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心，因你不言而靡》颜清澈

4、第四章

　　在细锦的带领下我终于来到了宣华宫，宣华殿内美人塌上，姑姑侧身假寐，美的让人不敢侵犯。

　　细锦上前一步低声回禀：“夫人，人带来了。”

　　微抬明蛑，轻挥玉手摒退了宫蛾，霎时偌大的宣华殿只剩我们两个人，不远的距离使我轻易察觉到她眼中那丝失去爱人的痛苦，只比大我三岁的姑姑眉宇间已经有了沉淀的沧桑。一年之内国破家亡，就在心灰绝望时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感情寄托，又迫于双方身份不得不分开。

　　恨也罢爱也罢，都能将人折磨得痛不欲生，如今更要每日侍身于仇人身侧，这一切一切的苦难怎么不让如花般骄弱的她苍老憔悴。

　　想到这我不禁同情心泛滥的上前一步，她轻瞥我一眼开口：“今日你能来，算你对我还有些姑侄情份，但是，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一个背叛陈国背叛父亲的不忠女子，只是如今我不能杀你，因为你能救他的命！”

　　“我能用来救命？救谁的命？”我诧异的惊问出口。

　　姑姑缓慢优雅的起身踱至窗边，看都不愿看我一眼，神色戚然而冷静：“你可曾知道现满朝上下都在流传着一首诗，‘日月照龙舟，淮黄水逆流，扫尽杨花落。’天子季无头，哼，季无头岂不就是一个李字吗？这首将害死所有李氏官员的诗，想必你也不会知道是出自谁之手！”

　　关于隋朝的正史野史看了那么多，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论历史的记载是否公平、是否真实，这首诗必要与他想要夺嫡之心有着万千洗不脱解不清的联系。

　　隋文帝一向相信迷信，这首在京城之中妇孺皆知的诗让他对李氏之仕人心存芥蒂，要找尽各种借口与罪名将他们除之而后快，唯恐真的如诗中那样由李姓之人夺了他的江山。

　　“这想做天子的另有其人，要为一个皇位而不惜双手沾满血腥的人恐怕只有你的晋王杨广能做到了。”姑姑说着瞥了一眼一直发怔的我，接着声带嘲讽地说，“做了他的侧妃，当他每日握着你的手时不知道你会不且闻到甜腻的血腥味，想想真觉得恶心，别忘了那双手上还有你父皇的血！”

　　后面的话我完全没听进去，我只听到姑姑说“侧妃”，难道？

　　“哼，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是的，杨广已经向独孤皇后请求要立你为晋王侧妃，不过独孤皇后还没答应，她一定会对你的出身来历仔细调察清楚的，但以晋王的本事想必早已把一切做的滴不水漏了，没想他竟对你用情如此之深！”姑姑的语气让我一时间听不出了是鄙夷还是羡慕，我的心恍惚了。

　　原来他将我留在晋王宫给我另一个身份是有如此打算，这又让我拼命的忌妒起陈婤来，为什么我不是真正的她！

　　“来人呀，把她给我带下去，关起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姑姑已经下令将我软禁。为了李渊，她竟然放弃了报复我！看来在她心中还是爱比仇恨的份量要重上许多。

　　我被关进了一间潮湿的屋子里，窗户早已被封死，哪怕是一丝一缕的光线也无力照射进来，靠着墙壁将脸埋进双膝间使自己陷入完全的黑暗，心仍是不肯平静，我似乎可以想像到他找不到后怒不可遏的样子，忽的又自嘲的笑了，我竟这么自信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过这份自信也是陈婤赐给的，我想我快要被这个名字折磨的发疯了。

　　渐渐地视线与意识都逐渐模糊，为什么上天要让我穿越到他身边，为什么让我与他朝夕相对那么多日子，又为什么不让我早些出现，出现在他与陈婤初见之时。

　　睡梦中我竟心痛的忘了呼吸，霎时间缺氧的脑子清醒起来，叮当吵杂的声音从窗口传来，我起身走到窗前，一块封住窗口的木板被拆下，雨后阳光一时泻了满地，洒在我身上，暖暖的，同时他布满愤怒与担忧的眼神也热烈的笼罩住我，我惊诧的睁大眼睛看着缝隙外的他。

　　一个梦仿佛让我和他经历了一番生死，一番轮回，眼泪阻挡了我的视线，我狠狠地拭去，怕将他看不真切，怕一切仍只是梦境。

　　他不舍地转头，带着决然的语气，危险而凛人，“你有什么条件？”

　　“请你想办法保住李渊一家老小的性命，事成之后你可将我随意处置。”姑姑带着悲凉笑意的声音透过窗缝传了进来。

　　冷冷应了一声“放心！”接着不容质疑的说道，“现在请夫人将门打开，我要把人带走，我二皇子杨广答应的事向来不曾反悔！”他说完转过脸来深望着我，给了我一个足以扫掉心中一切阴霾的淡然笑容，那笑比阳光更温暖明媚，比任何言语都排山倒海的紧擢着我的心。

　　细锦在姑姑的示意下将门打了开来，他温柔心疼的牵过我的手，在姑姑与所有宫女的注目下将我带离了宣华宫。

　　我只感觉我的心脏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让他付出一切的对象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但是一向骄傲的我竟然对不属于自己的感情这么贪婪，我都快认不清自己了。

　　终于在出了宣华宫后我使劲地挣脱了他的手，我的举动使他震惊得浑身僵硬地立在当下，他眼里全是疑问与凄楚，我狠着心别过眼不去看他，他忽然上前一步，双手拑制住我的双肩低着头声音有些喑哑地问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段日子从来不肯正眼看我，难道我对你的心意你竟一点也不知吗？”

　　听着他痛苦的声音我的眼泪在蠢蠢欲动，我使劲地瞪大眼睛好让它快些蒸发掉，这时下巴却被他狠狠地捏在手里，他在迫使着我与他对视，是的，仍是这双眼眸，一如初见时幽远而震慑人心，只是往日的柔情与宠溺此时都幻化成了无尽的伤与痛，他悲痛的控诉与宣言着：“你知道吗，自从那日攻入陈宫时在无暇苑看到已经服毒的你我便动了恻隐之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那样圣洁的你一定不能死，于是我下令召来所有的军医骑马飞奔进陈宫抢治你，好在我军军医个个医术高明，这才勉强保下你一条性命，至于你的父皇，我实无杀他之心，只是他性情刚烈服毒而亡。你的命虽保住了却一直昏迷不醒，我舍下三军悄无声息的将你带进皇宫，你昏迷了三天，当你在晋王宫睁开眼睛的那一刹，我便沦陷在你清澈的双眸中再也无法自拔，双手沾满血腥的我需要你为我涤净灵魂，我为你安排好假的身份，让整个晋王宫对于你的来历都守口如瓶，就是为了能更好的保护你，保护你、宠着你，一辈子，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