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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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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填饱肚子的贺小梅懒懒的躺在床上,抱着软软的被子翻滚,房间大门斜对着床头,犯懒的贺小梅在翻滚的间隙,似睡非睡的看着门外空无一人的小院。不知过了多久,贺小梅强行睁开不知道第几次搭上的眼皮儿,终于被门外一只灯笼晃回了一点神。睡神好歹也是神的一支,其顽固性是经过了千百年来无数人用亲身经历证明了的。贺小梅虽然回了点神,但一时半会儿还是头重脚重的与高床软枕缠绵,而这一幕正好落入急匆匆赶进来的本镇父母官李大人眼里。
父母官大人有些慒。原本请一名戏子做仵作,也是迫不得已之举,从小书香世家的李姓县官打心底里没瞧上这个一身戏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但小时读过《洗冤集录》的他知道,在发生命案后第一时间验尸是破案的关键,也是破案的最佳捷径。自己从小立志考上功名,虽然也看过一些医巫杂学类的书,却实实在在的没用什么心思在上面,平日里一些风寒咳嗽还好,验尸这等工作却是完完全全无法胜任的。而这个陪在自己身边的师爷,打总角时便和自己读同一个私塾,挨同一个夫子的板子,除了做功名没啥大的偏执之外,医巫农商工等杂学类学得跟自己差不离儿,寄希望于他,还不如自己挥刀迎难而上。直至一个时辰前,这个他不太放心上的戏子给了自己一个惊喜,或许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但自己永远记得那张在说出结论时的脸,光彩照人,让自己以为看到了一个天才。可如今,看着那个犹自在床上与床单被子象征性搏斗的人,突然想起,虽然对方脑子里有着让自己惊叹的智慧,虽然对方看起来经历的人生比自己丰富很多倍,但是,据自己师爷呈上的县人口花名册上看,也不过年方20。
年方20的贺小梅经过顽强的斗争,用坚强的毅力战胜了强大的敌人――睡神,三下五除二的正了正衣冠,精神奕奕的站在李大人偕师爷面前,“大人可曾问过王厨子,那道汤品最终去了哪里?”
“问过,王厨子和上那道汤品的家人告诉我,这道汤品是午时前三刻祭祖时用的。黄老夫人与黄家三位少爷皆证实了这项说词。至于让做这道汤品的人,王厨子说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下人,而我找遍了黄家,没有人认识或者看到过此人。诺,这就是王厨子拿出来的菜单。”
接过菜单随手揣兜里,贺小梅有些放空的看看门外月光下的那一丛楠竹,然后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收回目光,看向李大人,“大人,我想借镇志或镇考一观如何?”
“镇志?镇考?”这话题转得有点快,李大人那原本还比较正常的反射弧有些适应不过来。
“是的,镇志或者镇考,我想……,找一个传说。”贺小梅勾勾嘴角,笑得很敷衍。
背后靠的是两叠码得非常整齐的镇志,右手肘旁是依旧码得非常整齐的镇志,脚下垫的依然是码得非常好的镇志,贺小梅津津有味翻过手上那本发黄脆弱的镇考,原来这小镇的传说抑或者说故事,如此之多。油灯闪了闪最终叹出一口长气灭了那点光亮,贺小梅躺原地动也不动,半晌才不情不愿放下手上镇志,右手一挥,门无风自开,在清晨刚露头儿的阳光下,门边一角闪烁着银色光亮。
从脑后抽出另一本镇志,打个呵欠,贺小梅再接再励。
李大人坐在黄家那小院里,和自家师爷嘴里吃着热腾腾的早餐,耳边听着小院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与哭泣声,越发淡定。贺小梅此时气喘吁吁跑进来,也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捧着碗热粥就喝,饿死了,昨晚吃的那一碗热粥,三个大包子不知跑哪去玩耍,搞得自己一点劲都没有。
师爷貌似是个急性子,见贺小梅坐下来光吃不说,急哄哄的问,“你昨天晚上查到什么了?”
咽下半个馒头,贺小梅伸伸脖颈,心里腹诽如果被柴胡那家伙看到,一定会耻笑自己这副三天没吃饭似的乞丐样,“昨天黄家三少爷来谈到他家有一个黄家男子都活不过六十五岁的传说,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楚,我就想黄家也是本镇大户,或者镇志镇考里会出现,然后就去查了下,结果发现……。”
“发现什么?”本镇父母官有些淡定不了了,“本镇镇志镇考上的传说,神话,故事多了。”
“是很多,可是我发现明显与黄家有关的传说,只有一个。”贺小梅咽下最后一口粥,“大概200多年前,黄家曾追随太祖立过功劳,后来不知为何,回到此地做了一个普通的乡绅,再后来更做了商人。也不知是不是太祖显灵,黄家到了此镇后,小镇一直风调雨顺,甚至连隔邻镇出现了一次大瘟疫,本镇也没有一人受到任何影响,但一切好运终止在隔邻镇的那场瘟疫结束后。瘟疫过后不久,就是三年一科的开科取士,当时黄家一个远房侄子在黄家当家人的资助下,去了京城赶考,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去之后就再没回来,黄家当家托人四处打听,最后打听得这个侄子已经死在了半路上。再然后黄家家主与主母便一病不起,再再然后黄家子嗣就再无活过六十五岁之人。那镇志上记载,当时本镇的父母官曾和黄家家主一起找到那位侄子的遗骸,运回本镇,在遗骸中,父母官看到了那位侄子的遗书,遗书潦草写着,弃我肉身,脱我凡胎,永登极乐,回视吾一生,孤苦飘零,以吾意志,诅咒黄氏一族,家无宁日,人无寿者。但自此之后,黄家虽然从乡绅地主改成商人之流,却家宅富贵,只是这人,的确再无过得六十五岁。”
“这倒是,”师爷随手给右手边的李大人斟上浓茶,“我才到这个小镇的时候,也翻看过一些镇志,人口志一类的东西,发现这黄家的人还真没有过六十五岁的,我记得最年轻的一个,算是早殇,死的时候才六岁,除了这黄老爷,另一个年纪最大的死者也不过四十七岁,难道真是惹怒了神仙,但……,子不语怪力乱神。”
“不可能,我不相信鬼神之说,何况……,神仙杀人,需要下毒么?”李大人冷哼一声,唇边绽出一丝隐隐的笑容,冷洌。
贺小梅眨了眨眼睛,心底似有所悟,却又不知所悟何事。只得转头看向小院门外,“或者我们应该再去问问黄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