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一梦中》细细戏言

11、十、我的新爱好

　　十、我的新爱好
　　现如今，那个死骗子已经变本加厉，直接让我自己给自己上坟了。
　　不过愤慨归愤慨，我还是穿上新裙子，把包裹藏在苏北床底下，然后高高兴兴地跟着苏北去上学。
　　和煦的阳光薄薄撒了一地，照耀得万物的色彩都鲜艳起来。银杏树上已经冒出了一片片小扇子，嫩绿欲滴，一节小指那么大，煞是可爱。杨柳细细长长的枝条上满是一个个圆鼓鼓的小疙瘩，远远看去，淡淡的一片灰绿，烟柳烟柳，当真如青烟薄雾一般，端的好风致。
　　教室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祸水，一身白衬衣，校服和书包抓在手里，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中间尤其显眼。
　　我飘上前去。
　　“小祸，你看，”我拉起裙摆，在祸水面前转了个圈，兴高采烈地仰起头，“这是我的新裙子，好看吗？”
　　“还不错。”祸水微笑着对我点点头，随即又皱了眉，“小祸……是什么，是叫我吗？”
　　“是啊，”我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你长得那么好看，不是祸水是什么？”
　　“……你这算是表扬我吗？”祸水扯了扯嘴角，一脸苦笑。
　　“当然！”我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以便我表扬他的真诚心意能传达给他。
　　祸水揉了揉太阳穴：“我姓夏，我母亲叫肖琴，我父亲叫夏瑟，所以我叫和鸣，夏和鸣。”
　　琴瑟和鸣……
　　我迅速眨了眨眼睛，掩饰眼里的笑意：“能叫你小鸣吗？”
　　“不能。”祸水断然拒绝。
　　“为什么呀？这样称呼不是很亲切吗？”我十分不解。
　　“因为，小明经常在用来写作文，被大家安上很奇怪地命运。”祸水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在位子上坐好，把课本拿出来放在桌上。
　　“那就叫你小夏吧！”我接受了他的解释，认真思考后提出另一个方案。
　　“你不能正常地叫我的名字吗？”祸水的眉头轻轻皱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不能，”我严肃地看着他，正色道，“三个字太长了。”
　　“……”
　　看着祸水，哦，不是，小夏漂亮的脸上浮现的苦瓜相，我瞬间兴奋起来——当初我勉为其难、被迫接受苏北起的“明月”这个老土的名字时的痛苦，终于有人和我共勉了！
　　就在我兴致勃勃地在小夏的名字上做文章的时候，教室外面突然响起了洪亮无比的音乐，然后原本在教室里好好坐着的学生们就纷纷站起来往教室外面走去。
　　“这是要干什么？”我好奇地看着那些学生在教学楼前的那块空地上聚齐起来，互相打招呼，从矮到高，男生女生各自排成一队站好。
　　小夏也站起来慢吞吞往外走去：“这是要做早操了。”
　　早操？我也跟了出去。小夏和苏北不同的地方，就是永远会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不像苏北，三言两语他就不耐烦了。不得不说，小夏虽然冷了点，但真是个好人啊！
　　想到苏北，我下意识地朝他看去，他个子还算高，站在比较后面，正和小毛交头接耳。
　　蓦地，乐声变了。我抬头看向空地前面那根铁杆子上面的铁盒子，那里有个男人正在说话：“向右——看齐！向前——看！”
　　接着，那个铁盒子里又发出了抑扬顿挫的男声：“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预备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四二三四五六伸展运动……”
　　在激扬的音乐声和口号声中，排着队的学生们做出握拳举手臂、踏步走、下蹲、上半身旋转、踏步后退、击掌、跳跃、游泳等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动作。
　　这……这是大家一起练武功秘籍么？我看得目瞪口呆。
　　虽然大家的动作不是很整齐，认真程度也不一，但几百个穿着一色衣服的人一起做所谓的早操，在飘在半空的我看来还是蔚为壮观的，难怪东北方有四只鬼也看得津津有味。
　　难得碰到同类，我想过去打个招呼，谁知道他们看见我，用惊恐的眼神盯了我一会，然后凑在一起一阵交头接耳，接着便作鸟兽散。
　　我情不自禁摸了摸脸，莫非我长得很凶神恶煞？
　　我一直以为，虽然我年纪大了点，虽然我活着的时候没有沉鱼落雁，但好歹也算是清秀佳人，死相也不是很难看，应该还是算得上鬼中一枝花的。
　　那，应该是大家的审美观念不一样把。恩，一定是了。

　　做完早操，便是上课时间了。其实苏北学校里的生活其实可以说是千篇一律的，无非是每天上课，做作业，吃饭，上课，做作业。
　　只不过那种为了一个目标，一个梦想而拼尽全力的充实感，让人觉得很快乐。
　　所以说，有梦想的人是幸福的人，为了梦想而不懈努力的人，是最幸福的人。过程尽力了，到最后，结果也许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至于我，作为一只很上进的鬼，也是有梦想的——也许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甚至可笑，但我是认真期盼着的，期盼着我能看着苏北长大、结婚、生子、慢慢老去。
　　下意识地向苏北坐的地方看去，他正认真地做着笔记。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时间漂泊多久，但我希望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哪怕我被他讨厌，被他嫌弃。
　　我是一只自私的鬼，害怕寂寞，害怕孤独，所以我不会离开。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悲从中来。在继承与发展了生前乐观积极的个性后，大部分时候，我都不是一只多愁善感的鬼，但偶尔情绪化一下，就会显得我比较有人情味——每次不受控制感到情绪低落的时候，我都这么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候，我目光流转，注意到门后面一个亮亮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飘过去捡起来。那是一个圆圆的东西，直径大约2.5个厘米，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上书“中国人民银行”和一个大大的“1元”，背面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从小夏的位置到后门大概有三四步的距离，在我拿着那个圆圆的东西飘向小夏的期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坐在后排的小毛突然转过头来，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因为看不见我的存在，所以他看到的是一个圆圆的东西飘在半空中……
　　我甚至可以看清他瞬间放大然后收缩的瞳孔。
　　小毛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看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将东西放在小夏桌子上了。于是小毛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是真的没睡醒然后看到了幻觉。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然后又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脸释然的样子，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同桌说：“诶，我刚刚看到一个硬币在飞。”
　　“神经病！”小毛的同桌用鄙视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你没睡醒吧？”
　　“我也这么觉得……”小毛咕哝了一句，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抚了抚胸口，以平复胸膛里剧烈的心跳——其实它已经不会动了，只不过我一直假设它还活着。
　　把注意力放回到那个叫做硬币的东西上，我问小夏：“这是什么，干嘛用的？”
　　“这是一块钱，可以用来买东西，就跟以前的大洋、铜板是一样的东西。”小夏正在阅读厚厚的《资治通鉴》——虽然现在上的是数学课，那个毛发稀疏，带着厚厚的圆框眼镜的老夫子正在讲排列啊，组合啊，公式啊什么的。
　　因为苏北不太待见我，所以我现在差不多都赖在小夏身边，偶尔去吓唬一下苏北。小夏是个好人，不会像苏北一样对我吹胡子瞪眼儿，大呼小叫地赶我走——虽然他不怎么理我。
　　说起苏北不怎么待见我，我顿时灵光一闪，想起昨天苏北往公交车投币箱里多扔的那两块钱，好像是从那时候开始，苏北就没有给我好脸色看了。
　　我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击在左掌之上：“原来是他还是心疼那两块钱啊！”
　　“你很缺钱吗？”小夏这么个清清淡淡的人，听到我的自言自语，难得问了我是怎么一回事，我立时就将事情巨细无遗地告诉他了。
　　对于我最后得出的结论，小夏朱唇微启，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正想说对他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好了，突然又是灵光一闪。
　　好像，好像我的坟边也有这么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抱着把两块钱还给苏北他就不会继续生我气的想法，我飞快地向我的坟飘去。
　　我在草丛里翻找了一阵子，果然在一株狗尾巴草下面找到了那个硬币，咦，不过好像和我先前捡到的那个不太一样。
　　等我又飘回学校给小夏看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你看，这里还有一个。”
　　小夏抬起头来，然后用很同情的眼光看着我：“这不是钱，是游戏币。”
　　游戏币？“有什么不一样吗？”
　　“游戏币是玩电子游戏机时候用的钱，虽然是用钱换的，但并不能在现实生活中当钱用。”见我一脸懵懂的样子，小夏把钱包拿出来，然后将各种硬币和纸币摆在桌子上，一一向我介绍：“这个是一毛钱，这个是五毛钱，五个一毛等于五毛，两个五毛等于一块钱，这个是五元纸币，五个一元等于五元……”
　　好复杂……所幸我的术数学得虽然不是很好，百以内的加减法还是算得出来的，只花了一个时辰就把所有钱和钱之间的关系都认清楚了。
　　看着小夏有点崩溃倾向的脸，我满怀歉意地向他道了谢，打算再去寻找被人不小心遗忘在角落里的一块钱。
　　小夏可能被我的执着所感动，热心地想要给我捐赠一块钱。
　　我想了想，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所谓无功不受禄，所谓拿人手短，所谓不能随随便便要陌生人的东西，虽然你不是陌生人。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不能使我去推磨。所谓一元钱虽少，却也是你爸妈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施主你应该好好珍惜，在下还是自己去收集好了。”
　　我双手合十对他点了点头，手肘却不小心扫到桌上的一个硬币，我抢救不及，那个硬币掉在地上，弹了几弹，不动了。
　　我的耳朵情不自禁尖了尖，硬币掉在地上的声音……真好听！我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了“很多硬币落地上”的情景，要是真有这么多硬币……
　　就在我陶醉在“很多硬币落地上”声音中时，小夏把我从出窍状态召唤回来，目不转睛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如春花灿烂，似春风舒爽：“你看过《大话西游》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看过的电影电视，摇摇头：“没有。”
　　小夏唇边抿着笑，转过头去看书：“有机会去看一看吧，那里面有个人物很像你。”
　　“真的？”我期待无比，很想马上去看，又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是谁？”
　　“自己去看。”
　　我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把捡来的硬币递给他：“我能先存在你这里吗？我没地儿放，等我存够了两块钱就还给苏北。”
　　小夏垂眸看着我手上的硬币，眉梢抖了抖，脸上是少有的凝重的神色，然后扯了扯嘴角，无力地蹦出一个字：“好……”
　　“你先不要告诉苏北哦，等我存够了钱，要给他一个惊喜的！”我小声叮嘱他。
　　小夏打开抽屉，准备把那一块钱放进抽屉里，我再次叮嘱他：“要放好哦，丢了要赔的哦！”
　　小夏的手顿了顿，又把那一块钱拿出来，放进自己的钱包里。
　　这下我放心了。
　　放学回家的时候，我向苏北说了一些小夏的事，然后问他：“你看过《大话西游》吗？我像里面的谁？”
　　苏北噗嗤一声笑出来：“大概是，像里面的唐僧吧。”
　　唐僧？我抓了抓脑袋，还想再问，但苏北已经笑着吃晚饭去了。
　　我决定今天晚上要恶补所谓的《大话西游》，看看那个唐僧长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