史又道:“你若对张衙内下手,我和众兄弟马上出手,当场将你格杀。你若放了张衙内,我等绑你入京,秋后处决,你还可多活半年。”
      常积德心里盘算道:“杀了张衙内,我当场就得死,放了张衙内,可多活半年……不对!好险恶的丫头,我险些上当!”双眼一瞪,道:“南宫络,少废话!快给我备上几日干粮,再将快马让我两匹,待我出了一百里地后,自会放了张衙内,如若不然,现在便宰了他!”
      南宫络沉吟不决,忽然人群中又起喧闹,一顶女轿来到。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妇人不待轿子听稳,已自行掀开轿帘,口中一叠声地喊:“在哪里?在哪里?”一眼看到张衙内,顿时扑了过去,一边大喊着:“心肝!儿啊!”
      原来她正是张知县的安人,张衙内的娘。她身前的捕快衙役正要拦着她,南宫络料定常积德不敢轻易加害,局面一乱,说不定正好可以趁乱而取,便轻轻向他们摇了摇头。
      常积德见那妇人扑将上来,顿时头皮一紧,喝止道:“那婆子,再走半步,小心你儿子的命!”
      张安人哪里肯听,一面哭道:“老身行将就木,只此一子,他素来体弱,受不得惊吓。求大王开恩,将老身换了他罢!老身愿替他一死!”一面跌跌撞撞扑上前去。
      常积德无奈,只得往后稍退几步,口里仍道:“老婆子,你还想不想他活了?快快后退!”
      刀下的张衙内因自小娇纵惯了,平素对父母也时常有顶撞之处,如今见父母为了自己一个不顾晕马,急速赶来,另一个不顾性命,以命相换,也不禁流下泪来,悔恨以前忤逆不孝,哭道:“母亲快不可如此,是儿不孝,连累母亲。”
      南宫络此时忽道:“常老大,休要伤害安人母子,你要的干粮,我这就着人去备,你要的快马,这里任你挑选,你放宽心罢。”说罢,向身边一捕快耳语几句,那捕快随即奉命而去。
      常积德心下一喜,向着张安人叫道:“你还不快退开?南宫捕头既然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便放你母子一条生路。”
      南宫络却又道:“只是,张衙内身子孱弱,你若挟持他出一百里地,他如何禁受得住?若是犯病,岂不是仍要死在你手里?”
      听得此言,那边张安人立时又扑将上来道:“大王开恩,让我换下我儿子罢,我愿跟你出一百里地。”
      南宫络审时度势,见常积德急着摆脱张安人,无暇他顾,趁机暗暗向张衙内使个眼色,作昏厥状,张衙内会意,顿时闷哼一声,将头一歪,身子向下软倒,慢慢滑落。
      常积德不耐张安人纠缠,正在往后退却,不提防手里的张衙内忽然昏厥过去,整个身子都靠到了自己胸前,向下滑落,忙捏住他双臂,欲拉他起来,一只左手不够,又不敢撤了右手的钢刀相助,耳中听得张安人不断呼号哭喊,正在手忙脚乱之际,忽然脚下踩到一物,滑溜异常,再也站立不住,一跤滑倒。
      南宫络等的便是此时,早已撤下腰间彩索,一鞭挥出,索头正中常积德右手手腕,钢刀顿时脱手飞出,四边众人纷纷惊叫躲避,周围捕快早已飞扑而上,将他牢牢按倒在地。
      张衙内滚到一边,不顾手足酸软,未及从地上爬起,先扶了扶头上的网巾,整了整腰间的绣花腰带,双手仍颤抖不已。
      众人此时方才醒悟过来,轰然叫好。
      张知县擦了把额上的冷汗,赶过去搀扶起地上的儿子和安人,来到南宫络面前不住称谢。南宫络却笑道:“你们要谢,应该谢那个小妹妹,她帮了我好大忙,否则哪有这么顺利。”
      她面上忽然变色,道:“不好!”向着常积德身后飞扑而去,只听一个少女一声惊叫。
      张知县等拨开人群急忙赶去时,只见南宫络已将一个少女抄在怀里,那少女穿着一袭青色旧道袍,面容清秀异常,却双目紧闭,已经昏厥过去。本朝太祖有制,男子五十以下,女子四十以下,都不得出家为道,她年纪轻轻,自然不是道姑。
      原来她站在常积德身后,往常积德脚下泼汤羹的正是她。不想众捕快将常积德扑倒之时,常积德垂死挣扎,竟然爆发蛮力,一肘锤击飞了一名捕快手中的铁尺,铁尺飞出,无巧不巧刚好砸在她头上,顿时将她砸晕。所幸距离不远,不然难免有性命之虞。
      南宫络检视伤口,见虽有破皮红肿,伤势不轻,但并无性命之忧,放下心来,向张知县道:“料无大碍,只是昏了过去。”
      张知县也放下心来,吁了一口气道:“总算未出人命,真是托御史之福。”
      安人仔细看了那女孩几眼,道:“原来是延云观里的阿笈,我去进香时常见到的。”南宫络道:“这小妹妹很机灵,若不是她先往地上泼下汤羹,令常积德滑倒,我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出手。”
      张衙内道:“如此看来,她倒是我的救命恩人。”
      张安人打量儿子,见无大碍,料想刚才晕倒是作假,心中遂安,口中对南宫络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南宫络笑一笑道:“哪里,救了令郎的正是安人自己。安人母慈子孝,真是令人羡慕。”
      张衙内携了母亲的手,回想刚才她口口声声要以身相换,刚叫得一声“娘”,喉头便已哽咽。张安人不住地安慰他。
      张知县见众捕快终于将常积德制服,套上枷锁,料想已经无事,遂向南宫络赔笑道:“犬子的性命全赖南宫御史相救,大恩不敢言谢。请御史暂到县南南察院休憩,待晚上卑职准备晚宴为御史接风洗尘。御史有所不知,敝县的四腮鲈鱼乃是天下一绝,邻县的兰笋此时正当时令……”
      南宫络笑着打断道:“贵县何必客气。我先要将这位小妹妹送回家去,再事休整。南察院我不敢搅扰,今晚到邮馆休息既可。
      张知县忙道:“这个卑职派手下人去办就是,怎敢劳动御史?”招手唤上一名衙役。
      南宫络却道:“这位小妹妹因我捕匪受伤,我怎能就此丢下她不管?何况多亏了她帮忙,才拿下的匪人。无论如何要见到她家人,有个交待。”说罢,将她抱上马去,自己也跨了上去。
      张知县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令衙役在前面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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