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世界》月夜见

20、第三章 北方的异动

　　应已死去的亡魂
　　令你徘徊不愿离去
　　这纷乱的世间有何物？

　　你那火红的双眸
　　紧盯着不变的动乱
　　即使被误认为火与血的缔造者
　　为何仍一言不发？

　　狂妄与邪戾之下
　　蕴涵着无尽的悲哀
　　又有几人能读懂？

　　不死已是永久地折磨
　　时间自然带走一切
　　或许你那眼中
　　已只留下仇恨的残烬。

　　那么疯狂的魔族
　　莫非也只为仇恨所驱动
　　因而你被其接纳
　　因而同族中只见敌视目光。
　　——《死亡之书》

　　※　　　　　　　※　　　　　　　※

　　孤寂的北风，夹带着刺骨的细小冰晶、碎雪，咆哮着扫过杂草丛生的广阔平原，冲击着一个环形山谷。

　　只有一端开口，荒凉空旷的山谷正对着风口，因而，无路可出的狂风，只得在山谷中环绕，在石中的空隙中穿梭。

　　整个山谷由此发出似人哭泣、埋怨、诅咒的呜咽声，不祥的气氛四处弥漫开去。

　　“出来吧，沉睡与此古战场的亡者！听从永恒的黑暗之命，被遗弃的你们……能得解脱了！”隐藏于黑暗及北风中的高大男子，缓缓走到入口处，站定于入口的巨石上，发出如歌如泣的声音。

　　似乎是回应他深沉洪亮的声音，黑色的大地磷光闪烁，山谷内雾气开始弥漫，有什么东西一个又一个从大地冒了出来。

　　“母亲，以你的名起誓。”抬头望向明亮的圆月，男子露出淡漠的笑，“我会为你，为我自己讨回公道。哪怕与一切的种族为敌，我也会为我们所尊敬，所谓的暗魔神王的复活而竭尽全力！”

　　“很好，我的孩子。那么，前往你应去之地吧。”冷静的声音不知来自何处，但却充满了整个空间，“是时候，让真实昭现了。”

　　“那么我往南方去了。母亲，请您保重。”

　　“你也小心。”冷冷的声音隐约流露着关怀之意，清柔的女声略停又起。“我的孩子，牢记你来这里的理由！如果不能实现你的诺言……你将再无容身之处的。无法给你任何实质的帮助，我只能再一次叮嘱你，我的孩子……不要让任何事物蒙蔽你的眼，一切的一切，切记要用心灵去观察，即使是双眼，都可能欺骗你的！”

　　“遵命，母亲大人！”点点头，再多说，男子沉默地望向南方，眼中闪烁的是一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坚毅决心。

　　及地的黑色披风在他转身时高高扬起，瞬间，他便失去了踪影。

　　山谷重新恢复平静，一个人影都不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有一声轻叹，似有似无。

　　※　　　　　　　※　　　　　　　※

　　“呱呱，少主人出来了，快点过去，白痴马。”前面是乌鸦的叫声，但后面怎么又有人的声音？奇怪！

　　然而——
　　“咴咴……”听起来是不怎么情愿的马叫声，但，“笨蛋鸦，不要乱抓我的毛。你如果从我头上下来自己飞，我早就跑过去了！”……更奇怪，马也会说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放眼望去，荒凉的平原，只见一匹溶入黑色平原的灰马及马头上的一只乌鸦……那么刚才说话的真是乌鸦和马？

　　令人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因为两者已争斗了起来。

　　灰马跳动着，想把头上的乌鸦甩开；乌鸦不时扑腾着翅膀，爪子抓得更紧，死活也不愿离开。尘土四处飞扬，而越来越激烈的马蹄声及扑翅声，还有不时蹦出的“白痴”“笨蛋”都混为一体了。

　　直到——
　　“你们在干什么？”深沉洪亮的声音有着熟悉的冷淡，仔细一看，正是那在山谷出现过的男子，“白痴、笨蛋……那是你们取的新名字？想让我称呼你们？”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味。因此，原本在他的出现便立刻安静了下来的乌鸦和马，紧张地对望一眼，慌忙解释起来。

　　“不是！不是！”乌鸦和马异口同声的“悲惨”叫道，似乎极怕主人真有如此决定。

　　“哦？那你们刚才的对叫……是什么意思。”不慌不忙的悠悠开口，已翻身上马，稳坐马背的男子轻轻抖了抖缰绳。

　　灰马开始小跑起来，而立到男子肩上的乌鸦也开始侃侃而谈起来。

　　“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我觉得小灰总依赖少主人你的力量活动，但又老是做错事……白吃可和白痴通用了。而——”

　　“而小黑下的蛋，没有一只生出的小乌鸦会说话，所以他们是笨蛋生的笨蛋！！”马也不甘心被忽略，急急忙忙打断了乌鸦的话。

　　“少主人，你听，这是不是典型的种族、人身攻击——”眼看乌鸦和马又要吵起来了。男子却无意阻止，直到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如此。”男子点点头，以他那似乎对什么都很认真的态度说道，“不过，先停战吧……你们前天的争吵，害我们已错过一次路，更差点错过了约定的日子。这次就专心点，去昂国，不要又跑错了。否则……你们应该知道母亲的脾气……那时侯，就不是改名字那么简单了！”

　　不知到底怕谁，但立刻风平浪静了。灰马顺从地急奔起来，乌鸦也老实地站得笔直——不过，那透着睿智的黑宝石般的眼睛在滴溜溜地转着。

　　灰马的速度极快，男子前方却似有一层防护罩，疾风也无法透进。因而轻松站立的乌鸦在沉思了一阵后，眼中露出了然，终于再度开口了。

　　当然，这次是再正经不过了！

　　“主人要少主人去拿《智慧之书》吗？”

　　“有什么问题。”仍是平淡。

　　“不过，那些怪书是有选定者的。少主人打算强拿吗？强行夺取有极大危险的，而且拿来了……那些破烂也没什么用。”乌鸦似乎知道很多内幕消息，但言语还是相当小心翼翼。

　　“……母亲说，她其实早在十年前就已感到《智慧之书》的继承者出现了。指引者，也苏醒了！”男子回忆着，“只不过，到近来她才感到《智慧之书》有被使用的迹象。……你应该知道，这一般意味着什么。”他将视线投向了远方，眼中不无担忧。

　　“被选上的继承者……还不成熟，履行不了义务吗？”乌鸦的眼中露出了疑惑和更深的担忧。“那就有些糟了。”

　　“所以母亲要我去确认一下。如果真如此——到了这样糟糕的地步，我便要承担那个责任……应该能做到吧？！”他的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也第一次露出了能被捕捉的情绪。

　　“少主人知道齐洛兰斯吗？我们可以去找他。”一直沉默急奔的马放慢了速度，插了进来。

　　“亡魂骑士，他有什么作用？”男子将视线收了回来，不解地问。

　　“作为主人的象征神物，我想小黑应该知道得比我多。”灰马也不多说，便朝南方又急奔起来。黑夜丝毫无法阻隔它的脚步，更可以说它就是黑夜的化身。

　　“对，对，多亏小灰提醒。”乌鸦这才拍拍翅膀，作出猛然醒悟状。“应该去找齐洛兰斯！！”

　　然后，它又故作神秘地抬起一支翅膀搭在嘴前。“据说，奇洛兰斯是《智慧之书》的见证者和指引者。”

　　“他？一个普通人，有什么资格。”

　　“普通人？嘻嘻，也难怪，少主人当年还在学习……奇洛兰斯只是普通人，但亡魂骑士可就不简单了！”乌鸦有些得意。

　　“那么，说来听听。”

　　“不过，关于他可有很多种说法，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的——”乌鸦有些倚老卖老。但男子不客气地打断了它。

　　“如果你再罗嗦，我会劝母亲换一种象征神物。”而立刻，乌鸦老实地说起关于奇洛兰斯的事情来。确切的说，那是奇洛兰斯所产生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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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年说长不长，已足够新生一代遗忘过去了；但它说短也不短，幸存者已大都成为老人，可其后丰富的人生阅历仍无法覆盖那一段日子。

　　时间回溯到八十年前—— 作为世界的大国之一，葛瑞德王国的新王……他那被后人定论、不齿的“野心”所带来了灾难——给全人类带来的，却直到很久以后才被当时的人们意识到的灾难。

　　以寻找被选上者，以便查阅的名义，可说是昂国的宗主国，仗势欺人的葛瑞德王堂堂正正地借去昂国的国宝《智慧之书》。在神秘人物的帮助下，根据书中的记载，他用众多犯人的性命、无数鲜血的代价，破坏了分隔用的结界，打开了魔界之门，召唤了魔王，并订下了合作的盟约。

　　无意干涉、支配魔王的行动，任其自由安排目标及行动，葛瑞德王自己却以普通人的身份加入了各国讨伐、对抗魔族的精英队伍，用两种身份暗中活动，再加以配合。

　　当时，因为魔族的突然出现袭击，众多国家纷纷措手不及，抵抗力量一筹莫展。一些小公国甚至一日之间亡国。葛瑞德王国则趁机称王称霸，明为组织各国抵抗魔族的盟主国，暗中却以吞并小国及势力被削弱的同等国家为己任，抵抗魔族……仅成为了一个幌子。

　　可能，更确切地说，事情发展到魔族大举的，各国逐一败退的地地步，葛瑞德王大概也无力阻止了，只能希望魔王能遵守基本约定，一旦其长久的愿望达成便令魔族退回吧！

　　奇洛兰斯，便是当时最早被毁灭，现在连名字也几乎无人可知的小国幸存者之一。

　　当参加葛瑞德王的新王登基庆典的他，得知魔族来袭而匆匆赶回都城时，所见的却已只是一片废墟。居于城郊的年老体弱的父母，因行动不便而成为出逃的人潮脚下的牺牲品之一；而有孕在身的公主妻子，也在王宫被毁后不知所踪……而那些平时熟悉的人民，大多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于是，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被注意的他，开始疯狂、不顾性命的和魔族对抗。

　　以他卓越的作战能力和领导力量，坚定的复仇信念，其甚至成为零星的、但又自成体系的各平民复仇组织共同的领袖。连后来终结了战争，成为传说中人物的所谓“七英雄”，也只不过是得过奇洛兰斯协助和提拔的后辈。

　　甚至可说，如果没有奇洛兰斯，没有他所组织训练出的不畏艰险的战士，没有他一手创建的铁血团以及下属的除魔、锄奸两大组织，人类的力量是不足以将魔族赶回，也无法消除人类中潜伏的奸细、叛徒的。

　　“……人类可并不认同他。”男子不以为然，“明显是将他和魔族等同的。”

　　“那是后来——中了圈套的他，接受了魔王给予的不死的生命。”乌鸦人模人样地耸耸“肩”，道，　“人们有些认为他是太痛恨卑鄙的葛瑞德王，如一直尊敬他的‘七英雄’等；但更多人，全部推翻了他的功绩，将他视为怕死的胆小鬼。何况，和魔族交易原本便是禁忌，交易者……也的确是不会再被本族认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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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得越少，是不是反而比较幸福。如果能遮蔽双眼，捂盖双耳，是不是反而轻松？

　　倘若奇洛兰斯只是一介莽夫，他或许会比所谓的“七英雄”更伟大。

　　倘若，他能聪明的看穿一切，能忍心放弃成为累赘的伙伴，能无情、残忍的抛弃别人，保存自己，留有私心……一切的结果，也可能再不相同。

　　凭他当时的地位，权利、力量……反而，没人敢多说什么的！

　　但在他不顾生死和魔族的战斗时，在葛瑞德王和魔王皆别有用心，特意布置的“战局”中，他一步步地陷落了——在死亡地带的那场的大战役中，为了让同伴、现在所谓的英雄们突围，他身陷重围，最终力竭被生擒。

　　自认必死的他见到了魔王……以及在现场的葛瑞德王……曾经的伙伴，居然有这样的身份，真实，居然是那样的残酷。

　　声名大振的奇洛兰斯，不能控制的危险魔王，两者相斗总有伤亡，不论谁存谁亡……对自己总是有利的。可能，葛瑞德王这样想吧，因而毫无忌讳地看了看在他眼中已是死人的奇洛兰斯，满意离去。

　　而知道真相，原本自认为已一无所有，不顾生死的奇洛兰斯，反而出乎意料的没有崩溃。

　　应允了魔王的询问，他以自己的一切，交换了可复仇的不死生命……

　　“其他的，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乌鸦原本带着悲哀的语调，居然立刻便消失了。

　　“你也知道得太清楚了吧！”这使男子半信半疑。

　　“因为让奇洛兰斯当见证者和引导者……是我最先提出的，哈哈……”乌鸦装出不好意思的用翅膀拍起头来。

　　“……”男子沉默。

　　“……”马也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