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四十九) ...
-
甘瑰的元魂快速地旋转、与他手中的拨片相撞,分成了两半。一半被拨片吸收,另一半射进了裂缝,裂缝又迅速地合拢、消失不见。
呼延沚惊喜地捏住拨片:“这是——这是天外客的凝魂拨片!甘小瑰……甘小瑰还有救!”
她把甘瑰的身体轻轻地放平,紧紧地捏着拨片,冲到华弘的面前:“哥!你有办法保存他的身体,你有!对不对!”,华弘想了想,点点头:“如果……放在琅琊岛的千年冰石上,我再想办法去采集珍贵的茯苓沐,应该是可以保存几年的……可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是!”——呼延沚的声音激动地高亢着:“这是凝魂拨片!这里面有他一半的元魂!另一半刚才被时空裂缝吸走了,我看到了!”
“只要……只要我进入时空裂缝,找到他的元魂,甘小瑰就能活过来!”
“十二个时空,有几千几百个时空裂缝,还会与魔界交叉,危险重重,人进去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了,还要再救一个人,谈何容易……”
“我能。”——呼延沚的表情是那样的坚定:“我要回铁时空,回时空学校去!我不会再逃课、也不会再算错一道题,我会成为时空战士,我会——把甘小瑰找回来!”
她低下头去握住挂在腰上的艾草布袋:“甘小瑰,还没有跟我说:‘喜欢我’——光用写的,不算数!我一定会听到他亲口对我说!”
……
夏天无意外地没有流一滴泪,而甘宁意外地接受了呼延沚这个疯狂的提议。
“也不是真的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托付给了她,大概……就是给做母亲的留一点念想吧。”——折冲将军这样说着,他的头发一夜之间生出了许多银丝,却还保持着温和与挺拔。不远处夏天无安静地湿润着毛巾,仔仔细细地、把甘瑰的身体擦拭干净。
往琅琊岛的船在码头靠着,孙权与孙笧等在那里。
载着甘瑰的冰棺轻轻地架在甲板上,甘宁对着他们行了个礼:“总长、总校长,请回吧。”
孙权板着脸沉声道:“夜深行船不安全,由我来掌舵比较放心。”,甘宁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孙笧上前拍拍他肩膀:“兴霸,就让我们,陪你们一起上琅琊岛。”——他微微笑:“这时空已没有什么我们想要眷恋的功名利禄,未来的事情,就交给孩子们吧。”
步开心牵着小虎和大乔并肩站在甲板上,大乔柔声道:“甘宁,你就让我们为人父母的,哪怕为登儿做一点点能够救赎心灵的事情吧。况且——开心也想带大虎去岛上好好疗养。”
扶着冰棺的夏天无没有转身,只轻轻说了声:“开船吧。”
呼延沚没有来送行,也没有让江东的少年们为她送行。
在船晃悠着驶出码头的时候,在隐秘的时空之门秘境处,背着行囊的劲装少女紧了紧手腕上的绷带,抚了抚包上挂着的艾草布袋,抿着嘴神情坚毅地离开。
孙登站在离码头有些远的地方,船也已经走的有些远了。
岸上站着很多人——陆逊拥着孙鹭轻抚着她的脸,张休为尉迟浅挡着风,孙陆玥轻轻拍着埋在肩头的周胤的发,尉迟诗替华弘整理着药筐。
每个人的眼泪,都有人擦拭;每个人的悲伤,都有人安慰。
只有他并无去处。
孙子高转过身艰难地挪着脚步,不自觉地走到了甘府。屋子没有一盏灯亮着,院子里也漆黑一片。
他突然想起,小乌龟是很怕黑的。
忍不住再走前了几步,却发现自己不能再靠近了。
——周若夕不知已在树下站了多久,脸上的泪流了吹干、干了再流。素来坚强又倔强的少女,在这一刻无法倾倒自己的脆弱与哀伤。
而黑衣的少年轻轻拥着她,任她的眼泪肆意地汹涌。
孙子高突然觉悟到:在这个时空里,原来没有人比诸葛乔,更了解周若夕。
就好像,在这个时空里,可能也曾经没有人,比周若夕,更了解孙子高。
在一生中,遇到爱、遇到迷恋,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原来,有些人在生命里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可是现在,小乌龟的死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永远也无法跨过的悲怆,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被判出局了。
江东的小太阳,终于成为了,这个时空里,最孤独的那个人。
那么就不如一场酩酊。
……
孙子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大概,整个建邺酒库里的酒都被自己的卫兵搬空了吧。
越喝下去,越觉得冷。
[如果,如果我早一点了解你的心意,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歇斯底里。]
[如果,如果我没那么不甘心,是不是,就不会轻易地被蛊惑。]
[如果,如果我不是那么偏执,是不是,就不会被魔借影响。]
[如果,如果我对江东并不重要,是不是,就不会需要费劲心思来拯救我。]
[如果,如果不需要花那么多力气来救我,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大的牺牲。]
……而世间最难过的事,莫过于并没有“如果”。
酒瓶劈开盖子就倒得痛快,也不顾多少灌进了嘴里、多少泼到了地上、多少又打湿了头发。
管他呢,此刻的江东,并没有人在乎他啊。
他眩晕着,竟觉得有些兴奋。
夜色深沉,孙登在院子里歪七扭八地晃悠着。
小小的药庐前,周问筠正在给新载下去的药草小心地施肥浇水。一阵阵地酒气飘来,她皱了皱眉抬头,看见仰着酒瓶、荒腔走板地唱着歌的孙子高,他也看见了她。
周问筠放下手中的水瓢,悄悄地往药庐里挪,脚步却没快过孙登,他顷刻间就窜到了她眼前,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把脸凑得很近认真地左看右看,眼睛却没办法对焦:“你……你是谁啊?好像……有点眼熟……又好像……没见过啊……你为什么……在我家?”
他打了个嗝,酒气四散,周问筠眉头蹙得更紧,低下了头找着空档想转身。
孙子高悻悻地:“不……不想理我啊?好!反正……也没有人想理我啊,哈哈!”
周问筠停下了脚步,背有些僵,却没有回头。
孙子高并不在乎,他扭着身体又打了个嗝,似乎头很痛地伸手抵了抵太阳穴,又不知为何高兴了起来:“这世上的事啊!”——然后他却突然又收起笑容红了眼眶:“这世上的事啊……如果过程是惨烈的,我们会期待美好的结局……如果结局是惨烈的,我们会追忆温暖的过程……”——孙子高突然蹲下身开始哭,边哭边含糊地嘟囔着:“只是……如果……过程和结局都一样惨烈……我们,还期待什么呢?”
周问筠缓缓地转过身,看着他,孙子高畅快地哭着,又很快站起来胡乱揉着脸上的泪水,晃了晃酒瓶,不知怎么又对着她咧开嘴笑了:“诶,那个谁……你说,我们……还期待什么呢……”
她安静地看了他很久,看着他又把手中的酒天一半地一半地倒进了嘴里。周问筠转身走进了药庐。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