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标格》横刀向羽

4、04

　　李大人急匆匆的出了小院，却并未得到意料中的好消息，那王姓厨子也只是黄家为了黄老爷寿辰在外请的厨子，手里只有一张菜单，让他照单做菜而已，而那菜单字迹工整，横平竖直，犹如书局印刷的一般，竟看不出来一丝笔迹。待问过厨房中其它下人及黄府管家才知，他们并未给这王姓厨子任何菜单，王厨子本是江南一品居的大厨，想休闲渡日才回到老家，轻易不会上门做菜。如今黄家好不容易请了来，怎敢给他定下菜单，当然是让他做自己拿手的菜来。李大人虽年轻却的确是做事之人，立马儿吩咐差役带上那王厨子把黄府所有下人看了个遍，却没有寻到那位给王姓厨子送菜单的下人。

　　而此时，黄家三少黄励终于抽空脱开身来，一袭的麻衣白布，眼神中多了惶恐，疑虑和疲惫，倒让这书卷浓浓的少爷多了一些沧桑。“先生……。”黄励手中端着一杯热腾腾的不知是什么的汤品，站在贺小梅房间门外，有些局促。
　　原本为了上台更加精神，贺小梅这两日来就极少进得米水，今日又是乱哄哄一日，肚子里除了柴胡送的那几个红枣，基本上称得滴米未进，滴水未沾。如今躺在床上说是休息，脑子里一团乱麻倒不觉得饥饿，待得听到门有脚步声响起，才闻到一股子香味，肚子才终于省得闹起了五脏庙。
　　接过黄励手上的热粥，贺小梅此时有些顾不得形象，几口粥下去，仿佛回到了人间似的。待得一碗粥热滚滚下了肚，才抬起眼来看看坐在对面的黄家三少爷，把碗推过一边，问：“多谢三少送粥，不过三少此时此刻居然还有时间记得我，真真是感谢。”
　　黄励有些呆呆的，半晌才回答：“那个……，前院有大哥和二哥，三姐也回来了，母亲早已睡下……，我，我也没啥事……，看着李大人去厨房，才想起你好像还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所以……。”
　　眨眨眼，贺小梅有种欺负老实人的错觉，无意识戳戳那粥碗，生硬的转开话题，“黄大少爷很能干呀。”
　　仿佛在一息间活了过来，黄三少那表情怎么看都有种虎口脱生，死而复生的感觉，“大哥从小就很强，小时候夫子要求的功课大哥总是能双倍完成，十四岁就跟着父亲打理家业，从他二十岁起，家里一应大小事务就都是他说了算。而且二哥也很强，看东西看得很准，出去和人做生意就没有不大赚的，虽然他不喜欢说话，可是人人都知道他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的，我们黄家重承诺的口碑，就是二哥传出去的；三姐也很厉害，听大哥和管家说，三姐在夫家当家很厉害很妥帖，家里从她公婆，夫君到她夫君的房里人及一帮下人全都很服她，说她处事公平公正，还有管家……。”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以致到了后来没了声息，黄家三少爷看着坐他对面的贺小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嗫嚅着不知说些什么。
　　“你也很不错啊，听人说你是咱们这小镇第一个进士。而且，你是第一个仔细听我唱戏的人，我很谢谢你。”贺小梅笑得很清澈，清澈见底也无鱼。
　　明媚阳光此时不合适宜的出现在黄家三少的脸上，在刹那间照亮了整间屋子。贺小梅无视这明媚的源头，嘴角的笑意再接再厉，“三少爷，此次黄老爷意外身故，你家人一定悲伤之致。小梅本想尽些人事，却学艺不精，真真是……，愧疚。”
　　“没事没事。”黄家三少爷听见此话，忙急吼吼的勘茶倒水，安慰的意图明显写在了脸上，“先生不用这么……，这么……，其实家父今日出事儿，虽然出乎我家人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这是……命……呃，对，命。我黄氏一脉的命运……。”
　　“命？意料之中？怎么说。”贺小梅那双本就欲语还休的眼睛，此时更是无声胜有声。
　　“这个……。”黄家三少爷左手轻轻拉扯右手袖口，迟疑些许却终于开口，“就和坊间那些话本一样，我家也有一个传说，内容是：黄家男子，都活不过六十五岁。这个传说，我和大哥二哥十八岁的时候都被父亲叫到他书房，慎而重之的交待过。我记得我十八岁时，父亲只是告诉了我这句话，后来听家里的老仆人说，因为黄家先祖做过一件震怒神明的大错事，所以神明降罪，黄家即使年年施米，代代积福也躲不过此报。因此，今次父亲大寿，虽然大家都有着希冀，却又隐隐知道……。”
　　“那个传说，你信么？”贺小梅殷殷相询。
　　“不知道。我只知道家谱记载，黄家已经有七代十二位先祖没有活过六十五岁。而父亲，是最长寿的一位，今晚亥时两刻，便是家父出生的时辰。这些年来，大家这么努力，却依然……。”摇头不语，黄励声音稍有些哽咽。
　　贺小梅拍拍他的右肩，“对不起……”之语尚未落音，门边已传来柴胡的声音，“三少爷，前面大堂乱成一团，你倒是空闲，跑这来了。你不用去哭灵么。”
　　气氛在刹时有了些尴尬，黄家三少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胡乱点了个头，转身冲出房门，冲出小院。贺小梅瞄瞄柴胡手里的纸包，湿漉漉的还透着股儿热气，一把抓过，打开，三个白面大包子，包子皮上的红色印迹十分清晰，是小镇东头卞氏的肉包。发狠一口咬下去，扭身扑向屋内软软的大床，气呼呼的鄙视，“不是让你去打听雪山一枝蒿么，怎么现在回来了？歌哥三娘不在，你偷懒么。”
　　“PI！我柴胡是会偷懒的人么！我是想出去的时候，顺便给我女儿把琴给买了，回来拿钱的，正好看到有卖包子的，带几个回来明儿个吃。我说你给我留点，我说了我明儿个要吃的。”柴胡胡乱撸着袖子，扯着脖子回，“谁知道把我和那个李大人叫出去干这干那，你倒在这里说话聊天混吃等死……。”
　　“胡哥，”一根银针闪着尖锐的光芒突袭柴胡的面门。百忙中，柴胡一个后空翻，姿势还算漂亮的躲了过去，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贺小梅倚床柱而坐，一只手捧着个热包子继续啃，另一只手拿着支四角标，笑得阴风阵阵，“这包子你就别想要了，要不，再给你一枝镖。”
　　摆出一个进攻的造型，柴胡重重的哼了一声，却转身消失在门外，“包子老＠子出去自己买，娘娘腔你小心那个小黄，别被人卖了还要我来救你，老离和三娘不知道啥时才能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