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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忠诚 ...

  •   我烧了那本记录得乱七八糟的书册,心底暗自感叹——这不是在“绝底”,没有专业的情报探测,一切只能靠自己。

      幸好有一样那神秘人物做对了,他在书册的最后附上了皇城的地图。我扬了扬嘴角,穿一身素白,轻巧得……溜出门去。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我第三次悄悄躲进栀沁园的时候,听到了凝辙靠近的脚步声。我站在最高的一棵栀子花树下,向着枝头的花骨朵伸出手跳啊跳——当然,是够不到的。

      “何人在此?”凝辙略带寒意的语声在身后响起。

      我转身不经意得嫣然一笑,瞥见他眼中清晰的惶然,又急急跪叩:“皇上恕罪,民女四处兜转迷了路,见此园如同仙境,不由得……在此逗留。”

      凝辙愣了愣神,开口道:“平身罢。”

      “谢皇上。”我站起身来,发现凝辙并没有看着我,而是放眼看着园中景象,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寂寞和苍凉。

      “皇上,此地可是‘栀沁园’?”我站在原地,轻声问他。

      他转身的一刻,所有情绪瞬时收势进眼里,清潭般的双眸中,浮动着浅浅的迷惑:“嗯。此乃,她的地盘。”

      我一怔——地盘?不是幻听吧……他怎么会说这个词?

      “炼羽姑娘方才作何?”在我发呆的片刻,凝辙走近一步,眼里的迷惑随波流远,换成一片清明的暖意。

      我讪讪一笑,伸手指着枝头的花苞:“民女想摘下它来细看呢,现下只初春,却已然出了苞芽,甚是稀奇。”

      凝辙一瞬得怔神,眸中刚流走的迷惑又随着下一波水流带来,轻轻颤出谜样的温柔:“你要……摘那栀子花?”

      “嗯。”我点点头,随后,赌上我的身家性命,得寸进尺得说:“民女够不着,皇上,可愿相助?”

      他眼中凝起的笑意告诉我——我赌赢了。只见他轻一点地,一跃而起,轻而易举得带下枝头的花苞。噢,他会轻功。

      “谢皇上!”我毫不客气得伸手接过,凑到鼻下闻一闻,香味很淡。

      他没有责怪我的无礼,反而伸手取走那朵苞芽,两指轻轻拈开,又送到我的鼻下:“尚未开盛,需得如此方可嗅到香气。”

      初春的阳光下,这个当了二十年皇帝的男人,轻轻得拈开一朵花蕊,送上一抹芬芳。他看着我的眼睛,轻轻扬起嘴角,潺潺的双眸中是流淌不尽的温柔。这样唯美的画面,不是幻觉,却也……绝非因我而生。

      “皇上可是在思念亲御大人?”我带出一抹会心的微笑,随意得倚树而坐。

      他轻笑一声,坐在我身边:“她许久未曾回宫,确是有些想念。不知她……可有寻得她的孩儿。”

      “皇上,恕民女直言,皇上如此喜爱亲御大人,却为何由她外嫁他人?”我知道我的得寸进尺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可是我也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会怪罪。

      凝辙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问,又一愣神,良久才道:“朕与她,是知己。如此而已。”

      “第四种感情啊……”我心中感叹,一不留神脱口而出。声音极细,身边的凝辙却是猛得一震。

      “姑娘方才说什么?”他凝视我的眼中,漾起并不常见的波荡,一种不可置信的深究,甚至是……慌乱。

      我也乱了,是真的乱了!我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某些严重的问题,灵叶曾说“亲御大人时常说些奇语。”她说凝辙是她的“蓝颜”,凝辙刚才又说……“地盘”,而他似乎也能听懂“第四种情感”这种说法!这一切,难道……我不敢问出心里荒谬的猜测,又止不住自己本能的判断。可是关于初离,几乎她一生的事迹都已经在我脑子里,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姑娘?”凝辙见我避而不答,眼里更急切一分。

      我讪讪一笑,赶紧扯谎:“民女失言,皇上恕罪。此乃流域千民间说辞,并无深意。”

      “噢?”凝辙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又似乎松了一口气:“原来,那并非只异世之说。”

      “异世?”我眼中是控制在正常范围里的惊讶,心底却猛得澎湃,强压下的妄念被这两个字轻而易举得一翻而上,难道……初离……也是穿越人?!

      凝辙却一笑而过不愿再谈:“朕亦失言,亦无深意。”

      我再次压下心里抓心挠肺的疑惑¬,好不容易在这里碰上凝辙,可不能浪费了大好时机!

      “民女真想见见亲御大人。”我转了话题,暗自感叹。

      “嗯,若她归来,定引你一见。”他低头把玩手里已经碾碎的花瓣,神色平静:“若她见得姑娘的样貌,定是吃惊。”

      “究竟,有多相似?”我伸手抓过他手心里的碎花,刻意碰了碰他的手掌,引他回头正对我的视线。这一刻我和他的脸,近的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的鼻息,他眼中一瞬的怔忪,近乎迷恋得凝视我的双眼。

      “相似得……”他并没有拉远距离,缓缓开口:“朕至今,仍会将你二人误认。”

      “嗯?”我小心得侧了侧脸,扯起嘴角:“亲御大人也有酒窝?”

      “嗯,有。”凝辙像中了迷咒一般,丝毫没有动弹,满眼柔和得近距离看着我的脸,我感觉到这样暧昧的姿势里,他的呼吸变快了些。

      “如民女一般的眼?”我又回过脸,更近得凝视他的双眸。

      “嗯,是。”

      “双唇亦是相同?”

      “嗯,很像。”

      “那……亲御大人可曾对皇上说……”我凑近他的耳朵,近得几乎是在吻他,我用极轻细极魅惑的声音说:“皇上,很温柔。”

      他一震,迅速拉开距离,不解的双眼中却并无怒意:“炼羽姑娘?”

      我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侧过脸不再看他:“民女羡慕亲御大人呢。”

      微风轻动,稍稍扬起我的发,我的余光瞥见他扬了扬手,似乎想要捋开我的刘海。但终究是放下了,只轻声一笑:“她,不可替代。”

      “嗯,民女知道。”我换了轻松的语气:“日后,民女可否再来此处?”

      凝辙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嗯,但仅限园内,不得入斋。”

      回了偏阁,我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凝辙提到初离的时候眼中的温柔,是彻彻底底的纯粹,完全不含一丝占有欲。仅仅“不可替代”四个字,直截了当得给他们的关系定了性。我能感觉到他们之间不可撼动的牵连与信任,这样不存在任何索求的关系,要离间恐怕很难。

      我轻轻叹了口气——究竟是做不到,还是……不忍心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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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天起,各位就正式完成了‘绝底’试炼。以后你们就是真正的‘绝底’成员,面对各自的任务。记住,训练虽然严苛,却没有人真正以杀死你们为初衷。而在任务中,却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你们的死神。”这算是“绝底”的毕业典礼,我与其他十六人熬过了五个阶段,从此正式成为独立的个体。在我们面前说话的,是“绝底”之主“罗德”。我只见过他这一次,却忽的恍然——原来,他是懵洛的亲生父亲。

      被自己的父亲放在这样的地方,没有关心,没有疼惜,只有反复的泯灭人性,是不是比我从来没有见过亲生父母更可悲?我忍不住偷偷瞥了作为专职教官站在我身边的懵洛一眼,他平静得看着台上那个和他有几分神似的男人,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你们以后要面对的敌人,不仅是‘绝底’之外的人,更可能就是你们彼此。‘绝底’不从属于任何人,你们却随时可能从属于任何客户。所以,在此我要告诉你们关于‘忠诚’的定义。”罗德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废弃厂房的每一个角落。

      “以后的日子里,你们会被分派到不同的组织中去,扮演各种角色与各种忠诚,我要求你们每一项任务,都可以全心投入,也可以全心撤回。因为任务外的你们不属于任何人,不需要任何多余的羁绊。”

      “‘绝底’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忠诚,你们每一个人,所有的训练,都指向一种忠诚,就是忠于你们自己的生命。换句话说……”他带起一抹冷笑:“你们也随时可以背叛‘绝底’,但是代价,是死。”

      典礼结束之后,我们被带往“绝底”总部分配房间,一路上我和懵洛并肩行走,我的心底竟然有些……不舍。

      “懵洛。”我侧脸看着他平静的双眼:“以后万一我和你被分派到敌对的组织怎么办?”

      他瞥了我一眼,几乎脱口而出:“我不会手下留情。”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讪讪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如果能死在你的手上,我也没有遗憾了。”

      懵洛定住脚步,凝视我的双眸中,浮动着淡淡的怒气:“羽,记住,无论遇到谁,绝对,不许轻言放弃。”他顿了顿,转过脸有些闲散得继续往前走:“如果你能超越我,我会很欣慰。”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羽”,我知道,那代表,我已经……走出了炼狱。可是我这片羽翼,永远都无法飞往自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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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诚啊……”我抬头凝视朗朗晴空,轻声感叹。无论梵焰也好,凝辙也好,它们终究,也只是我的任务,我对他们……不存在忠诚。

      心念一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段话?我是在……为自己开脱么?为自己的……不忍心。

      啪——灵叶打碎了一只花瓶,我清晰得听到她脱口而出:“靠!”

      心弦猛地一震,我被这极度的抽紧,极度的兴奋狠狠勒住,丝毫转不开念头:“灵叶!”

      “小姐恕罪,奴婢一时恍惚……”灵叶走到我面前,略带羞怯得瞥向地上的碎片。

      我不顾她的眼神,急急问出:“你曾说亲御大人常出异语,是何意思?”

      灵叶一怔,抬起头回忆道:“正如方才奴婢所言……‘靠’,另有‘妈呀’,‘拜托’……”

      我面色平静,心里却突突跃动:“为何如此离奇?”

      “奴婢不知。”她摇了摇头,有些腼腆得补充道:“许是只皇上一人知晓其中深意,前些年亲御大人时常入宫,我等……便跟着学了一些……”

      “噢,那碎片,小心安置,莫要弄伤了手。”我淡淡得点了点头,极力克制自己激动的身体稳步离开。

      一回卧房,我止不住心里乱窜的念头,心烦意乱得走来走去完全无法安静思考——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是古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猛地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抬头,是佑刃平静的面容。

      “小姐,冷静。”他如流水般清冽的语声瞬间扑灭我心里的躁动——是啊,我是有任务在身的人,怎么能让这个小小的意外打破全局?无论初离是不是穿越前辈,都与我要做的事情无关吧?我这他乡遇故知的念头,还是暂且阁下的好。

      “嗯,我没事。”我拍了拍佑刃的肩膀,凝了凝神——从我的“身世”看来,并没有来自异世的可能,既然这里有人能听出语言中的破绽,以后,更要小心说话。

      得了皇帝大人御口亲允,我自然时常往栀沁园里跑。而似乎他也很乐意在那里看到我,就这样,我与他的交流变得频繁起来。当然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谈论初离,我似乎发自内心得,乐意听她的故事。不是为了任务,而是……纯粹的喜欢。

      啪——我的“冰魂”恰到好处得挑落凝辙手里的剑。是的,我逐渐找到机会展露了我的武艺,虽然没有这个时代的剑术刀法那般炫动,但至少也算是和凝辙之间的共同话题。

      我总是穿一身素白,不知道为什么,印象中的初离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当我第一次在栀沁园中练武,从凝辙恍惚的眼神中,更确认了这一点。

      “皇上分心了。”我笑嘻嘻得为凝辙捡起地上的剑交到他手中,“在想何事?”

      凝辙眼中的恍惚更深了一层,他的手一动,娴熟得为我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却似乎被他自己的动作吓到,轻轻一颤。

      他有些尴尬得撇开眼,自打圆场道:“炼羽姑娘的本性,亦是与离儿相似呢。”

      “嗯?本性?”我眼中闪着好奇的光,心底却漾起一丝自嘲——我的本性,早已丢弃在那地狱里了吧?“绝底”……连人性都不被允许,又何谈本性?

      凝辙自然看不到我心底的异想,他轻柔得勾了勾嘴角:“时而欢腾,时而静谧。好奇,却又疏漠。总以为可看淡一切,却又总是……将一切记挂于心,垒成重负亦不愿舍弃分毫。”

      我看着他的双眼,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潺潺的双眸如静止一般,定格成浓稠的,化不开的珍视。我开始好奇,初离的丈夫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让她舍得下这样一份深情。啊,好奇……是啊,其实我的内心,的确……经常好奇。

      “皇上过奖,民女怎及得上亲御大人分毫。”我略带腼腆得一福身,轻声回答。

      半晌的沉默,我没有出声,没有动作,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得变得轻薄。只因我不愿打扰,不愿玷污,此刻的凝辙眼中深不见底的……牵挂。

      良久,他不知望见什么,亦或感觉到什么,他轻轻蹙了蹙眉,不觉抚了抚袖口,嘴角勾起一丝蜜样的笑意:“她,就要来了。”

      我心里一紧——是初离么?她要来了?我无法形容心中淡淡的,却不容忽略的雀跃是为什么,我只知道,此刻我想见她,胜过我这辈子所有的期待。就算是为了那张酷似的脸,就算是为了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灵术,就算是为了听听她的“异语”,就算是为了一比高下,就算是为了……我翻出全部的借口,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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