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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偷师 ...

  •   “连松鼠鳜鱼都没有,还开什么酒馆!哼!”一个土财主打扮的矮胖男人拂袖而去,吹胡子瞪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他身后,如花陪着笑脸小心送到了门口。
      一转身,变脸一般换上了咬牙切齿一张脸,目光中透出的凶狠像飞刀一般射穿了花茶所有的安全感。吓得他缩着脖子拼命专注于擦桌子。

      “你给我去偷师——”打了烊,终于躲不过去的花茶被如花拧住了耳朵。嘶声的嚎叫不亚于镇上花旦唱高音唱叉了那一回的效果。花茶筛糠般抖了一阵,只觉得两只耳朵里面嗡嗡乱响,睁眼看如花的嘴巴一张一翕,说的什么就完全不入耳了,他无力地摆摆手,哑着嗓子说:“镇上谁不认识我花茶是开酒馆的?怎肯让我去厨房帮忙?”
      花茶的话确实在理,如花也不肯让他有机会公费旅游。但是他们确确实实已经有第七十二个客人因为吃不到诸如烧花鸭四喜丸子人参气锅□□宝布袋豆腐这些正式的名菜而对他们进行投诉了。如果再不学几手,怎么保得住他们福建省驿路龟毛山段最佳酒馆的称号呢?
      花茶的特长不多,天赋好像也还没开发出来,但他确实能把菜烧熟。这令如花暗地里佩服不已,所以一直以来开发厨房的任务就压在他的头上。三天两头逼着他开发新菜式他可以借力打力避重就轻,实在不行了就真的做些给如花尝尝,通常他就会打消这念头。这回是动了真格的。如花快要喷火的眼睛里说,要是想不出办法今后就别想消停。可是让他这切切酱牛肉还算手到擒来的人来说,切用作四喜丸子的肉末恐怕不掺上点手指头是不太可能的。等他学会了剁肉末,没准还得学菜雕,雕冬瓜甚至雕豆腐。花茶悲切地预见到自己须发花白地学成归来,看见花田酒馆只剩一片废墟。

      “请问你们这招人么?”苹果脸的少年挎着包袱,一脸诚恳,个头不高,殷勤而机灵。
      “你会干什么?我们这没多少工钱!”花茶扶着扫帚,柔声告诫少年人。
      “我什么都能干!小地方来的,也要不了多少工钱!”小孩笑得像是镇上老王头的糖人那样诱人。
      “呵,小小年纪,牛皮吹得倒满。”花茶上下打量着小男孩,“会做饭么?”
      “会呀,我做得可好!在我们老家我都是帮人家置办流水席的!”小男孩拍拍胸脯,带着少年人的自满。
      “哼,那都上不得台面!”花茶掩饰着内心的狂喜,从眼皮下头看着满怀期待的少年,“人家要是点烧花鸭松鼠鳜鱼什么的,你会么?”
      “呵,这位大哥,现在我们家里办酒席也不是土菜土饭了,这些我都跟着镇上的大师傅学过!熟着呐!再说了,现在谁家还不竖个独家风味呀?咱能把客人留住就是本事!您说是不是?”花茶欢喜得想立刻抱着这粉嘟噜的大苹果咬下去,却仍只是抱着扫帚充满怀疑地勉强点点头:“那你试试吧。”
      新来的小新很快博得了花茶和如花的一致欢心,他的菜给酒馆增添了很多回头客的同时,还带来不少新客人。就在这和谐的日子过了个把月之后,花茶认为可爱的小新会一直奋战在和刁钻客人针锋相对的第一线的时候,来了一个非要吃扬州名厨拿手菜在天愿作比翼鸟的食客。他没有得到满足,给如花添了一阵堵,走了。
      于是如花少不得要来给他们添堵。小新深刻地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当即保证半个月游历扬州偷师,力争要把花田酒馆的菜品质量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如花这才笑逐颜开,要给他拿差旅费。结果小新一摆手拒绝了,说是给酒馆抹了黑,实在没脸再拿掌柜的钱,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奔扬州而去。
      战线上没了小新,花茶又被推到了第一线。随着口味被提升了一个档次,食客们一面对花茶颇有微辞,一面热情地怀念离去的小新。花茶就在众口一词对小新归来的期盼中,有些伤感又不免有些认同。
      半个月没过去几天小新开创的新局面已经被花茶毁得差不多了,他只好拼命用杂务塞满自己的空闲时间,一方面可以冲淡挫败感,最主要可以借故躲开如花。就在花茶心里感慨不知道为什么小新离开之后的时间这么难挨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客气的声音道:“请问您这有位苹果脸的小厨师么?”
      “他走了,不在!”花茶没精打采地应道。
      “哦?那便谢了!”花茶抬头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影。为了这事如花又怪了花茶一通,说是应该看清来人的模样,至少搞清楚人家是不是来挖角的嘛。
      就在各式各样新生问题不断产生,闹得花茶一个头两个大的当口,小新提前回来了,短短十天时间,他的手艺大有长进,很多镇上的人们都听闻花田酒馆引来一名淮粤名厨,争着来尝鲜。花茶和如花着实喜上眉梢了一段日子。
      如花是一个很善于居安思危的人,就在小新和花茶仍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的时候,他已经在盘算如果来了搅场的该如何刚柔并济软硬兼施。所以那天有个家伙当堂摔了筷子的时候,花茶惊得捏紧抹布僵在当场。如花却镇定自若:“不知客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那方面大汉一挥手,“与你无关,叫你们厨子上来!”
      如花眼睛一转,看这大汉浑身一股怒气,胸膛起伏,铁拳倒提,知道不是善茬,也不上前,只是陪笑道:“我是掌柜的,伙计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您有什么意见还是跟我说!”四下坐着的食客都被吸引了,纷纷撂了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位。
      “他的问题就是你的问题?他偷师你也负责?”方面大汉沉声怒喝,额上青筋鼓出,闪闪发光。
      听了这话花茶如花均是一愣,现在酒馆养的看护都这么有气势啦,看来扬州真是富庶呀!
      方面大汉见两人没反应,气得直跺脚:“想我杨家玉海盘龙枪法闻名天下,独步千载!一不留神给这小厨子偷学了去,今后杨家在江湖上还有何颜面?我杨万廷如何再对得起咱祖上的威名?”脑筋有点迟滞的花茶望向如花,发现他也有点发傻。
      杨万廷话音未落,另一个瘦长脸的青年冷笑道:“您别气啦,比我们金银盘古丹丢得冤么?”方面大汉闻听此言,本来的一脸怒气立刻就变作了惊异。可见这金银盘古丹果然是不易得的灵药。
      “难说,”一个鹤须飘飘的老者,慈祥的面相上皆是肃然,“我们鹤翔桩和龙鳞掌向来是只传掌门的,现在被他学了去……哼哼!”他也不明说,只是做了个立掌而劈的手势,看得花茶和如花倒吸一口冷气。想去给小新报信,双腿却不听使唤。
      “原来这家伙的兴趣倒还真是挺广泛!”一直斯斯文文坐在角落的青袍书生缓缓斟了一盅酒,袖口一小把殷红丝穗,就像是毒蛇吞吐的信子。他只是这么轻飘飘说了一句话,在座满堂的人都噤了声。花茶和如花正不知是怎么回事,门外曼声笑着走进一个身形苗条的少女,轻纱遮面,丝毫不掩声音的婉转清越:“云家的墟荒翻覆固然是旷世神功,我们李家的塑岳辟天可也是卓于武林的。”花茶和如花虽然一直像在听番邦外语,但看每个人脸上一阵惊过一阵的表情变化,和眼里不变的忌恨就能猜出这个小新除了偷学淮扬菜之外还捅了多么大的娄子。他们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一句话——我们请了一个多么伟大的厨子呀!
      “我辛小新在此,你们要找麻烦就冲我来!”苹果脸的少年围着围裙,卷着袖子,两手泛着油光,还提着一把菜刀。
      大家光顾去瞻仰武林名家的风范,小新平地大喊一声,人们还没回过神来。小新一见大家不听他的,颇有些委屈,掂了掂手中的刀:“你们的不传之秘都谨慎地防着弟子仆人,以为我不过是个资质愚钝的乡下孩子就不加以防备,我也不知那是学不得的,看了便记住了,好奇便练了,怎么样!”
      “你休要在此巧言令色!”云家的少主把酒杯重重墩在桌面,“今天我们不是白走一趟的!”花茶见他气势凶恶,欲上前去给小新挡一挡,被如花扯住手肘,回头见他眼色一递,但看去,酒杯生生没入桌面,满满一杯酒硬是一滴没有洒出来。花茶不免觉得腿肚子有点转筋。
      “你们给我的罪名是偷师嘛,怕的无非是我拿着你们的功夫出去丢了你们的脸,还坏了你们的规矩,现在我向你们保证,我辛小新既学了你们的功夫,不练成高手水平绝不拿出来用,而且除我之外绝不会向武林上第二个人透漏其中的奥秘,我用谁家的功夫,就会坦诚这是跟谁学来的,绝不会辱没你们任何一家的名头!”小新把手里的菜刀扬了扬,一番话在花茶听来也是入情入理的,如花却皱眉摇了摇头。果然云少主猛地站起:“我们说不白来,指的就是非拿你人头回去交差不可!凭你空口白牙做些保证我们如何信你?”
      “辛某人头单只一颗,你若有本事就尽管来取,在座的谁还想要也可以来!但若要做不到就不要再找我们店家的麻烦!”大话谁都会说,但要说得有气势其实不容易,尤其当着这么些狠角色。以花茶和如花的经历,他们听说过的少年英杰虽然多却从来没见过,所以他们认为那些十几岁能打败耆英老宿的传说多少都是有些艺术加工和适量夸张。
      而今天,他们倒宁愿全心全意相信小新是可以做到的,虽然他们怎么着也不觉得他像。
      如果没有今天,花茶和如花是至死也不会相信说书人嘴里说的那些说时迟那时快指如疾风势如闪电掌势凌厉身形鬼魅之类的话会确有其事。过了今天他们会替那些说书的遗憾,因为如果他们见证了今日一战,今后势必会把书中的对攻部分说得更加精彩。
      那时便是青影一闪,掠过的厉风刮得人脸上发疼,殷红的袖穗萦萦飘飞着,比姑娘脸上的红晕还要牵动人心,墟荒翻覆的一指就能把活的变成死的——云家的墟荒翻覆在于把混沌和沉实之间的平衡点找到,其时在他们眼中至快便是至慢,任何招数都可以化解。云家少主当然不认为小新会在短期内练成,这门功夫一大部分靠的都是天赋——他这一指以膻中、曲池、疾宫为基点笼罩胸前各处要穴,另有左手蓄势待发,可谓后招绵绵,小新后退一步向右一拧肩,伸臂为枪往云家少主身侧刺去。云家少主并没做小新躲过这一击之想,猛然击空吃了一惊,但觉身侧气流异动,一臂已如蛟龙探海,指尖为枪尖堪堪已将触及左肋,如若这握在手中的真是一把银枪则左肋已然中招。云少主心里一虚,左手上翻欲去扣住他的手腕,谁知这一招乃是虚招,小新小臂虚晃,手背直直击在云少主手腕上。
      “好!”杨万廷喝了声彩,这一招游龙探珠便是他们本门之中也少有人信手拈来使得如此流畅好看的,故不由得赞叹起来。
      云家少主吃了亏借力一退,错乱了步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小新横臂当胸:“杨家玉海盘龙枪法,游龙探珠!”杨万廷倒像是看自家弟子比试助威似的点点头,这可是杨家枪法第一次杀退云家人。
      云少主不服气地一扬头,一跺脚又是一指破空而来,点的正是小新的咽喉,小新提起脚跟左脚往侧一滑,右脚势贯长虹直踢云少主手肘,云家少主沉肘下压,小新收势探身发出一掌,云少主猛感掌风凛冽,双掌去接,小新变掌为切,劈开云少主双手,一指点去他咽喉。
      “何家鹤翔桩龙鳞掌、李家塑岳辟天、你们云家的墟荒翻覆!”小新面色如常,只是眉头紧紧拧着,像是生了很大的气。云少主看看颈间的一指,淡淡道:“你内功等于完全没有,有什么可横的?墟荒翻覆给你这么用出来,有什么威力可言?”
      “小兄弟一指定乾坤,大有尊师当年的风范!李家就此退避,云少主打不过的人,我们也不必惹了,只是小兄弟初到中原有些规矩慢慢要明白!”少女莺声软语,款款行了个礼,轻移莲步就到了门口,在门口停了一停,低头道:“刚才一招还有些味道,只是架势差了半分。问千里大师好。”
      小新礼数不肯缺,冲着李姑娘的背影抱了抱拳,其他几家见云李两家已经做出了榜样纷纷拜别而去。云家少主拍拍小新肩膀扔下一句“内外兼修不可偏废。”也走了。
      小新见强敌俯首,乐呵呵转去问如花:“掌柜的,我今日不错吧?”
      “屁!”如花拿算盘狠狠敲在小新头顶,“桌子钱在工钱里扣!你聚众打架害得我们今天都没来正经客人,去把桌子收拾了去!”
      “桌子是云公子拍坏的……再说今天来的不都是正经客人嘛……”小新嘟哝着,却不敢真的惹这个如今唯一容身之所的主人。只把双手在围裙上揩了揩装作心甘情愿地去拾掇碗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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